轩丘聿听了却不以为然,指着军报轻笑道:“难道银州总督说谎不成,这是欺君的大罪,我想他不敢如此。”
叶歆禀道:“边界长了,自然有些小冲突,此事也许是边境上的小冲突,被人以讹传讹,变成了今天的说法。当然也许另有其他原因,臣不才,愿往银州一查究竟。”
轩丘梁见叶歆为红逖说话,大喜过望,觉得这是一并打击叶歆的好机会,冷笑道:“叶大人,你是想逃吧?”
叶歆怒声道:“轩丘大人,你这是信口雌黄。我的妻儿皆在京中,天下人尽皆知,我叶歆就算舍了官位性命也不会舍弃妻子,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轩丘梁冷笑道:“你与红逖来往甚密,还赠送美女,想必是与红逖合谋叛国,方才行刺之事,或许你们也有份。”接又转向皇帝禀道:“皇上,叶歆图谋不轨,必是铁凉奸细,请皇上一并治罪。”
叶歆也被惹恼了,指在他的鼻子怒喝道:“说我叛逆,这是天大的笑话,方才兵变之际,我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在场的大臣们都知道,你想冤枉我叛国,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且,我受皇上之命招待红大人到我府上去住,这并无不妥,而赠妾之事是因为我见他们两情相悦,为了成人之美才如此做,我问心无愧。”
轩丘梁被他一席话说的有点懵了,一时找不到话说,气得额上直冒汗。
大皇子正想拉拢叶歆,不想轩丘梁为了私愤要陷害叶歆,心里怒骂了一声“蠢物”,很多大臣都有这种想法,看着轩丘梁时都带着鄙视的眼神。
轩丘聿气得脸色发白,他并不介意儿子对付叶歆,而是为儿子不识时机而感到痛心。
此时叶歆刚救了皇上,立了天大功劳,若论忠心,此刻在皇上的心中只怕叶歆当属第一,在这个时候怀疑叶歆有不臣之心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很清楚大皇子一直都在拉拢叶歆,眼角瞥见大皇子面色极差,心道不妙,急忙瞪了儿子一眼,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而轩丘梁又想到了说辞,一时兴起,完全忘了场合,也没有留意父亲的眼色,依然喋喋不休地数落着叶歆:“我早就知道你居心不良,花了五十万两买了个美女竟送给别人,若说没有深交,谁都不会相信。”
叶歆怒极反笑,揶揄道:“想不到轩丘大人对紫如姑娘倒是念念不忘,上次在文昌楼差一点和红大人打了起来,这次又以此事冤枉我叛国,想不到轩丘大人为了一女子如此费尽心机,我实在佩服。更令我敬佩的是在此多事之秋,你竟然夹私愤污陷忠臣,若论朝中奸臣,你当属第一。”
轩丘梁气得暴跳如雷,立即叫了起来:“你胡说,你才是血口喷人。”
轩丘聿知道儿子与叶歆斗嘴只会把事越弄越糟,连忙喝道:“轩丘梁,这是大殿不许喧哗。”
轩丘梁这才看到父亲阴沉的脸色,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往下说。
朝臣们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暗中讥笑了起来,轩丘聿很不高兴,为了转移视线,轩丘聿禀道:“皇上,铁凉之事不容迟疑,请皇上早做决定,免得误了军机。”
明宗淡淡地道:“把红逖押入天牢。”
“皇上……”叶歆刚想再说,却又被明宗的话打断了,明宗面色不愉地道:“不必多言。”
叶歆叹了口气,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看着红逖被押下去,心中苦笑连连,不知如何向红緂交待。
明宗也没有再提赏赐叶歆救驾的大功,这使朝臣们觉得叶歆的圣眷开始下跌,轩丘聿为了弥补儿子的失误,出班禀道:“虽是无稽之谈,但叶大人屡次为红逖辩护,因此他的嫌疑未消,臣请皇上彻查此事,若无其事自当还叶大人一个清白。”
叶歆听罢只能苦笑,为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代价可能会使自己的计划倒退一大步,甚至下狱。虽是后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事实。好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要安排得当,应该不会有问题,只是圣眷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隆了。柳成风出班禀道:“叶大人功勋卓著,方才叶大人刚立了大功,此时便怀疑叶大人的忠诚,臣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请皇上三思。”
明宗一直盯着叶歆,思考了良久,淡淡地道:“朕乏了,今天就到这,其他的事明日再议。”朝臣见皇上没有下决定,而且面色不善,琢磨着必是因为叶歆刚立了大功,此时不好惩处,但都觉得叶歆最少也会被贬官。轩丘梁最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叶歆已有了心里准备,叹了口气,转身正想离开,徐公公忽然走了上来,含笑道:“叶大人,皇上叫你去御书房。”
叶歆愣了一下,知道皇上要私下与自己相谈,点了点头,跟着徐公公往御书房去了。
朝臣见到这一变故又嘀咕了起来。来到御书房,叶歆立即跪在地上禀道:“臣虽然为红逖说了几句好话,但臣并无异心,忠心对天可表。”
明宗刚吃了补药,精神好了一点,眼睛也有了神,他微笑道:“爱卿不必担心,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心。”叶歆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臣确实怀疑这份军报的消息,请皇上查明。”
“朕也不信。”
叶歆猛的抬头看着明宗,心里十分惊讶。
明宗扬了扬雪白的眉毛,傲然地道:“小小的铁凉,就算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单独进犯。铁凉国主也不是蠢人,他就算要进犯也要等我死了,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时机。不过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嘿嘿,只怕活得比我长不了多久。”顿了顿又道:“你在朝堂上说的话我十分同意,银州那地方复杂,朕有点鞭长莫及的感觉,许多消息都似真似假,很难判断。七年前也有一个类似的军报,朕派大军去,结果只有几个马贼,气得朕当时就斩了十几个官员。”
叶歆又惊又喜,想不到皇帝竟然洞若观火,不禁感慨万分,皇上如此年迈,脑头却依然如此清晰,果然是一代名君,想起红逖被囚之事,忍不住问道:“为何皇上还将红逖囚禁?”
明宗不喜欢叶歆提及红逖,淡淡地道:“虽然朕不信铁凉敢进犯,但铁凉这个时候派使者前来不会有什么好心肠,必是想打听我还能活多久。他们早就在边界蠢蠢欲动,等朕一死,他们就会立即兴兵进犯。”叶歆很同意明宗的见解,天下大大小小的势力似乎都在等明宗驾崩的那一天,想趁机会大捞油水。
明宗脸色一端,唤道:“叶歆听旨!”
叶歆愣了一下,连忙应道:“臣在!”
明宗正色道:“朕任你为西北安抚使,正三品衔,兼领右副都御史衔,赴银州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银州天马草原至雪狼关地带的所有府、县、城、塞皆归你节制;所有军、政、民、财、刑名等事自行处理,不必听命于银州总督,直接受命于朕,朕也给你密奏专权,有事要尽快向朕禀告。另外朕让驻守天目城的靖逆将军黄延功的五万大军随你一同前去,若铁凉真敢进犯,命你收复失地。还有,雪狼关外的二十万大军也归你节制,再加银州西部其余各城寨的守军,大约有三十万左右大军。”
叶歆顿时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官位算是天大的恩宠,自己以后便是统领三十万兵马的大将,是继屈复清和苏方志之后第三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皇上,这个重任恐怕太重了,臣似乎太年轻,而且朝臣们对臣已颇有微辞,只怕……”
“你没有信心吗?”
“有,可是……”
明宗哈哈一笑道:“有信心就好,朝中的大臣不是年老体弱就是胆子小了,朕早已有意为朝廷注入新血。之前的苏剑豪,现在有了你,朕还打算重用几个年轻人,像柳成风他们都是人材。”
叶歆对于明宗的魄力佩服的五体投地,跪在地上也是百般感慨。
明宗眉头微蹙,沉声道:“银州太大了,是东平州的十倍有余,更是平安州的十余倍有余。那里地广人稀,北面又是万里冰原,无人生存,其中又有沙漠绿洲等奇特地形,实在不易管理啊!而从银州的州城到雪狼关路途遥远,即使日夜兼程,最快也要走半个月,以至政令不畅,有时更会误事。”叶歆虽不太清楚,但也略知一二,想到自己将在那茫茫原野上生存,不由得既兴奋又紧张。
明宗含笑道:“朕一死铁凉定会进犯,如此一来,我军虽众也难以抵挡,所以朕早就有心重新划分银州为两个州,名字朕都想好,天马草马至雪狼关就叫做肃州,你此去不单要查明事情的真像,还要为将来铺路,例如选择州城,重新划分府县等。你要好好干,朕打算明年就下旨建州,到时候朕还让你管理肃州,抵抗铁凉,这一年你要好历练一下,朕见识过你的文采、武功和韬略,都是十分难得,千万不要令朕失望啊!”
叶歆连忙跪倒叩头:“微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明宗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笑容,不经意地道:“将来的肃州之地幅员辽阔,地大物博,人口大约有百万之众,再加上三十万军队,单以你的实力足以与铁凉和清月抗衡,足够建国了。”
叶歆刚站起来,听了明宗的话吓了一跳,扑通又跪倒禀道:“臣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明宗轻笑:“不必在意,朕只是说笑而已。不过即使你反了,朕也不惧,朕还有兵甲百万,战将千员,瞬间即可踏平肃州。”
叶歆惊得浑身冒冷汗,背上凉飕飕的竟然已经全湿。明宗笑道:“起来吧!不必担心,你和苏爱卿都是朕的臂膀,将来新皇登位还要你鼎力辅佐。”
“是,臣定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叶歆此时方才明白,皇上此举颇有深意,若自己拿到了兵权,便能监视屈复清和苏方志,万一新君登位,群雄并起,只要新君一纸诏书,自己便可做擎天保驾之臣,利用大军帮助新皇登位。即使纷乱四起,新皇也能偏安一隅,而后再做打算。
忽然,他觉得明宗似乎觉得亲皇不会顺利登位,心中很不明白,为什么明宗不趁早做好全盘的打算,而要暗中布局,万一新皇得到的支援不够高,即使有大军相助,也未必能恢复如今的局面,但他不敢多问。
明宗忽然轻轻叹了一声,眉头又锁了起来。
叶歆诧异地看了一眼,叩头道:“臣告退。”
“去吧!”明宗摆了摆手。叶歆正转身离去之后,明宗忽道:“此时银州路途遥远,有很多危险,你的家小就留在京城吧!皇后也想经常召孝仁公主说话。”
叶歆知道明宗还是不放心,要留家小在京做人质,心中又是一阵烦恼。如此一来,便无法将红緂送回雪狼关,而且留她在京恐怕又有麻烦,但圣谕已下只能答应。
然而明宗还不罢休,微笑着又道:“我也知道你年轻,血气方刚,孤身在外总要有个照顾。朕原另有安排,既然你买了一个美女,而且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皆能,正是好人选,朕就将她赐给你。”叶歆大惊,连忙推辞道:“血剑之誓在心,臣不敢做它想。”
明宗笑道:“朕又没要你娶她,侍女也好,丫鬟也好,随便你怎么安排,总之有个女人在身边总是好一点,否则大漠风沙,倒也沧凉伤人。”“臣……”
明宗见他又要推辞,抢前堵住他的嘴,正色道:“这是圣命,这个叫紫如的女子必须与你同行,不许抗旨。”叶歆只好哭丧着脸应了下来,皇上这招实在很毒,明显是要挑拨离间自己和红逖的关系,最好使自己和他反目成仇,如此一来便断了自己投向铁凉之路。
虽然皇上没有明言,但依皇上之意,根本就是要自己将紫如收为姬妾。想不到皇上为了朝局竟然连血剑之誓都可以不理,若不是看着血剑之誓的影响太大,只怕皇上还会光明正大的赐给自己为妾。自己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这一点,早知如此,何必做这么多事情。自己这方面倒不必害怕,毕竟自己与她没有任何感情纠纷,所以不怕出事,而最难的则是不知如此向红逖和紫如交待。
但银州之事又是绝好机会,自己以文官入仕本与兵权无缘,因此千方百计安排龙天行和扎猛进入军队,想通过他们掌握兵权,想不到今日皇上竟然突然将三十万大军交到自己的手上,这是天赐的良机,此后山高皇帝远,自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但如此一来,所有的计划都要改变,以后不能以京城为主要据点,而是拥兵借势而上,皇子们都没兵权,他们也是通过派系中的官员来掌握军权。而今有了兵权,朝中的人谁也动不了自己,而且还会尽量拉拢,至少在新皇登基以前,不会有人刻意与自己为敌。在皇位继承的问题上,也有了偌大的影响力。
一喜一忧弄得一向平静的叶歆也有点不知所措,边走边消化着所有的消息。步出宫门却见自己派系的大臣们以李浩为首,都焦急着站在门口。
丁才眼尖,瞥见叶歆的身影道:“大人出来了。”
众官员见叶歆安然无事走了出来,这才稍稍放心,但见叶歆满脸愁容,忧色忡忡,以为叶歆必是被贬,神情也变了许多。有些人开始转身离去,有的则留在原地犹豫不决。第一个冲到叶歆面前的便是丁才,他也以为叶歆被贬,安慰道:“大人,没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李浩等人也围了他们,对他们来说官位已是不低,而他们看重的不只是叶歆,还有苏家,所以没有离开,只是神情有些淡然,没有以前那么热情。
叶歆正为如何去见红逖和紫如而烦恼,听到丁才的话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所有人的神情都很怪,他略加思索,便彻底明白,这群人以为自己降了职,圣眷也不如以住,所以都变了。只有丁才没变,这令他很高兴,对于其他人,叶歆并不抱太大的希望,这些墙头草并不可恶,只要自己有实力,自然会有人来投靠。
但这是个试验人心的好时机,叶歆依然哭丧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李浩小声问道:“叶大人,不会是罢官吧?”
有的人听到罢官两字,面色又变得冷漠了一些,有的则考虑是否也要离开。
马昌皓本站在人群之后,此时忽然转身离开,正巧叶歆的眼角扫到了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勃然大怒,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杀念从此而起。
丁才见他不说话,劝道:“夫人还在府上等着呢!先回去吧!”
叶歆忽然笑了,叹道:“皇上又升了我的官,嗐,皇恩浩荡,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报达皇上的知遇之恩!”
众人听了都呆了,叶歆不降已是不错了,竟然还升官。
李浩久在官场,反应最快,知道叶歆的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是难以动摇的,立即陪着笑脸,恭贺道:“恭喜叶大人高升,叶大人今日立了大功本就该升,轩丘梁那种小人想动叶大人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其他官员也忙不迭地纷纷道贺。
叶歆笑着一一拱手谢礼。
李浩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叶大人升了那个部分?”
叶歆微笑道:“西北安抚使兼都察院副都御史。”
“西北安抚使?”李浩听得一愣,转头去看其他人,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官,都是一脸茫然。李浩又问道:“叶大人,你是要去都察院吗?”
叶歆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银州,这个西北安抚使也是三品,是新设的职,过几天我奉旨去银州调查铁凉入侵之事。”李浩诧异地问道:“铁凉入侵是兵部的事,让你一个文官去,这不会有问题吧?”
叶歆若无其事地道:“当然不会是我一个人去,还有靖逆将军的五万军队。”
众人这才明白,李浩笑道:“原来是让大人去做军师,银州虽苦,打仗是难得的升官机会,只要多赢几场,很快又会高升。”
叶歆知道众人不会猜到自己的新职,因而假装苦恼地对丁才道:“嗐,回去要多翻几本兵书了,否则到了战场上吓忘了可不得了。”
李浩有点不以为然,笑着介面道:“军中又不只是你一个,多有谋士,打仗叫他们出谋划策就行。”
叶歆哭丧着脸愁道:“这可不行,我有手上的二三十万大军,弄得不好……”
“二……三十万……大军!”众人都吓呆了,愣愣地盯着叶歆一脸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