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黄延功走后,叶歆看着周大牛眼色一沉,不悦地道:“大牛,以后不许这么冒失,你要记住,办事不密必有后患。”

  周大牛也知道自己鲁莽,低着头应道:“大人,是我冒失了。”

  叶歆也不想过于责怪,微笑道:“大牛,宋钱还是那么胖吧?”

  周大牛一听又笑了起来,道:“更胖了,我都差一点认不出来了,简直像是个人球。”

  叶歆笑了起来,道:“照理说他也该来了,叫他进来,我还没骂他呢!”

  “公子,怎么一来就要骂我啊?”宋钱笑呵呵走了进来,瞧了静静坐在一旁的紫如一眼,笑道:“这位是紫如姑娘吧!”

  紫如看了他一眼,见他圆脸大耳,一身锦衣,十足的大富人,觉得有些奇特,没想到叶歆还有这种朋友,温娴的她站起来欠了欠身,嫣然道:“是宋大哥吧?大人常提到你。”

  “哦,提到我什么?”

  叶歆见到故人也有些欣喜,但他脸色一沉,首先斥问道:“汪宝山的女儿怎么样了?”

  宋钱看着叶歆就头皮发麻,心里发悚,立即收起笑脸,恭敬地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去年已经娶进门,刚怀上身孕不久,年底就能生了。”

  “这才像话。”叶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厉色道:“宋钱,这种没出息的事不许再有下一次,让我知道了一定拧下你的脑袋。”

  “宋钱不敢。”宋钱吓得一哆嗦,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句,然后又禀道:“白安国那里我已经吩咐人去了,现在该到了。”

  “坐吧!”叶歆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一向爱财不爱色,这次是怎么了,非要汪宝山的女儿?想必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宋钱挺着圆肚子坐在一旁笑着应道:“说来也是缘份,当日原本只想抓来吓一吓汪宝山,谁知道她居然是个理财高手,我们说了两天的话,结果就做了夫妻。”

  叶歆哈哈大笑道:“原来还是为了钱,这下好了,有个能人在你身边帮你。”

  周大牛憨笑着插嘴道:“宋钱,看你越来越有出息了,连老婆都有了。”

  宋钱眯着小眼睛笑道:“大牛,你却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叶歆插嘴道:“大牛,我们还有事要说,你先去府门外看看还有没有人闹事,我们晚上再聚。”

  “是。”

  待周大牛出去之后,叶歆的眼睛又扫向紫如,紫如知道叶歆和宋钱有密事要谈,站起来道:“大人,我也出去做事了。”

  叶歆犹豫了一阵,含笑道:“妳也坐下听吧!将来办事方便一些。”

  “是。”紫如高兴地坐下捧着腮听两人谈话。

  叶歆脸色一正问道:“眠月河的河运怎么样了?”

  宋钱略带得意地禀道:“公子,如今魏劭已是河帮的老大,手下船夫和苦力加起来不下二万,大小船只数千艘,部分藏在双龙城西北的泓湖之中,只要我们掐断眠月河中间的一段,由昌州到东平州入海口的河运必定瘫痪。”

  “好,好,好。”叶歆连赞了三个好字,这条河运是将来成败的关键,无论是利益还是军事,把眠月河的控制权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上是必不可少的一点,也是叶歆引以为后盾的一着暗棋。

  他笑了一阵道:“这次叫你来是让你帮我整理一下这一带的市场。”

  “好啊!”宋钱笑了一阵,忽然皱着眉头道:“这一带是商人最喜欢来的地方,金矿,银矿,玉矿,铁矿,还有牛羊,羊毛,绒毡,这些东西只要运到南边,都是发财的好东西。可惜马贼太多,虽然不是都会对付商队,但风险仍在,任何一次损失都可能是致命的,而且还有大量的流寇,风险太大,更会有人命的损伤,商人前来做生意都需要带着庞大的护卫队,至少要有五六百人,大的甚至可达千人,所以成本极高,一向都是那些大商队才能经营这一带。”

  叶歆微笑道:“这你可以放心,我现在就着手整顿草原的秩序,还需要点时间,不过你的商队要是进来,我让官军护送你进出银州,应该万无一失。我现在准备在天马草原外面一圈扩大城池,培养军力,所以需要极大的财力,没有你,我可不好办啊!”

  宋钱略略打算了一下,道:“现在平安州的买卖一半在我的控制之下,加上河运,利润可观,公子要用钱,我一定加倍努力,军费应该足够,但修城就不知道了。”

  叶歆笑了笑,拿起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天马草原道:“天马草原的外圈是一群断断续续的矮山,一共有十七座大大小小的军寨,可以连成一线,南面的龙口关和通天沟是两条通往平安州的主要通道,你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吧?”

  “是,我从龙口关进入银州。”

  “我打算把这外圈建几座商镇或大城,首先是正东的嘎山城,我已派人在那里扩建城,利用那里贯通东西的商路,你找个得力的人去打理,顺便做些买卖。还有东南的瓦浑城,我正要派一员大将领五千人去。”

  宋钱赞道:“这个好,地处要道,又有军队支撑。”

  “龙口关外有一个东阳城,通天沟北侧也有一个叫驴儿寨的军塞。我也打算将这两处扩建,做为南北商路的中转点,也驻扎大军。”

  紫如一直听着,这个时候突然惊觉,叶歆这种布置似乎是把东南面的平安州和东面的银州当成了防御的对象。

  “难道他想造反?”这是她的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想法,不禁凝视着叶歆,暗暗嘀咕道:“大人的箫声是那么的飘逸,不像是有野心的人,可他如今在天马草原的四周加强防御,明显将辖地之外的地方都看作是敌国,难道他也不能免俗?”

  叶歆没有察觉紫如的反应,依然细细地讲解着自己构筑未来肃州的蓝图,他知道这一片土地对自己的将来有多么大的影响,不单是可以预见的战乱,还有战乱之后更重要的岁月。

  “……待将来解决了马贼的问题之后,这里大概也成为你重要的经商地盘。”

  宋钱越听越高兴,兴奋地搓着手笑道:“要是真能这样就太好了,财源只怕想挡都挡不住。”

  “不过在赚钱的同时,我还需要资金来提高这一带百姓的生活,这样我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官银有限,可以做的事不多,所以我给你官商的资格,代官府行商,所到城寨的大小官员都会宽容一些。”

  “官商?”宋钱大喜过望,他很清楚这两个字加在自己身上之后所能带来的好处,因而笑道:“公子,这太好了,我成了银州的官商,哈哈,又是官,又是商。”

  “好好干吧!别让我又骂你。”叶歆含笑叮嘱了一句,想起自己命他四方寻找道士,问道:“我让你四处聘请奇能异人,你办的如何?”

  宋钱早就把这事给忘了,而且不想叶歆现在就脱离政局,忽然听到叶歆突然提起,顿时吓得汗流浃背,唯唯诺诺地道:“公子,这事有点难办,不过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去寻找。”

  叶歆脸色一沉,厉声道:“这是重中之重的事,只要办好这事,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在一边,听到了吗?”

  宋钱连冷汗都不敢抹,连忙欠身答应道:“是,是,我一定拚命去办。”

  “银州西部除了那二十万大军我暂时控制不了,现在这九万余大军虽然不足以遍及草原,但结合起来也算是可以稳稳立足了。”叶歆转头吩咐紫如道:“紫如,我决定了,像京城一样在这里设立英雄馆,召募四方能人,一会儿妳去吩咐丁旭,让他草拟一个章程,就按京中的模式办。”

  紫如担心地问道:“大人,你不怕有人混进来捣乱吗?”

  “怕?”叶歆微微一笑,自信地道:“没什么可怕的,京城那里不也是龙蛇混杂吗?只要用人得当,不会有事,况且英雄馆我不会设在卧牛城,而是设在嘎山城。”

  “嘎山城?”紫如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大人是要借英雄馆把剩下的武人吸引到那里去。”

  “三个月后,就在那里设馆,让马恢去办,馆主人选待我想好再定。”说着,叶歆皱起了眉头。

  紫如问道:“何不从京中调人进来?”

  叶歆摇头道:“京中之人我已有安排,而且我需要的是能信任之大才,一般的武人不足以担当此大任,而其他人又未必能忠心办事。”

  宋钱忽道:“公子,我看不如让马昌皓来出任此职。”

  “马昌皓?”叶歆脸上染上了一层寒霜,问道:“他在魏劭那里干的如何?”

  “倒也尽心尽力,听说还给魏劭出了不少好主意,我来之前,魏劭让他出任河帮的堂主。”

  紫如问道:“大人,马昌皓若是能用,不如就用他,反正是自己人。”

  叶歆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人素有离心,当日以为我获罪,便想离我而去,我早就想杀了他,碍于他父亲是我重要的手下,我才网开一面,本想把他放到魏劭那里让他看管,没想到居然获得重用。不行,我立即派人送信给魏劭,叫他把马昌皓软禁起来,好吃好喝款待,但不许他随意活动,断然不能让他再生事端。”

  宋钱和紫如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宋钱,马怀仁父子是他专程聘来的人才,向来依为左膀右臂,没想到马昌皓却成了这种样子。

  叶歆不想多提马昌皓,转而问道:“宋钱,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还有几名管事,都是理财赚钱的能手,公子应该有用。”

  “嗯,我正缺人才,把人留下,我都有重用,近日有事远行,大约要走二个多月,你自已行事吧!丁旭会在此地,有事可以找他,如何安排城中的买卖不需我多言,你应该早有定计。”

  宋钱不敢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叶歆没有留他,而且让他在城中的客栈安顿下来,而自己则加紧安排离开后的事宜。

  丁旭成为留守的亲信要员,一一记下叶歆所有的叮嘱,并整理成册,收在自己的怀中。他不知道叶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么久,因为来此地的日子很短,所有的政令都刚刚发出,结果都还在等待之中,除了等待那六名将军的反应,还有普通市民对于一切新政策的反应,这些都是安身立命之本,而做为命令的下达者,叶歆最应该留守在卧牛城中等待一切变化。

  虽然心中不解,但丁旭没有细问,因为叶歆专程出巡天马草原东北部,必是有绝对的重要性。

  暮色渐渐笼罩卧牛城,趁着一丝余光,人们开始往家中走去,炊烟也渐渐冉冉升上了半空,似是在催促太阳的离去。

  就在这个时刻,叶府的大门外来了三辆马车,停在门口。一名俊朗的青年秀士从第一辆马车里走了出来,接着转身从车里扶着一名美丽的少妇走下了马车,少妇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其他两辆马车各走出一对夫妇,大约都在三十一二岁左右,一身书生打扮。

  守门的四名士兵见这几人仪表不俗,走上前温和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秀士微微欠身含笑道:“在下夜寒,是叶大人的朋友,特来投靠,烦劳通告一声。”

  卫士丘峰含笑道:“好,你们先在门外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大人。”说罢蹬蹬就跑了进去。

  “夜贤弟,看这些卫士礼貌周全,叶歆的为人果然不错,看来这次果然没有来错。”

  夜寒笑道:“东方兄,叶大人的气度远非你能想像,一会儿见面就知道。”

  被夜寒称为东方兄的男子抚髯笑道:“若是不信贤弟,我和寇兄岂能千里迢迢前来银州效力。”

  正说着,叶歆小步跑了出来,兴奋地拉住夜寒放声笑道:“想不到夜寒兄不辞万里之远前来这小小的卧牛城,愚弟太高兴了。”

  夜寒见他如此亲热,心中感动,恭敬地道:“夜寒不才,特地前来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说着撩袍就想下跪。

  “夜兄多礼了。”叶歆连忙拉住他不让他跪,笑道:“愚弟有夜兄相助,实在三生有幸,夜兄若是不弃,就称我为弟。”

  夜寒含笑点了点头,转身指着身后两人介绍道:“这位是东方不平,这位是寇子诚,都是我的旧友,跟我一起前来投靠大人。”

  叶歆转眼望去,只见东方不平三十多岁,白净面皮,留着墨黑八字髭须,身穿靛青色的夹袍,腰门系着绣花紫带,脸上露出一种含有深意的微笑,让人一看就感觉到此人颇有心计。

  打量了几眼后,眼神又扫向寇子诚,寇子诚长的瘦长,与自己有几份相似,只是皮肤略黑,两目微陷却炯炯有神。

  叶歆知道此二人必然有些才干,不然夜寒不会远道带来,因此向两人长身一揖,道:“两位高士不嫌叶某卑微,能在此地相助,实乃叶某之大幸,请受叶歆一礼。”

  “不敢。”东方不平和寇子诚一起欠身还礼。

  叶歆一手拉住一个,微笑道:“我初到此地,正愁无人可用,今有三位高士相助,我无忧矣。”

  “愿助大人名留青史。”

  “过奖了。”叶歆笑了笑,看一眼三人的家眷,躬身道:“三位嫂嫂有礼了。”

  三名妇人见叶歆行如此大礼有些慌,夜寒之妻晋绰盈盈一福道:“大人有礼。”

  叶歆转头向站在门口的周大牛说道:“赶快命人把东暖阁收拾了,好让三位嫂嫂和侄儿休息,再吩咐人设宴,我要为他们洗尘。”

  “是。”周大牛应了一声就跑了进去。

  叶歆则亲自将三人引到客厅落坐,然后吩咐侍女上茶。

  夜寒指着叶歆含笑问道:“两位兄长,叶大人的风采如何?”

  东方不平挑了挑淡眉,朝着叶歆竖起大拇指赞道:“大人待人真是无话可说,我们此行不虚。”

  “正是。”寇子诚点头附和道:“大人之名早已久闻,但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

  叶歆含笑道:“两位过奖了,日后还劳两位点拨。”

  门外忽然吹入一阵香风,紧接着紫如袅袅而入,嫣然道:“大人,我来晚了。”

  夜寒等三人见紫如美貌如花,以为是叶歆的姬妾,都站了起来。

  叶歆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紫如姑娘,也是我的主事大人。紫如,这三位是夜寒,东方不平和寇子诚,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主事?”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绝代佳人居然是官,都诧异地看着她。

  紫如朝着三人盈盈一福,嫣然道:“紫如有礼。”

  三人连忙还礼,然而心里对于叶歆的用人感到有点不以为然,觉得将紫如这种佳人用在官场之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紫如坐在叶歆身侧,扫了一眼三人,笑着问道:“大人不是正愁无人可用吗?如今有三位高士相助,大人可以安心了吧?”

  “当然。”叶歆笑道:“夜兄之才我早就知道了,东方兄和寇兄虽是初见,两位的气度不凡,仪表出众,定是饱学之士。有你们四位能士在银州帮我,实在是幸事。”

  东方不平见叶歆把紫如也归入能士之列略感诧异,看着两人的神态,似有所悟,捻髯笑着问道:“大人,不知我们三人有何能效劳之处?”

  叶歆含笑道:“三位虽然初来乍到,但此时事务繁重,还请三位不辞辛苦。”说着吩咐道:“紫如,把我的大印取来。”

  紫如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叶歆,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不多时捧着黄布包着的官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