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草原,带着青草香味的微风撩动了车帘,紫如坐立不安地待在依然行驶的车帐之中。

  “大人到底去哪里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唉!怎么也不说一声?真急死人了。”紫如喃喃地道。

  就在她想着吩咐周大牛停止前进时,叶歆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大人,没事吧?”看到叶歆平安回来,紫如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俏脸也展现出笑容。

  “没事,只是遇到了故人。”叶歆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

  紫如见他笑的如此灿烂,感到有些诧异,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歆笑而不答,仰身倒卧在软床之上,笑着唤道:“紫如,唱首小曲来听听,要欢快一些的曲子。”

  紫如有点茫然,但见他如此开心,笑着应了下来,捡了一支轻快的小曲唱了起来,叶歆闭着眼睛细细琢磨着曲子,还轻哼了起来。

  唱完一首后,紫如忍不住又问道:“大人,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能说给我听吗?”

  叶歆调笑道:“我有什么好处吗?”

  紫如噘着嘴俏声嗔道:“你还想要什么好处,人家不是已经为你唱小曲了吗?”

  “这倒也是,好吧!我就告诉你,我找到了一把打开天空的钥匙。”

  紫如白了他一眼,嗔道:“又骗我,不理你了。”

  叶歆哈哈一笑,躺倒在床里,想着冰柔出来之后自己也可以摆脱如今的命运了。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此时还不能有任何疏忽,以免前功尽弃,因而高兴之余,心中只当是没有见过师父,也不知道破笼之法,全心投入这重要的东北之行。

  越往北走,北国的寒气越浓,就算是七月的太阳也挡不住从北方冰原吹来的寒气。寒气扑面而过时甚至使人感到脸上隐隐作痛。在这种情况下,草原上的草变得短了,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不复存在,但牧民和牛羊马匹还是随处可见。

  车帐经过了很多部族的居住地,但都是小部族,像是帖儿部,长兰部,诺云部等等,这些小部族有的两三千人,有的只数百人,散落在宽广的大草原上。

  叶歆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任何一个部族,一是带来的士兵有限,不想招来无谓的损失,二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天马草原将会是私人的地盘,因而不想以官员的身分来管理这一地区。

  对于叶歆的到来,沿途的牧民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好奇地看着车帐经过眼前随后消失在北方。对他们而言,官府的影响力远不及部族的影响力,因而谁都不把这一群人放在心上,确定他们不是到处抢劫的流寇后便不再理会。

  由于马贼一直没有出现,亲兵们的担心逐渐减少,除了不喜欢寒冷的天气之外,他们都显得很愉快。

  然而叶歆知道这只是假象,事实上他们根本分不清谁是马贼,谁是牧民,正如余树青所说,草原上的马贼其实就是部落。

  唯一能分清的便是那些耀武挥刀的流寇,但流寇都是小股作案,自然无法威胁他。叶歆所能做的只是严令士兵不许扰民,使队伍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这也使人们对他这位名义上的长官有了不少好感。

  七月底,叶歆的车帐终于进入了东北区,一座不高的秃山成为进入东北区的标志,因为草原平坦,所以这座银灰色的山峰便显得格外显眼,远在几里外便能看到。

  这一区也就是朴哲和脱虎所在的区域,比起其他地区,这里的势力强弱并不太明显,尤其是几个大部族,几乎是势均力敌,任何的挑衅都代表着大火拚。

  紫如站在车帐前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回头问道:“这座山就是银鸽山吗?”

  叶歆眺眼望去,立时被山的颜色所吸引,从软床上站起来走到车门。

  “嗯,应该是银鸽山,过了此山,我们很快就要面对脱虎和朴哲,当然还有其他几个部族。”

  “他们会对付我们吗?”紫如眉尖微蹙,一副担心的样子,这一路虽然平静,但她总觉得心有不安,毕竟只有一千亲兵护送,与人马众多的马贼或者部族相比实在是少了些。

  叶歆知道她的心事,含笑道:“危险哪里都有,如果我连自己的辖地都不敢来,又如何控制这里呢?”

  紫如嫣然一笑,但心里还是不能释怀。

  叶歆很喜欢这座山,于是吩咐士兵在山脚休息一夜,明日再起程,而他自己则兴致勃勃地带着紫如和周大牛往山上爬去。

  山风凛冽,爬到半山,紫如便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在飘似的,晃晃悠悠,仿佛随时要被吹走,吓得她花容失色,惊呼了起来。

  叶歆久在山中居住,见惯了这种情况,一边接着她的手臂稳住身形,一边笑着说道:“小心别被吹下去。”

  周大牛走在前面,当他攀上一块大石后,忽然回头惊呼道:“大人,好像有什么声音。”

  叶歆倾耳细听,呼啸的风声之中果然夹杂着几缕渺渺之音,不禁有些愕然,心道:“难道山上有人居住?”

  紫如含笑道:“听说山中常有隐士绝尘而居,此山傲然独立,俯览草原,不愧为一方名山,就是有人居住也不足为奇。”

  “此言极是。”叶歆想起自己的心愿,不由的点了点头。

  他仰起头再次打量这座银鸽山,正如紫如所言,山势峻秀挺拔,傲然于茫茫草原之中,却带着一丝秀气,也许是它的名字所致。

  回头望去,四野皆平,绿色的草原如一张巨大的绒毡般覆盖在大地上,虽然没有南边草原那种风吹草浪如海的景象,却有着一种苍劲的意味。

  “大人,我们还要继续往上走吗?”紫如见叶歆神游草原,笑着打断了他的思路。

  叶歆含笑道:“为何不上?既然有仙音相伴,正是登山的好时机,此处虽是我的辖地,但重临此山的机会只怕不多,若不能尽兴,岂不可惜?”说罢便牵着紫如沿着难行的山路继续往上攀去。

  越往上风景越美,气候也越冷,连叶歆都有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而悠扬的笛声吸引着他继续往上走去。

  又走了个把时辰,山路已没,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平台。平台的西面和北面各有一块极高的山壁,北面的山壁中有一个山洞,笛声便是从洞内传来。

  “好地方。”叶歆扶着一块大石停下脚步,看着平台的布置,确定山中的确有人,扬声道:“在下冒昧闯入,请洞主见谅。”

  洞中笛声骤止,接着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三位请到洞中。”

  “洞内朋友既然盛情邀约,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叶歆转身向身后二人道:“你们随我入内,大牛,不可造次。”

  “是!”

  三人步入山洞发现里面并不深,长度大约只有三丈左右,宽也只有二丈,洞的深处有一张天然的灰色石台,石台之上坐着一人,观此人面色红润,似初生的婴儿,花鬓斑斑,又是花甲老人。

  叶歆见此人身上穿着竟是灰色的道袍,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微微欠身道:“在下叶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们路过此地见此山奇特,因而上山一游,不想道长隐居此地,实在冒昧。”

  中年道人此时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合上了,淡淡地道:“洞内无椅,恕贫道失礼了。”

  “道长不必客气,我们看一看就走,不会打扰道长的清修。”

  “道友请随意。”

  叶歆对他颇为好奇,此人一眼便能看穿自己修炼道术,道力只怕不差,因而转身吩咐道:“大牛,你陪紫如随便走走,我与道长聊几句。”

  紫如知道他有话要问,盈盈一福,然后便走出了洞中。周大牛行了一礼后也跟了出去。

  “道友有话想问吗?”

  叶歆含笑道:“在下一直在寻找修道之人,然而天下太大,如大海捞针,想不到在此处遇见道长,也许是有道缘,不知道长因何在此?”

  道人再次睁开眼睛,温和地道:“道友小小年纪便已练到如此境界实属罕见,可惜练之有误,不能进入化境。”

  “道长之言一针见血,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修道之人心不清,由道而入魔,以至病邪入身,只怕此病颇难根治。”

  叶歆愕然问道:“此病乃肺木尽伤所致,只需调和五行便可慢慢去除,道长为何说难以根治?”

  道人摇了摇头道:“肺木之病在于体,但只是病之末,而本源之病在于心,体病易治,心病难医,而且是由魔而入病,更是难上加难。”

  叶歆见他说的振振有辞,面色略整,躬身问道:“道长既知弟子之病,可否指点一二?”

  “你现在心中有魔,戾气贯顶,故而不可强治,只能以五行相生之术缓缓化解,但这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待你完成心中之事再来见我,到时候我再指点你。”

  叶歆对道术也算是颇有见地,见他越说越严重,心中既信且疑,而今他却不指出明路,更是感到怀疑,但还是礼貌的行一礼谢道:“多谢道长指点,不知道长是五行中的哪一行,弟子道学浅薄,无法察觉。”

  道人含笑道:“道学广大,何必在乎五行。”

  叶歆惊讶地看着他问道:“难道道长竟能通达五行,练至太极?”

  道人摇头道:“非也,若能练至太极,我也无需在此修炼了。”

  叶歆略加思索,又问道:“听说数百年前道派众多,莫非道长修的不是五行之道?”

  “想不到你也知道当年之事。”道人惊讶地瞄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贫道练的正是八卦之一的干道,正是天之道。”

  “干道?”叶歆又惊又喜,原以为五行之外众道派都已灭亡,想不到竟在这北疆之地见到一个八卦道派的修道者,心中的激荡再难压止,急声问道:“不知这天之道修的是什么?”

  “天之道自然是修天,干道八华,干为天、讼、履、否、同人、无妄、遁、垢。”

  “干为天、讼、履、否、同人、无妄、遁、垢。”叶歆喃喃地重覆了一次,觉得这八卦之学比起五行要繁杂的多,其中变化无端。

  “修此八华必要修地、坎、离、震、巽、兑、艮其余七道,因而修此八华而入干道,由干道而至大成。”

  这一番话在叶歆的脑中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令他心向往之。

  道人见他低头沉思,含笑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道学之路殊途同归,修炼五行也未尝不可,当年五行教是天下最盛行的一个道派,因为五行教的修炼方法比较简单,尤其是道术方面的使用,这让修炼者更快的看到修炼成果,所以导致大部分修道者都选择了五行教,其他的派系自然开始没落。我这八卦除了起始的八个卦之外,其余的都需要两卦相合,这就给修炼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叶歆颔首道:“修炼五行的确可以很快使用道术,但也因此出现术士和道士之分,虽说殊途同归,可修炼道术之士并非一心修道,有的只是想修道术行凶。”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份,何必在意太多,你将来要是有兴趣,我们倒也可以切磋一下道学。”

  叶歆想起朱雀上师曾在银州修炼,却从未提起此人,好奇地问道:“道长一直在这里修炼吗?”

  “我只是偶然来此,不日便要离去。”

  “道长既然不在此处修炼,可否告知住处,他日弟子登门拜访时也有个方向。”

  “你放心,现在你还不会见我,等到你需要见我的时候,我一定在这里。”

  叶歆笑了笑,欠身道:“既然如此,弟子日后再来请教。”

  “去吧!”道人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步出洞口,叶歆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想不到竟然遇上这种事,还是等见了凝姐姐再说吧!反正现在死不了。”

  紫如见他脸色有些不安,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歆含笑道:“没事,天色不早了,等一会儿天气更冷,我们下山吧!”

  银鸽山之行使叶歆的心头多了一根小刺,虽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往东北方走了一百多里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叫朵儿寨的地方,这里也是一个部落的扎营地,沿着朵儿河而建。为了不打扰居民,叶歆命人于离寨一里的地方扎营。

  安顿完毕之后,叶歆携同紫如在朵儿河边散步,看着眼前如画的风景,忍不住赞叹道:“同样是草原,这里的风光却与南面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紫如被冷风一吹,顿时觉得身子发软,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身子,颤声道:“好冷的风呀!”

  叶歆解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笑道:“叫你穿多点,你说不方便,现在怎么样?冷了吧!”

  紫如刚想说话就连打几个喷嚏,连泪水都流出来,揉着鼻子道:“好厉害!”

  叶歆帮她把披风系好,然后抓起她的手腕号了一阵脉,正色道:“你病了,寒气入体,立即回去休息。”

  紫如顿时噘起俏嘴,一脸不甘心地道:“这么好的风景,不看岂不可惜,我不回去。”

  叶歆瞪了她一眼,轻声喝道:“这是命令,等你好了再陪你出来看风景。”

  紫如娇笑道:“再留一会吧!反正已经病了,坐一会儿我们就回去。”说着就跑了出去,然而刚跑几步,脚一软就摔在了草地上。

  叶歆摇了摇头,走上去扶起她柔声劝道:“还逞强,跟我回去吧!”

  紫如根本不想回帐,故意让他为难,娇嗔道:“我走不动了,要坐着歇一会儿。”

  叶歆看着她笑了笑,弯下腰一手抄着脚弯,一手拥着后背,然后抱起她就往车帐走去。

  紫如被叶歆的举动吓了一跳,躺在叶歆的怀中怔怔地看着他。

  叶歆笑道:“我的主事大人向来温柔可人,今天怎么变得像个小女孩似的,看来是病糊涂了。”

  紫如见他大大方方,也就不以为意,嫣然笑道:“反正又没什么军务,现在我只是普通的女子,不是什么主事。”

  这一阵子,紫如与叶歆相处多了,见他为人随和,因而在没人的时候也抛开了身分,甚至拿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