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营寨,士兵见叶歆抱着紫如进来都不以为意,还笑着打招呼,弄得紫如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放我下来吧!”

  叶叶呵呵一笑道:“清者自清,何必在意。”

  紫如一听就不乐意了,嗔道:“什么清者自清,我看是浊者自浊,我是怕大人的清誉被我这浊物影响了。”

  叶歆笑了笑,把她抱上车帐之中,然后轻轻地放在软床上,柔声道:“这里比大帐暖和,你就住这里吧!”

  紫如问道:“大人,你呢?”

  叶歆耸了耸肩,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道:“没办法,这次没带个丫鬟来,只好我来服侍你。”

  紫如吓得坐了起来,惊道:“这怎么行?”

  叶歆把她按下,笑道:“现在我是医师,不是什么大人,你是我的病人,就安心养病吧!”

  “可是──”

  叶歆打趣道:“若是你不愿,我叫周大牛来。”

  “不要!”紫如吓得叫了起来,看着叶歆的笑容这才知道在开玩笑,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还是回帐去吧!”

  “别说了,乖乖地躺下,这是军令。”

  紫如笑道:“不是说现在是医师吗?怎么又命令起我来了。”

  “贫嘴,快把手伸出来,我要号脉。”

  紫如乖乖地躺在软床上,大大方方地把右手伸出被子。

  叶歆抓住她的手腕又号了一次脉,又摸了摸她的前额,觉得烫手,眉头微皱,道:“病的不轻啊!都怪我,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北漠城的事务,没留意你,你为何不说?”

  紫如伸了伸舌头,娇笑道:“我见大人事情忙就没敢说,反正又不是什么大病。”

  叶歆正色道:“这可不是小事,你的身子弱,又没来过这里,先是水土不服,再受了风寒,不病才怪,早告诉我就不会有今天了。”

  紫如眨了眨眼睛,笑道:“现在有大人服侍我,岂不更好?”

  叶歆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道:“你休息吧!我去取药。”

  紫如觉得脑子昏沉沉地,身子也懒洋洋地,知道自己的病势的确重了,不敢再逞强,闭上眼睛睡了。

  睡了一阵,蒙眬中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叶歆盘膝坐着,手中捧着一颗青绿色的药丸,正发着微微绿光。

  她好奇地爬了起来,越看越感兴趣,身子被冷风一激,又打起了喷嚏。

  叶歆正用道力炼药,听到喷嚏声连忙睁开眼,见紫如瞪大双眼看着自己,不禁笑道:“快躺下,一会儿就有药吃了。”

  紫如乖乖地缩进被子,眼睛却直盯着叶歆,好奇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药?好香啊!”

  叶歆笑道:“自然是好药,还没弄好,你睡吧!晚上就有药吃了。”

  紫如点了点头,可她被药香吸引得无法入睡,直盯着叶歆炼药。

  叶歆不再言语,专心的炼药。

  时间一刻刻地过去,紫如终于撑不住睡着了。直到下午才被叶歆唤醒,这一觉睡醒,她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衣服都汗湿了,冷风一吹又是两个喷嚏。

  “别动。”叶歆按住了她,然后把飘着清香的药丸放到她的嘴里,柔声道:“把药吃了,明天就能好。”

  紫如慵懒地躺在床上,十足一个病美人,懒懒地道:“水。”

  叶歆笑了笑,斟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一手扶起她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把杯子放到她的唇边,道:“喝。”

  紫如抢着就咕嘟喝了起来,一口气把水都喝完了,笑道:“渴死我了。”

  叶歆把杯子放在一旁,然后把药丸塞在她的嘴里,用手在她的背上摸了一把,皱着眉道:“都汗湿了,不换不行啊!”

  紫如无力地道:“衣服在箱子里,拿给我。”

  叶歆轻轻地把她放平,盖好被子后,找到了那口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些衣裙,令他尴尬的是一些亵衣亵裤。

  紫如问道:“怎么了?”

  “没事。”叶歆回头笑了笑,然后随手捡了几件衣服,放在紫如的枕边。

  紫如勉强撑了一阵,却还是没有爬起来,苦笑道:“一点力气都没有,大人,不如你帮我。”

  “我?”叶歆愣了一下,尴尬地道:“这不好吧!”

  紫如噘着嘴道:“我都不嫌害臊,你怕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叶歆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说什么。

  紫如这才醒悟到自己说漏了嘴,脸红了一下,默然不语了。

  叶歆本想去朵儿寨借了人回来服侍紫如,可想到病势难缠,若是留下病根就麻烦,心里嘀咕一阵,怕她受凉之后病势加重,无奈地坐在床上,先将她扶了起来靠在怀中,然后将被子盖好。

  紫如大大方方地道:“谢谢大人。”

  叶歆见她坦然大方,自己也轻松了许多,打趣道:“听说京城里的王孙公子想碰你一下都不行,要是传出去,只怕我又多了无数仇家。”说着双手自然地移到了紫如的胸前为她解开衣扣。

  “大人怕了吗?”紫如知道叶歆不可能做什么,若是自己紧张反倒显得自己放不开,因而索性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弄。

  叶歆一边为她宽衣解带,一边说道:“我从来不理什么流言蜚语。”然而手碰到肚兜时还是颤了一下,但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衣带尽褪,两人却越发平静,嘴里谈笑不断,并没有任何旖旎风光,若是旁人见了必会觉得奇怪,但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使自己不至于胡思乱想。

  “大人!”忽然一声急唤,紧接着周大牛冒失地冲了进来,见两人如此模样,憨笑道:“不好意思,我先出去。”说着蹬蹬跑下了车帐。

  紫如尚未穿衣,虽然有被子挡着,但也是羞涩难当,嘤咛一声就把头埋进叶歆的怀里。

  原本平静的气氛也因此被打破了,叶歆也是十分尴尬,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帮紫如穿好衣服,然后扶她睡下,一边盖好被子,一边柔声道:“你休息。”

  紫如慢慢地把头伸出被子,粉脸依然因为羞涩而变得通红,但神情已经平静下来,居然还调笑道:“大人,这下你可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叶歆歉然道:“你放心,大牛不会乱说,绝不会坏了你的名声。”

  “我一个青楼女子,还会有什么名声?只要不影响大人就好了。”

  “我从不计较名声。”叶歆含笑着撩帘走了出去。

  周大牛正站在城外等候,见叶歆出来连忙上前,不好意思地道:“大人,我……”

  “不必多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牛急声道:“大人,派出去巡哨的探子来报,西北处的高坡上有数千骑兵集结,来势汹汹,不知是不是向我们而来。”

  “骑兵?”叶歆闻言略惊,思考了片刻,出言问道:“可有旗号?”

  “草原无法隐身,探子不敢接近,因而没有看清楚。”

  叶歆虽然不悦也未斥责,沉吟道:“一路行来皆秋毫无犯,马贼也各自回避,今日突然大军前来,实属怪异,嗯,一里外有朵儿寨,也许这路军马是为朵儿寨而来。”

  “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叶歆抬头看了一眼渐落的黄日,点头道:“那路骑兵必然是要趁天黑偷袭,大牛,命令士卒开锅造饭,天黑之前务必吃饱喝足。”

  “是!”

  “再吩咐士兵将营寨范围缩小,将木栅贴紧,以防敌人用马队硬冲。”

  “遵命!”

  “去吧!”叶歆吩咐完了又回到车上。

  紫如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叶歆含笑道:“睡吧!一切有我。”

  紫如嫣然一笑,安心地又闭上眼睛。

  星空下的朵儿河静静地流淌着,映照在河水里的月华将朵儿河变成了银色的柔带,在漆黑中飘舞着。军营里燃起的篝火则为漆黑而美丽的夜晚点缀的越发迷人。

  就在这寂静的夜空之中,远处的朵儿寨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就连在一里外的军营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士兵们早就接到了命令让他们今夜待命,此时听到喊杀声后,神经不由的紧张起来,各自拿起兵器准备上马。

  车帐中,叶歆正在喂刚睡醒的紫如吃东西,听到喊杀声的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表情,手里还在撕着刚烤好的羊肉。

  紫如不安地问道:“大人,不会是针对我们吧?”

  叶歆摇了摇头,含笑道:“不是,应该是马贼在进攻朵儿寨,看来这个朵儿寨也是马贼的老巢之一。”

  “原来如此。”紫如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他们竟然敢在官兵面前进攻,我看是有意向我们示威。”

  叶歆撕了一点羊肉递到她的嘴里,笑道:“示威这种东西也要分时机,这个时候向我示威岂不是自讨苦吃。”

  紫如一边咀嚼着羊肉,一边问道:“我们不去救吗?”

  叶歆摇头道:“当日在平河寨我就说过,要把草原让给他们来管,为的就是激起他们的火拚,这把火刚烧起来,我若直接参与他们之间的战争岂不是引火烧身?”

  紫如脸上现出不忍之色,幽幽地叹道:“大人说的对,不过一想到那些妻儿老小,我还是有点不忍心。”

  叶歆安抚道:“不必担心,朵儿寨虽然不大,但男女老弱加起来也有数千人,不是轻易能吞下的。”

  “大人。”周大牛的声音又从车帐外传来。

  “进来吧!”

  周大牛撩帐走了进来,躬身问道:“大人,士兵们都上马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击?”

  叶歆笑道:“嘿,怎么都这么急,叫他们先下马等我的命令,别浪费马力,想出战也没这么早,我估计最少要两个时辰之后。”

  “是!”周大牛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慢着。”叶歆指着他又吩咐道:“如果朵儿寨有人前来避难,全都收下,不可怠慢,要是有人来求救,立即告诉我。”

  “是!”

  待周大牛走后,紫如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好奇地问叶歆:“大人还等什么?”

  叶歆轻笑道:“这一千亲兵本就不是来打仗的,而且夜袭的马贼也不只一两千人,若是硬拼只怕损失不小,因而我要等,等朵儿寨有人逃来求援,这表示朵儿寨已经拼尽全力,再下去就会土崩瓦解,那时我再让马队缓缓推进,只进不攻,夜袭者虽然不一定会怕,但他们久战之后战斗力远不如我这一千亲兵,必不敢轻易挑战,到时候我再去收拾残局。”

  紫如琢磨了一阵,点头赞道:“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叶歆见她的脸色红润,笑道:“看你这么精神,明早就能痊愈。”

  紫如娇笑道:“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好,难得有人服侍。”

  叶歆看着锦花被褥中露出粉嫩的俏脸,青丝披散在两侧,不禁赞道:“好一幅海棠春睡图,可惜我不善丹青,不然一定画下来。”

  紫如捂着嘴咯咯地娇笑起来,揶揄道:“大人说这话像是个浪荡公子,不像手握大权的大人物。”

  “浪荡公子?”叶歆笑了笑道:“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

  外面寒风凛冽,车帐内却是欢声笑语,似乎将营内的气氛也渲染得平和了许多。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喊杀声仍在继续,却比方才小多了。此时,一里外的朵儿寨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气氛异常的紧张。

  寨门之外,一个大汉端坐马上,得意地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傲气十足的道:“合苏,这就是你不归顺我的下场,哼,等我把你的子民、金银、女人都抢光,然后扔你下朵儿河,让你吃草去吧!哈哈。”

  他的一名手下奔禀道:“首领,我们已经占了大半个寨子了,剩下的人都被我们挤在西北角。”

  “好,给我猛攻,一定要在天亮前结束战斗。”大汉瞥着西方冷笑道:“叶歆,让你见识一下我脱虎的厉害,就算你帮朴哲那小子我也不怕。”

  此人正是脱虎,他本就欲吞并朵儿寨,发现叶歆到来,特意推迟了进攻的日子,想在叶歆面显显威风,想不到却因此给了叶歆大好良机。

  朵儿寨是合苏的领地,族人有五千多,其中有一千多人是青年的战士,加上其他的族民,防御力并不差。

  族长合苏和他的族人们正挥动着马刀守卫着自己家园,他们虽然被逼在西北角,但这样一来反而使他们的力量凝集在一起,而防御力也有加强。

  在保护亲人和家园的时候,他们表现出加倍的勇气,在燃烧着的寨子中与敌人浴血奋战,就算死也要搭上几个敌人。

  脱虎的马贼虽然凶悍,但在舍身保家的对手面前,还是只能控制局面,却不能一举歼灭。他们的顽强使脱虎的三千马队也有不小的损失,光是攻破寨门就损伤了不少人。

  然而合苏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族人们迟早会有被消灭的一刻,着急的他绞尽脑汁想办法。

  他的儿子赤温浑身是血地跑了回来,劝道:“爹,您跳河先走吧!我来挡住脱虎。”

  合苏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扔下族人逃走。”

  赤温劝了半天,见父亲还是一样固执,突然想起牧民的报告,叫道:“爹,我们去请官军来帮忙吧!”

  “官军?”合苏顿时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不想与官府扯上关系,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此时见情势渐渐向敌人的方向倾倒,他的心里又松动了。

  赤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拚杀的族人们,又见父亲沉默不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劝道:“爹,别想着什么银雪帝国了,再没有援军,族人都死光了,您不是说叶大人让我们自治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投他,听说还没有任何部族表态,我们若是第一个,他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我们还能分到更大的土地,别犹豫了,快下决定吧!”

  合苏犹疑地道:“可是我们会被其他部族耻笑。”

  “耻笑?”赤温冷笑了起来,叫道:“这些年我们一直被脱虎欺压,其他部族怎么没来救我们?哥哥是怎么死的,姐姐是怎么被他们抢的,这些您都应该还记得,我们不求什么称霸草原,只要族人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爹,不能为了耻笑两个字害了全族。”

  合苏被儿子的一番话说动了,跺了跺脚,点头道:“好吧!为了族人,我们只能去投官府。”

  赤温大喜过望,道:“爹,我冲出去求援,您千万要撑住。”

  合苏舞了舞手上的长马刀,自豪地道:“脱虎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儿子,快去吧!”

  “哎!”赤温提着马刀跳上了一匹快马,然后发疯似的向外冲去。

  “挡我者死!”

  赤温一路狂奔,身上已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但族人的安危系于他一人身上,所以他只能咬着牙硬撑着,一直冲到了叶歆的营门前才滚下马鞍。

  守门的士兵们已经得到了命令,见有人冲来连忙迎上去将他扶起来,温和地问道:“你是从朵儿寨来的吗?”

  赤温点头道:“是,我是来求叶大人救援的,快带我进去。”

  士兵们不敢怠慢,一个人抢先跑进去禀报,其他的两人搀着赤温慢慢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