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苏好奇地问道:“大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能说出来吗?”

  叶歆含笑说道:“我从银州东部穿越了中部大大小小的草原,最后来到这天马草原,银州中部草地广阔,人口稀少,部族也不算太强悍,竞争也没有这里激烈;而依兰河谷土地广阔,水草丰美,气候温暖,正是设寨的好地方,而且那里易守难攻,离嘎山城也只有数十里的路,如此一来,我在嘎山城的大军也能照应。”

  赤温越听越兴奋,急着问道:“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没人去呢?”

  “不是没有人去,而是那里没有大部族,只有一些散落的小群游牧人,如果你们愿意去,我派大军护送,帮你立下脚跟,你们也可趁机吸收当地牧民,壮大自己的实力。”

  赤温跳了起来,叫道:“爹,这么好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去?”

  合苏较为老成持重,虽然对叶歆的提案很有兴趣,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谨慎地追问道:“这样的安排对大人有什么好处吗?”

  叶歆坦率地道:“我来到草原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整顿草原的秩序,那些大部族我暂时还不能动他们,而像你们这样的小部族则是我的首要目标,我相信你们也不喜欢大部族的压迫,我也不想让他们的实力再壮大,所以我希望把一些小部族救出去,以免助长敌势。”说着叶歆忽然脸色一正,道:“当然,我需要你们宣誓效忠于我。”

  赤温笑道:“既然投靠了大人,我们自然可以宣誓效忠。”

  合苏却沉吟了半晌,又看了看儿子,问道:“大人,让我们父子商议一下如何?”

  “老英雄请便,这本就是老英雄的家事,我不过是提个建议而已,若是不愿也不必勉强。”说罢,叶歆站了起来,携同紫如和周大牛一起走出了帐幕。

  赤温奇怪地问道:“爹,您还犹豫什么呢?经过昨天一战,我们的元气大伤,单靠自己根本不能站稳脚跟,既然要避祸就应该找个能休养生息的地方,而叶大人的提议合情合理,我认为是最合适的选择。”

  合苏轻轻地拨弄着花白的胡子,脸上闪烁古怪的笑容,轻叹了一声,问道:“儿子,你听清楚他的话了吗?他要我们效忠。”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他救的,现在又要投靠他,效忠是很正常的事。”

  “可他是要我们效忠于他。”

  赤温神色大变,惊呼道:“您是说……”

  合苏轻笑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身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付马贼绝对不只是为了天龙皇朝。”

  赤温低头思考了片刻,道:“就算效忠于他又有什么呢?叶大人这个人很和气,而且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我很喜欢跟着他做事。”

  “哦!”合苏看着年轻的儿子脸上洋溢着一种展翅欲飞的兴奋和期盼,不由的陷入思绪之中,儿子大了,当一个小小的族长不能满足他的雄心,也许叶歆会将他带入更大的舞台。

  合苏思虑半晌,终于决定了,伸手拉着儿子慈祥地看着他,微笑道:“儿子,我年纪大了,族人以后会交给你,还是你做决定吧!”

  赤温笑道:“爹,我想叶大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合苏道:“我们都是直肠子的草原汉子,可叶大人是心机极重的人,若是他中途变卦,我们也束手无策,我看还需要多一点保障。”

  “保障。”赤温低着头想了想,忽道:“妹妹今年十七了,不如把妹妹嫁给叶大人,如此一来,我们就是亲戚了。”

  合苏摇头笑道:“你没看见他身边那位天仙似的美人,你妹妹怎能与她相比?只怕叶大人看不上眼。”

  “这倒也是。”赤温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这门亲事很有好处,对妹妹也是个好的归宿,因而又道:“男子总不会嫌妻妾多吧?不妨试试,不成也无所谓。”

  “也好,我去请他们入帐。”

  叶歆和紫如正在帐外与周大牛闲聊,见合苏出来,含笑问道:“老英雄有决定了吗?”

  合苏躬身道:“为了我的族人,我们愿意效忠大人,不过得等到我们安全到达依兰河谷才能宣誓,请大人到帐内商议行程。”

  “好啊!”叶歆闻言大喜,扶着合苏走入了大帐。

  待叶歆和紫如落坐之后,合苏含笑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可愿答应?”

  叶歆心情大好,笑道:“老英雄请说。”

  合苏轻咳了一声,道:“大人救了我的族人,我们应该厚报,我有一个幼女,年方十七,虽然比不上这位夫人美貌,但也是青春可人,我想让她留在大人身边服侍大人,也算尽了一点心意,不知大人愿不愿意?”

  叶歆顿时呆住了,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紫如捂着嘴看着他笑,像是在调笑他。

  合苏见他迟疑,知道事情难成,含笑道:“大人若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叶歆心中苦笑连连,琢磨了半天,他忽然朝帐外唤道:“大牛,进来。”

  周大牛闻言立刻走入帐中问道:“大人,有事吗?”

  叶歆含笑道:“老英雄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已娶妻,从不纳妾,您的美意我心领了。”

  合苏早有心理准备,因而点头道:“我明白,大人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

  叶歆指着周大牛道:“老英雄,你看我这位兄弟如何?”

  合苏一听就知道叶歆的意思,含笑着打量起周大牛,见他长得高大健实,虎背熊腰,虽然有些憨厚,却显得可爱,气质与儿子赤温极为相似,不禁点了点头,赞道:“好一位大汉,在草原上也不多见,昨夜多亏他领军前来救援,后来又帮我们收拾寨子。”

  叶歆道:“我与他亲如兄弟,他今年二十出头,武艺高强,又是出名的大力士,现在在我的亲兵营中任统领,如今尚未娶妻,不知老英雄愿不愿意招他为婿?”

  周大牛一听脸就红了,尴尬地道:“大人,怎么说起这事了?”

  叶歆笑道:“我想为你找个嫂子,老英雄刚好有位千金,不如就定下这门亲事,也好圆了你娘的梦。”

  赤温也欣赏周大牛的雄武健壮,劝道:“爹,我看这门亲事也不错。”

  合苏心想:叶大人定然不会再娶,周大牛样子憨厚,又是大力士,而且还是领兵的将军,女儿嫁给他一定有好日子过,虽然不能直接与叶歆拉上关系,但这也算与叶歆有了交情。

  合苏于是笑道:“既然大人作媒,我当然不能推辞,况且周统领又是人才,能招他为婿实为我族的光荣。”

  叶歆大喜,拉着周大牛笑道:“大牛,你满意吗?”

  周大牛只会傻笑,说不出半句话来。

  合苏唤道:“叫灵玛来。”

  不多时便走出来一个年青女子,身着皮甲,手上还扬着马刀,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但也英姿飒爽,像个草原的女英雄。只见她跨刀而立,问道:“爹,叫我有事吗?”

  合苏拉着女儿指着周大牛道:“女儿,爹为你定了一门亲事,就是这位周统领,是叶大人作媒,你同意吗?”

  灵玛脸一红,害羞地看了周大牛一眼,见他高大壮实,雄武有力,颇为欣赏,又见他虽然人长的粗,但笑容温和,没有一点傲气,心中更喜,微微地点了点头,道:“爹,您作主吧!”

  合苏又拉着女儿走到周大牛的身边,问道:“周统领,这就是我的女儿灵玛。”

  周大牛红着脸傻笑道:“好,好。”

  他这副模样逗得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叶歆见两人样貌般配,心中十分高兴,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还要往东北巡视,不如今夜就定亲,也好免去一件心事。”

  合苏抚掌大笑道:“大人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如今寨中遭此大劫,正需要有场喜事鼓舞大家的士气,赤温,马上去准备,今夜我要办一个定亲篝火会。”

  “好啊!”赤温走到周大牛面前抱了抱他,笑道:“妹夫。”

  周大牛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娶妻,还是个族长的女儿,乐得合不拢嘴,只会傻笑,还不时转头感激地看着叶歆。

  叶歆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感到十分欣慰,朋友之中,周大牛最忠心,也最可爱,看到他有今天,心里也替他高兴。

  而寨中之人听说族长要嫁女儿,都高兴了起来,战后的颓丧之气也因此一扫而空,族人们都跑来向合苏和周大牛道喜,当消息传到亲兵们的耳中更是欢声雷动,百夫长、十夫长们都吵着要来贺喜,结果叶歆让士兵们都来参加篝火大会。

  当星光送走美丽的夕阳时,一堆堆篝火和一张张笑脸挤满了朵儿寨内的草地,士兵们,族民们载歌载舞,欢庆着这兴奋的时刻,而周大牛则被一群手下逼着灌酒。

  看着再次生机盎然的朵儿寨,叶歆似乎感受到草原人民无限的生命力,趁着众人都在找周大牛灌酒,他悄悄离开了人群,慢慢地向朵儿河走去。

  “大人,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叶歆回头一看,见紫如微笑着自己走来,于是停下脚步,回身答道:“我喜欢宁静,所以想一个人走走。”

  紫如娇笑着问道:“大人,人家好心好意的送个大姑娘给你,你怎么不要啊?”

  叶歆见她打趣自己,报复似的调笑道:“我为朴哲说媒,你不是也不愿意吗?”

  紫如一听俏嘴就噘了起来,嗔道:“我才不要呢!”

  叶歆回头看了一眼热闹的寨子,笑道:“现在不是很好吗?大牛有了媳妇,他娘一定很高兴,而合苏也与我们拉上了关系,日后他们定会尽全力游说其他小部族投向我。如此一举两得,岂不圆满。”

  紫如做了个鬼脸,露出一副娇憨的样子,笑道:“恐怕不只两得吧?”

  叶歆知道她聪明,也不想瞒她,点头道:“是吗?没想到合苏会提出亲事,这样一来,我的收获就大了。”

  “大人是想借用周统领的身分吗?”

  “是啊!”叶歆抬头看着灿烂的星空:“他现在也算是部族首领的女婿,用他来召集小股的部族名正言顺,而他对我又绝对的忠心,所以我打算扶持他做部族之王。”

  “大人果然想得远,我只猜到一半。”

  “大牛的脾气很适合草原,豪爽而憨厚,诚实而和气,这些草原汉子一定很喜欢,我想将他与赤温调换,派他领着这一族去依兰河谷打下根基,然后我再游说其他的小部族前去合并,如此一来,我在银州中部就有了根据地,将来会有极大的用场。”

  “嗯,这个办法好,抽走小股势力,天马草原就只剩下势力较强的马贼,他们之间的磨擦会更加直接,也更加激烈。”

  叶歆轻叹道:“紫如,你越来越聪明了,看来再过几个月我该把大印让出来,让你来当这个西北安抚使。”

  紫如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大人,你又笑我,我可是说真的。”

  “主事大人当然是说真的,日后还是请你多提点一番。”

  “不理你了。”紫如跑到铺着绿绒的河岸上坐下。

  叶歆走到她身侧坐下,望着东北方向,喃喃地道:“我还是希望朴哲能投到我的麾下。”

  紫如拔起一棵小草放到鼻子嗅了嗅,娇笑道:“大人是想让我施美人计吗?”

  叶歆哈哈一笑,道:“我可没说,只是见他对你一见钟情,觉得有点可怜,想帮帮他。”

  紫如转身面向他正色道:“大人,我不想将自己的终身幸福做为筹码放在赌局上。”

  叶歆怔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她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其实我根本不该说什么,红逖那笔帐我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不过我真的觉得朴哲是个不错的人,红逖也一样,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这还差不多。”紫如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大人,这么美的夜色,吹一曲吧!”

  叶歆耸了耸肩,道:“那枝箫借给别人了。”

  “借了?”紫如噘着嘴道:“真是浪费。”

  叶歆见夜色极美,也动了雅兴,含笑道:“没箫我也能奏曲。”

  紫如一脸不信,嗔道:“你骗人。”

  “安静地听着吧!”叶歆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慢慢施放出道力,利用绿色的草地,奏起了一曲“木之音”。

  没有激荡的旋律,没有高昂的音符,没有跳跃的节奏,只有那如潺潺流水般的自然之音。曲声细弱,似有似无,时而像是四散的烟濛,时而像是结集的迷雾,时而像是飘游的轻云,时而像是拂人的柔风。

  那一缕缕的音丝延绵悠长,剪不断,理不清,使得紫如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迷人的音河之中。美妙的音符似是顽皮的小兔,一只只跳入了她的耳朵,并渗进了五脏六腑,沁人心扉……

  “大人!”远方传来的叫唤声打断了这美妙的时刻。

  紫如轻声埋怨道:“真扫兴。”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叶歆笑了笑,回头望去,原来是合苏。

  合苏喝得微醺,一手提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了上来,笑道:“叶大人,难得这么高兴,喝一杯吧!”

  “这……”叶歆看了看酒杯,心里不禁犹豫了起来,自己的身体实在不宜喝酒,然而合苏盛意拳拳,若是推辞,难免会扫了他的兴致,无奈之下只好接过酒杯。

  “干!”合苏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大口。

  叶歆苦笑着摇了摇头,硬着头皮把酒灌进肚子,酒一刺激,他立时就觉得血气翻涌,为了不让合苏见到,他硬是把涌上来的血压了下来。

  合苏满意地笑了,然后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等他一走,叶歆立时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紫如吃了一惊,着急地问道:“大人,你怎么了?”

  叶歆刚想答话就觉得喉头一腥,鲜血渗着酒就喷了出来。

  “大人!”紫如大惊失色,藉着远处的火花,她发现叶歆的脸色煞白,又急又怕,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叶歆把手按在她的肩头上支撑身体,然后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嗓子里难闻的血腥味压下去,过了片刻便觉舒服了一些,微笑道:“没事,都是那杯酒害的,吐了就好。”

  紫如白了他一眼,埋怨道:“不能喝就别喝,怎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呢!闹成这样你自己受苦,我们也跟着担心。”

  叶歆见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宽言安慰道:“真的没事,明早就能好。”

  紫如扶着他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然后掏出手巾在他的额上抹了抹汗,柔声劝道:“大人,你可要保重身子,要是没了健康,什么也做不了。”

  叶歆打趣道:“你越来越啰嗦了。”

  紫如嗔道:“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的医术这么高明,怎么不为自己治一治?”

  叶歆轻叹道:“医人而不能自医,这也是我们学医之人的悲哀。”忽然,他的脸上又展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因为他想到了凝心,想到能再次见面,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喃喃地道:“能治病的人就快到了,等我们回到卧牛城,医师也该到了。”

  紫如一听又埋怨道:“既然有医师,何不提早回去,病要早治,晚了就麻烦了,我们回程吧!现在回去再赶往纳达木大会,还有足够的时间。”

  叶歆摇头苦笑道:“我这病一时死不了,早治晚治差别不大,况且我这次去见朴哲关系重大,不能半途而废。”

  “你要是再病,倒怎么办?”

  叶歆笑道:“这个容易,反正有你服侍。”

  紫如看着手巾上的血渍,嗔道:“都吐血了,还笑,快回车帐吧!”说罢硬拉着叶歆回车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