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摇头道:“不知道,总之事有蹊跷,我现在就去找孔华明,此人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

  红逖一手拉住了他问道:“妹夫,行刺之事该如何处理?”

  叶歆沉思了片刻应道:“为慎重起见,大哥还是不要告诉太子,免得把红家拖入斗争。老将军现在正犹豫着是否出兵,你若是冒然进言,会给老将军惹下麻烦。”

  红逖烦恼地道:“可我总不能看着太子遇刺吧?”

  叶歆诚挚地劝道:“大哥,现在只能置身事外,想当忠臣还是另找时机吧!如今事情晦暗不明,孰忠孰奸根本无从分辨,这个太子也未必是什么明主英才。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待在家中半步也别出去,看清楚事态的发展再做打算。”

  红逖觉得叶歆说的有理,只是听了他的分析后心中一直不安,苦笑道:“妹夫,你快去快回,尽快给我一个消息,让我有个准备。今天的事把我都弄糊涂了。唉!这个官越来越难当了。”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找孔华明,大哥,他住在何处?”

  “我不清楚。”红逖走到书房外,朝院中打扫的仆人叫道:“谁知道兵部侍郎孔大人的府第?”

  一名管事迎上来应道:“大人,孔大人住在北大街的小石巷,离这里不远,大人您要去拜访吗?”

  “没事,你去做事吧!”红逖甩了甩手,然后回到屋内,屋内早就空无一人。看着空荡的书房,他叹息道:“希望猜错了,若是真如妹婿猜测,事情就麻烦了。父亲……”

  凉城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城外的屠杀和宫中的大变而引起任何的骚动,被封锁的街道也开放了,习惯了寒冷的铁凉居民像住常一样走在大街上。三五成群的儿童在街头巷尾嬉戏,妇人们坐在一起聊着家常,街上的小贩们热情地招呼着往来的客人,还不时高声吆喝。就连巡街的士兵们也有说有笑,显得十分轻松,似乎谁也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叶歆怀着满腹的疑惑在大街小巷中飞快地遁行着,希望尽快找到孔华明,并从中找出事件的真象。

  铁凉的京官大都住在城北,这里算是富人区和名流区,因此街上的行人相对较少,只有官员和他们的家仆来往进出。

  正当叶歆绕过皇城来到北城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颤,身子猛的停了下来,脸色也显得异常凝重,因为他察觉到远处有人在施展道术。

  “居然有道士?”

  突然遇到能施展道术之人,不能不使他感到惊讶,行动也慎重了许多。一则他不想被人发现,二则他在怀疑修道者在城市中施术的原因。

  他尝试着慢慢接近修道者,同时默默地探查着其中人数,一数之下,他发现施术者竟达九人之多,是他平生遇到最大的一批修道者。但与他不同,这批人的道术并不算高明,衡量之下,判断这群人都是术士。

  “想不到这里会同时出现九个术士,看来天下修道者远比我想像的要多。”他不禁为这次的发现感到惊叹。

  在天龙朝,要寻找一个修道之士简直是大海捞针,就连一般的术士也是极难找到,除了地域广大之外,天龙对于修道者的漠视和冷淡也是原因。

  但他怀疑为何有如此多的修道之人同时出现在铁凉。

  难道铁凉国中藏着大批的修道之人?

  忽然,他想起武林的故事,想到了铁凉和清月可以不计较门派的本事,想尽办法大量吸收各类武人。如果他们可以吸引武人,也就是说铁凉和清月也会为了国家的利益而培养修道者。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谨慎,也太仓促了。如今想起,连说服自己入仕的理由也显得十分牵强。

  “我当初怎么会那样想呢?”

  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由于对妻子的情况过度的紧张和担心,看着妻子困在笼中的惨状,恨不得自己以身替之,因而引致当时未能做出全盘的考虑。也没有把所有的选择权都列举出来,匆匆地选择了入仕之路,接着便一步步陷了进去,若是思考的时间再长一点,也许就不会鬼使神差地进入官场,也不会引发这么多的事件。

  想着,他苦笑了一声,喃喃地自言自语:“后悔是无益的,幸好有了救人之法,这段日子也不算白费。”然而当他想到那五百枉死的亲兵,心里就像被针刺一样。

  那群修道者就在他陷入思绪之时悄悄地离开了,当他回过神来再想探查的时候,已经无从寻找了。虽然心存疑惑,但他并没有再往下追了,觉得还是找孔华明更为重要。

  小石巷坐落在长街之侧,是一条碎石铺成的街道,并不长,但很宽,巷中的宅子全是官员的府第。孔府在西侧的第二间,朱红色的大门十分气派,两侧是青石砌的高墙,门前还有一对镇宅的石狮子,十分威武。

  叶歆站在门外打量了几眼,发现门口没有人,大门紧闭,小门虚掩,觉得有点奇怪,但未多想,接着闪身从小门入内。

  进入孔府,四周的气氛显得异常古怪,偌大的宅院之中静的连根针掉落地上都能听见,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

  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沿着长廊,他来到正堂,富丽堂皇的堂中依然空无一人,然而桌子上却放着几碗茶。叶歆触手一摸,居然还是温的,心中更是怀疑。

  穿过正堂,他走向后院。走到后门前时,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叶歆倏的一愣,脸色骤然大变,因为轻风之中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心神。

  “不好。”他的脑海跳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想法,接着便飞身入内。

  刚进入后院他便愣住了,面前的空地上染满了鲜血,柱子上,石阶上,草地上,树干上,每一处都有腥红的血迹,就像是来到了一个血的地狱,情况惨不忍睹。浓烈的血腥味使人觉得异常反胃。

  他呆呆地看了看脚下,脚下的血还是湿的,血渍沾染了他的鞋子。

  “好狠毒的手段。”

  看着如此景象,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小石巷中的宁静,叶歆觉得这更加骇人听闻。如此多人被杀竟然没有引起一丝的骚动,这说明了整件事的手法是如何的高明。

  虽然到处都是鲜血,然而奇怪的是院中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却有一些尸痕留在地面上。他在院内找了一圈,最后在一口井旁停了下来,因为井边的血腥味最浓。他探头一看,立时皱起了眉头,原来数十具尸体都被扔进了井里,交叠在一起。

  看着最重要的线索被砍断了,他显得非常吃惊,这分明是一件杀人灭口的事件,杀人者是要从此堵住孔华明的嘴。虽然不能完全肯定这件事与朝堂上的举动有关,但事情发生在朝堂巨变之后,不能不让人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为什么要灭口呢?难道是因为他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叶歆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苦思着今日所有的不寻常。

  “难道有人知道我要来?”心里跳出的问题使他神经受到猛烈的刺激,想着又摇了摇头,因为他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

  忽然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惊道:“莫非是方才那几名术士?”

  带着怀疑,他又来到井边,忍着强烈的血腥味跳入了井中。站着尸堆上,他翻动着最上面的一具尸体,这是一具男性的尸体,大约二十几岁,从衣着看像是个下人,身上满是鲜血,然而最奇特的一点是,在他们的脸上插着无数细长的木刺。

  “木行道术!”叶歆惊呼了起来,以他的本事,一眼就看出这些木刺是道术的产物:“原来真是道术。”

  接着他又检查了其他几具尸体,发现有的人胸口被火烧穿了一个洞,有的人金针入脑,有的全身都被注入了水。

  叶歆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冷笑着跳上了井边,心道:“金、木、水、火、土,五行都齐了,定是那九名术士所为。想不到修道之士竟沦落到杀手的地步,真是可悲,不过这个下命令的人也不是普通人物,竟然使用术士担任杀手。”

  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琢磨着下一部该如何走。如今孔华明这条线索已断,也就是说无法查明他要杀自己的原因。然后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到孔华明的身后还藏着另一个势力,也许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孔华明才会把目标对准自己,毕竟自己和孔华明之间并没有任何过节。

  “杀人啦!”

  一个青年不知何时走入了孔府,而且冲到了后院。当他看到血腥的场面后立即吓得逃了出去,而且边跑边叫,嚷的四邻皆知。

  叶歆本想再探查一番,见有人发现了,知道无法再留,皱了皱眉后遁身离开。

  叶歆没有再回到红家,因为他知道红逖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为今之计只是另寻线索,于是他又来到了城外,来到了五百亲兵牺牲的地方。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雪地上的血渍也被抹去了,残留下来的只有虚空和哀伤。

  叶歆坐在一块大石上,再次陷入了苦思。若是现在离开固然可以平安出境,但既然下了决心要为这五百冤魂报仇,事情就非查清楚不可,否则连报仇的对象都不知道。

  红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若修道者可以公然出现,他不会不知道。然而他却说叶歆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修道者,也就是说修道者在铁凉是属于一种不被人接受的地位,因而这批术士的背后一定是有组织,否则不可能召集这么多人。然而能抛开普通人对修道者的误解而重用之,可见主导者的野心极大,铁凉之中,恐怕就只有像皇子这样的人才能利用修道者。按朝堂上所见,孔华明是太子的人,若是大皇子派人杀他,这似乎没有必要,况且孔华明看上去是他的心腹大臣。

  若是杀手是二皇子派出的,他为什么要选择杀他呢?难道是要将罪名推在我叶歆头上?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可是……

  想了半天,他大胆的把目标放在二皇子赵和的身上,希望从二皇子身上能找到突破口,于是他再次闪身入城,直奔赵和的府第。

  来到接近王府的地方,他首先用道术试探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修道者之后才遁身来到府门外。

  虽然有段距离,叶歆远远便看到王府门口有一顶绿色小轿等着,二个轿夫守在轿旁,不一会儿,赵和从门口走出来上了轿子。

  叶歆见他穿着一席布衣,不禁有些纳闷,一个王爷穿着便装坐着小轿,这似乎不符合他的身分,因此觉得事有蹊跷,决定跟着去看一看。

  小轿越走越快,在城中转了几个弯后竟然出了西门,他更为诧异,急步追到轿旁。

  走了大约一里地,前面出现了一座山,松树茂密,白雪皑皑,恍如披上银纱的少女那样婀娜多姿。

  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子,越过村子,后面有一条山路没入山林,当小轿来到山道的入口时,山路上立即迎来了四名十七八岁的青年。

  他们走到轿前恭敬地道:“王爷。”

  赵和隔着轿帘吩咐道:“上山。”

  “是!”两名青年换下原来的轿夫,抬着轿子往山上走去,其他两人则随侍轿侧。

  叶歆一直隐身跟在轿后,因为他怕若那群修道者真是赵和的手下便有可能察觉到自己。然而赵和在这个时候神秘上山,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望着布满脚印的山道,他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追了上去。

  山路很直,不到一会儿便到半山,远远望去,松林深处有一处大庄院,木门竹舍,建得十分雅致。此时,庄子的门口站了十几人,见了小轿,连忙躬身相迎。

  赵和走出轿子,含笑道:“诸位不必多理,屋内说话。”

  叶歆闪身站在松林之中查探了一下四周,然后再飘然遁入庄子。可当他跨入庄子那一刹那,身子突然一震,随后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要将他逼出去。

  与此同时,庄门之侧响起了铃声。

  “叮铃,叮铃,叮铃。”

  叶歆虽然听过有法阵之说,但这是平生第一次遇上,不禁勃然变色,并迅速加强提升自己的力量,阵式虽强,但在他的道力面前犹如破布般被破开了。

  赵和等人听到铃声倏的回头看了一眼,阴沉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变,竟朝着他笑了笑,扬声问道:“是叶大人吗?”

  叶歆的心里却波澜万丈,没想到他一语道出自己的身分,更是惊讶,但随即恢复了正常,并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赵和背着手打量了他半晌,然后优雅笑了笑道:“果然是叶大人,想不到你居然真有这等出众的身手,这古阳法阵不知抓住了多少闯山之人,可叶大人却能安然通过,看来我该换一换法阵了,否则丢了脑袋还不知道怎么丢的呢!哈哈。”

  叶歆明白他并非能探查到自己的遁术,而是因为自己触动了此处的法阵,因而泄露了行踪。他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问道:“王爷为何一语道破在下的身分?”

  赵和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说道:“本王久闻大名,今天朝堂一见,叶大人的气势、能力和胆量实在令本王佩服。”

  叶歆见他脸色温和,也表现的十分礼貌,含笑着拱了拱手道:“今日朝堂上,王爷为我说话,我心存感激,自然要来道谢。”

  “叶大人何必掩饰?你来此处无非是想探听消息,我以为自己做的很好,想不到还是引起了你的注意,叶大人的智慧真是不简单啊!”

  “哦!王爷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出了这么大事,叶大人回来查探消息也是理所应当,何况还有这等身手,本王早就预料你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追逐本王而来。”

  叶歆神色一凝,暗讽道:“王爷,看来你这里的能人不少啊!这法阵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不过把修道人当成杀手去灭口,可不是王者应有的肚量。”

  赵和听罢嘴角掀起阵阵阴笑,道:“原来你已经到过孔府,动作还真快,不过那事不是我干的,我也刚听到消息。”

  叶歆愣了一下,沉着脸道:“我看过他们的伤处,是道术所为,而王爷这里又有如此多修道者,不能不使在下把两件事连在一起。”

  赵和淡淡地道:“本王没有必要去杀那愚忠的蠢货,有他在,我大哥会干出更多糊涂事,杀他岂不可惜?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杀他呢?留着他岂不是对我更有好处?不过,铁凉国内居然还有人操纵修道者,本王不能不查明事情真象。”

  叶歆见他语气坚定,神态自若,怀疑之心有点动摇,同时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略加思索后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站住!”

  叶歆倏然回头盯着他,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赵和淡淡地道:“想走,没这么容易。”

  叶歆脸色一寒,冷笑着问道:“莫非王爷要留在下做客?”

  “非也,本王原本还没打算宰了你,但你知道的事太多了,而且不该到这里来。以叶大人的聪明才智,想必不会不知道下一步我会怎么做?若不杀你,恐怕你会乱说话,所以只好请叶大人往地府走一趟。”

  一言既出,叶歆不由地愣住了,问道:“所为何事?”

  “到地府问去吧!”赵和阴阴一笑,伸出右手朝身后之人招了招手。

  庄院似早有准备似的,一群平民装束的人突然从两侧扑了出去,把叶歆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