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个时辰,叶歆拖着小儿子走出屋子,一看之下愣住了,只见五老围着凝心说个不停,而凝心像是很高兴似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好热闹啊!”叶歆走上前笑道。

  凝心抿嘴一笑,道:“五位长辈在说你的故事。”

  “我?”叶歆笑道:“我有什么故事?”

  叶君行道:“怎么没有?你小时候的事还少吗?”

  叶歆笑着耸了耸肩,劝道:“姐姐累了,让她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尝试破笼。”

  陶晶劝道:“歆儿,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叶歆摇头道:“我还有事要办。姐姐,这是我儿子,小破。”

  叶君行道:“这孙子真乖,不吵不闹,就是名字不好,好端端地叫叶破,真不吉利。”

  面对父亲的埋怨,叶歆也无话可说,只能傻傻地笑了笑,道:“我去了,你们慢慢聊吧!”

  叶君行道:“歆儿,你的府里还在举丧,是不是该撤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我现在还不想露面。从昌州到京城最快也要三个月,可我才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所以暂时不必露面,趁这段日子把柔儿救出来。因此府中的丧事还不能除,我也不会去住。”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想清楚,以后柔儿用什么身分出现?”

  叶歆笑道:“当然是我的妻子,您的媳妇。”

  叶君行顿时语塞,摇头不言。

  叶歆转身对冰离和田氏道:“岳父、岳母,这一次实在是被迫而为,不过你们两老放心,柔儿的事我会处理好。”

  两老齐声笑道:“只要你对柔儿好,我们就满意了。”

  离开雪竹庄后叶歆直奔丁才府第,他如今是四品少詹事,所以有了自己的府衙。

  丁才正在书房处理事务,猛的惊觉屋内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发现是叶歆,不由地又惊又喜,激动地道:“大人,您回来啦!”

  叶歆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朝他微微一笑,问道:“别来无恙?”

  丁才亲自捧了一碗茶递到他的手里,含笑道:“大人,这段日子我都急死了。”

  叶歆脸色一凝,沉声道:“是为了铁凉的事吧?”

  “不错。”丁才坐在他下手,满脸忧色地道:“大人,朝中议论纷纷,有的赞扬大人勇气可嘉,也有的上奏弹劾大人,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妙,若不小心处理,只怕会有麻烦。”

  “皇上有何意见?”

  “皇上压下了弹劾的奏章,但众目睽睽,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所以都在等大人回来交待。”

  叶歆点头道:“看来皇上的态度还算温和,铁凉之事是我的失算,没有打听清楚就踩入了早已设好的阴谋。”

  “大人,铁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

  叶歆想起凉城外的景象,怒火就按捺不住了,愤然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次。

  丁才听得汗流浃背,脸上尽是惊愕的表情,慨然道:“好一个阴毒的赵和,此计一举数得,他算是达到目的了。”

  叶歆摇头道:“赵和并不可怕,银州的仙主堂才是可怕的事情。因为铁凉在明,如今已表明态度,大可用军略压制;但仙主堂蛊惑人心,若不铲除,日后必是天下之患。”

  “仙主堂!”丁才默默念叨着这个表面祥和的名字,从叶歆的脸上,他感受到这个组织的可怕性。

  叶歆冷声道:“仙主堂的事朝中大概没有人听过,银州总督裘作人便是仙主堂的成员,所以银州东部已经落入他们的掌控。”

  听到裘作人这个名字,丁才惊得站了起来,道:“裘大人上次来京述职与三皇子来往极密,大家都知道他是三皇子一党,没想到他竟然另有后台。”

  “三皇子?”叶歆陷入了沉思,对于三皇子来说,所欠缺的正是军力,若有仙主堂支持,或许会获得极大的助力,只是赵玄华一定不愿屈居人下,不知道这次是谁利用谁,恐怕还是赵玄华占了上风。

  对于叶歆所带来的消息,丁才深感天下乱象已生,各势力分割天下之势恐怕已经无法改变了。天龙朝内的诸皇子、铁凉国、清月国,屈家和屈家背后的皇太孙昌平王,苏家、仙主堂、还有……

  他看了一眼叶歆,心道:“大人现在的实力虽然不小,但在众势力中恐怕还不足以独当一面,目前还有很多未知数,而且能动用的势力也不多,要想从中突围只怕不容易。不过大人说过不会造反,但局势的动荡会改变他的意愿吗?也许……”

  叶歆摇了摇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夫人,其他的事可以暂时放下。”

  丁才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说过不会造反,可如今乱世的迹象已现,不知道大人是否还会这么想?”

  “我对做皇帝没有兴趣。”

  丁才听了大感欣慰,正当他想说话,叶歆又说了一句:“如果要消灭仙主堂,也许我需要权力。”

  丁才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他很明白其中的差距,就眼下局势来看,想造反做皇帝并不是难事,以叶歆的势力,大可在天马草原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然而若想掌握天下大权而又不造反,将会是一条难行十倍的道路,毕竟身为臣子,不可能任何时候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丁才,这次铁凉进攻之后,朝廷就算不治重罪,我也难逃受责,也许还会被贬,我的手下大概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你身在这个位置,也会受到牵连,一切小心吧!若是撑不下就去银州吧!”

  丁才见他如此关心,不禁感激莫名,恭敬地道:“大人放心,我没有把柄,所以也不怕别人来找碴儿。”

  “你的才能我清楚,只是不希望我的人因为我而再受到伤害。”

  “有大人这句话就够了,以后京中之事就交给我吧!一定让大人放心。”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叶歆顿了顿又道:“救出夫人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这两个月我不会公开露面,有事就到雪竹庄找我吧!”

  丁才大喜过望,躬身恭贺道:“恭喜大人。”

  “谢谢。”叶歆想到夫妻团聚的日子,不由自主地开怀一笑。

  又谈了一阵天下大势,叶歆便告辞离开。

  回到雪竹庄,休息了一夜,叶歆、凝心和青竹道人聚在笼子旁,开始施术破笼。

  “柔儿,你安静地坐着,什么也别怕。”

  冰柔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可以不必管我。”

  叶歆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看了看左侧的凝心,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师父,道:“开始吧!”

  “好。”

  青竹道人首先拿着五行灵果走到笼子侧面,剥出了剩下的三瓣,黄色是土行,白色的金行,红色的火行,然后把这三瓣挟在手指上用力一捏,三道不同颜色的气雾便喷了出来,洒在白色笼子之上。

  当气雾与笼子接触之后,骤然产生了变化,气雾并没有飘散,而是被笼子吸入了柱子中。土克水,金克木,火克金,一瞬间,五行灵果将笼子的水、木、金三种特质完全压制。笼子的颜色由原来的白色转变为黄红混杂,因为剩下的土性和火性主导了笼子的结构。

  看着五行灵果的效果如此明显,屋内的人更是兴奋,叶歆尤为高兴,也感到万分慨叹。若当年找到师父,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因此而改变。

  凝心见他迟迟不动,转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弟弟,我们动手吧!”

  叶歆点了点头,双眼闭上,将全部的道力凝聚在一点,然后一起释放出来,攻向笼子。

  凝心的修为比他高,因而显得更为轻松,随意之间便放出极为强大的水行道力,直逼笼子。虽然不能像五行灵果一样快速地压制笼子的火性,但在她的努力下,笼子的红色部分被一点点地挤压,最后退到了左下角,成为了一个小点,几乎察觉不到。

  青竹道人自忖道力远远不及徒弟,所以并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地看着笼子的变化,眼见笼子剩下黄色的部分,知道四行的威力尽褪,只剩土行主导了笼子的结构。

  叶歆却显得异常的吃力,他现在要做的是用自己的道力代替五行灵果的木之瓣,然而五行灵果乃天地自成之奇果,能量并非普通人所能代替的。他一伤再伤,体内的道力大受影响,一开始就显得十分吃力,直到此时只是打开笼子的一个小角。

  凝心完成驱逐笼子的水性之后十分高兴,然而当她转头看到叶歆满脸疲劳,汗流浃背,嘴角处还有血丝流出,不由地大惊失色,冲到他身边唤道:“快停下。”

  叶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急切地催促道:“姐姐,我分不出力量来用魔法元素,快助我。”

  凝心早在上次就见识过魔法元素对叶歆造成的伤害,看着他雪白的两鬓,如何也不肯让他再次冒险,于是摇头道:“不行,再下去你可能会没命的。”

  青竹道人也冲了过来,一边释出道力协助徒弟,一边劝说道:“让我来,你先休息一下。”

  “五行灵果只有一个,若要找到另一个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能让柔儿继续待在里面吃苦。”

  叶歆无法再忍受妻子继续留在笼子里,也不想用妻子的幸福来赌博,咬紧牙关一边忍受着剧痛在身体内肆虐,一边用尽一切方法促使自己释放出更强大的道力,压制笼子仅余的土性。

  冰柔见他如此咬牙切齿地硬撑着,心里像刀绞似的,早就感动的泣不成声,原来的些许怨气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哭叫道:“相公,放弃吧!别继续了。”

  叶歆连摇头的力量都没有了,紧咬着下唇。

  冰柔的脸上泪水纵横,心中感谢着上天给了她这么一位丈夫。

  青竹道人虽然全力相助,但他的道力与木元素激化后的道力相比相差太远,作用微不足道,不由地叹息着自己修炼了数十年也比不上这两位年轻人。

  凝心长叹了一声,终于出手助他。

  在水元素的冲击下,绿光暴长,像是青色巨龙般一举吞没了整个笼子。盈盈的绿光开始一点点地蚕食笼子,笼子的栏杆开始变细,还有一部分正在褪化……

  终于,笼子上面的破口足够让冰柔从里边走出来,冰柔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看着妻子摆脱了笼子的束缚,叶歆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狂喜,然而他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直直地看着妻子冲到自己的面前,紧紧地抱住自己。

  青竹道人和凝心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深情相拥,不禁为他们感到狂喜和骄傲,眼角都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相公,谢谢你。”冰柔呢喃地呼唤着。

  叶歆很想拥抱她,可身子越来越重,头也越来越昏,渐渐地失去知觉。

  “相公──”

  听到冰柔的惊叫声,等在院中的四老都冲了进去……

  雪狼关的别院中,红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院落中的花草发呆。刚满周岁的儿子正趴在她的膝盖上,扯着母亲的衣服玩耍。

  “小姐。”锦儿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红緂紧张地回过头来,见是她又放松了下来。

  “又在想叶大哥吗?”

  红緂抱起儿子,苦笑了一声道:“我能不想吗?父亲攻占了他的辖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唉──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锦儿劝慰道:“叶大哥对小姐一直都很温柔,我想是不会生小姐的气的。”

  想起叶歆的温柔,红緂笑了。

  锦儿又道:“有小公子在,叶大哥是不会这么绝情的。小姐,你就放宽心吧!只要好好扶养小公子成人,叶大哥会来接小姐的。”

  “希望如此。”看着儿子,红緂就像是找到希望似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锦儿娇笑道:“我把正事给忘了,那位宋钱宋大哥来了。”

  红緂忽然想起,自己真实姓名除了叶歆没有外人知道,猛的抬起头,满脸诧异地问道:“他怎么找到这里来?”

  锦儿歉然道:“刚才我去街上买东西,正好遇上了他,想躲都躲不开。后来他又说找小姐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所以我才领他前来。”

  红緂沉吟道:“他是夫君的属下,既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就不能不管,快请他到书房去!”

  “嗯!”锦儿跑了出去。

  红緂抱起儿子转身走入书房,心里不停地猜测着宋钱千里迢迢赶来的用意。

  过了一阵,锦儿把宋钱引入了书房,道:“小姐,宋大哥来了。”

  宋钱躬身行礼道:“参见夫人。”

  “坐吧!”

  “谢夫人。”

  落坐之后,红緂问道:“夫君他还好吗?”

  “不算太好。”宋钱叹了口气。

  红緂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放心,大事倒是没有,只不过因为铁凉入侵之事,天龙朝野对公子颇有意见,上奏弹劾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压力不小,我来的时候公子还未在京城露面,所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红緂苦笑道:“此事的确麻烦,父亲还趁机抢了夫君的地盘,唉!”

  锦儿劝慰道:“小姐放心!以叶大哥的能力,保住性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红緂幽幽地叹道:“我担心他恨我。”

  宋钱含笑道:“夫人放心,公子不是记仇的人,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红緂亲身经历了冰柔被困的事件,也看着宋钱从叶歆的刀下脱生,于是点头道:“只盼他能谅解。”

  锦儿好奇地问道:“宋大哥,你是怎么找到雪狼关来的?”

  宋钱笑了笑道:“我原本是到卧牛城打听你们的消息,结果没人知道,无奈之下只好跑到铁凉来找红逖兄,没想到刚进城就看到了你,这才知道夫人在此,真是没想到啊!夫人竟然是铁凉名门之后。”

  红緂好奇地问道:“你翻山越岭前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钱站起身又行了一礼,正色道:“夫人,我这次是为了公子而来,想请夫人帮忙。”

  红緂诧异地问道:“你不会是希望我求父亲退兵吧?”

  “这种小事难不倒公子,我这次是为了公子和夫人的将来,特来求夫人帮忙。”

  “我和夫君的将来?”

  “不错,公子一直都有归隐之意,只是大夫人没救出来,他才勉强入仕。如今看来,救出大夫人只不过是转眼之事,以公子的性格,只怕会……”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这两年夫人一直陪在大人身边,想必知道大人在官场之中步步高升,成为手握大军的封疆大臣,若是此时放弃岂不可惜?”

  红緂微微点了点头道:“夫君是天下少有的人才,而且正迈向成功之路,若是此时放弃实在可惜。”

  “还有一点夫人也应该担心。”

  “什么?”

  “夫人应该知道公子对大夫人之情可昭日月,若是归隐山林,只怕不会来接夫人母子。”

  为了说动红緂,宋钱只好以最坏的结局来恐吓红緂.

  红緂一听果然大惊失色,惊问道:“他真的这么说吗?”

  宋钱摇头道:“公子虽然没有说过,但的确有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把夫人母子送回雪狼关。”

  红緂脸色煞白,担忧地道:“这可怎么办呀?不行,我要去见他。”

  宋钱含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有一个计策,可以帮助夫人留在公子身边。”

  “快说。”

  “只有不让公子归隐,夫人才有机会。”

  “他归不归隐与我们之间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的希望是帮助公子统一天下,荣登皇位,而后宫是有建制的,绝不可能只有一名皇后。如果公子登上皇位,自然需要遍置后宫,夫人自然而然的便会成为皇上的妃子,只要夫人不介意皇后的名分,便可以如愿以偿地留在公子的身边。”

  红緂怦然心动,若是叶歆真的登上皇位,就算做个妃子留在他身边也是件值得兴奋的事,然而知道此人曾助叶歆的敌人对付叶歆,才引致冰柔被困,所以有些怀疑,盯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钱诚恳地道:“我如今虽不算是富甲天下,也算是一方富豪,所积攒的财富一辈子也花不完,好东西更应有尽有,若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太容易了。而我之所以如此拼命,是因为当年我害了大夫人,公子并没有杀我,从那时起我就死心塌地跟随公子,不但如此,我还想要帮公子坐上皇帝的宝座,名垂千古。”

  红緂见他如此诚恳,倒也有几分相信,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宋钱微微一笑道:“只求夫人一封亲笔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