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次大败只是表面的事实,内里却暴露了天龙朝的危机。由于太平日久,以至于士气涣散,训练马虎,为将者享乐太平,早就没有决断力和统率力,往往自傲自大,草率行事,尤其是眠月大陆东面的军队,军力每日都在减弱;反观叛军,除了信仰控制外,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平民,虽然缺乏训练,但斗志旺盛,而且不怕死,两军对战时,往住是天龙军率先撤离。

  而且,苏剑豪的军队是临时调配而成,相互之间没有协调性。以临清河之战来说,若不是临战时两翼大军擅自行动,苏剑豪也不致招来大败。

  然而朝中的大臣们并不知道这些,因为北线战事吃紧,都显得异常慌乱,对苏家不满的人也像上次对付叶歆一样,开始上奏摺弹劾,只是由于苏家势大,所以普通官员不敢乱说,但心里还是有所怨恨。

  另一方面,诸皇子们也因为战事吃紧而蠢蠢欲动,由于苏家对皇位继承人的态度晦暗不明,皇子们既不敢得罪,又不得不防备,还有的担心苏家拥兵自立,有人开始考虑寻找牵制苏家势力的人。

  这日,大皇子四十一岁大寿,他藉此为名大肆庆祝,其实则是商量着大事,党羽都到齐了,把偌大的一个“明鹤厅”挤得满满的。

  眼下的时局对他们来说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在场每一个人的富贵荣华,乃至于身家性命,皆已经系在大皇子的身上。成败在此一举,无路可退,所以紧张的气氛中洋溢着冲天的斗志。

  大皇子端坐正中,看着在坐的手下文武齐备,士气正盛,心中甚喜,阴沉的脸也展开了笑颜,举着酒杯扬声道:“这些年来,多亏众位鼎力相助,干!”

  众人一起举杯相贺道:“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皇子欣然领受,举杯一仰而尽,然后傲然站了起来,扫视着在场之人,扬声道:“如今局势大变,天龙朝国势已有不稳的迹象,然而老爷子把大军交到有名无实的苏剑豪手上,实非国家之幸,不知道各位有何妙计可以相助。”

  轩丘聿接口道:“王爷,苏剑豪两次兵败,皇上不但不罢其帅位,反而又给他添兵,看来皇上是想给他挽回面子的机会。大军都跑到他的手里,这对我们的发展大大受阻,虽说苏家没有表态,但照此下去,只怕有染指皇位的野心。”

  轩丘梁笑着插嘴道:“好在他二次大败,军中的威信早有所打击。”

  吏部侍郎郭敏达摇头道:“贤侄所言差矣。苏家势力原本只在顺州,虽说手握二十五万大军,但也可以牵制,而且离京又远,就算叛乱也有时间准备。而今苏家的军力已至京城,若不早日压制,恐怕日后别有他图,就算苏家不反,但新皇在苏家的势力下登基,这个皇位不好坐呀!”

  大皇子说道:“不错!苏剑豪如今据兵眠月河之北,离京城极近,若有不轨之心,无人能挡。”大皇子深知其中麻烦之大,脸色又阴了下来,淡淡地道:“老爷子对他们苏家可是宠信有加,比我们这些皇子还要得宠。”

  轩丘聿忽然叹道:“可惜叶歆被贬,否则可以借叶歆之力压制苏家。此人胆识、才气,都是上乘。”

  大皇子转头盯着身边的一名管事问道:“叶歆现在做什么?”

  “禀王爷,叶歆的身边多了两个女人,一人的样貌和死去的孝仁公主有几分相似,另一人没有露面,但也是年轻女子。他整日不理政事,喜欢带着小妾出游。”

  大皇子轻轻一笑,道:“想不到他倒是最悠闲之人,远离京城,避祸乡野。”

  轩丘聿道:“王爷,这正是招揽他的好机会。”

  大皇子沉吟片刻道:“此人才气太高,如果让他掌权,不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苏家?”

  “他毫无背景,只要不给他兵权,一切就可在掌握之中。”轩丘聿说道。

  “你是说召他入府做一个幕僚?”大皇子问道。

  “正是。”轩丘聿说道。

  大皇子默然沉思了起来。

  由于苏家的失败,叶歆再次成了众人口中经常谈论的人物,不但是荣亲王府,其他势力也开始留意这个被贬的青年英才,就连一向针对他的三皇子,也开始打起了他的主意。比起苏剑豪来说,叶歆完全没有背景,也便于操控,而且无论是才能和手腕,都不在苏剑豪之下,重新吸纳“失势”的叶歆,无疑是明智的决定。

  ※※※※※

  黄川县中,叶歆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去升堂审案,他现在首要做的便是恢复道力,只要能使用遁术,就是性命最佳的保障。

  夏天的阳光有些灼热,海面上蒸腾的水气使得视线有些散乱,没有风暴的日子里,天空特别的蓝,平静的海洋也像是温柔的少女。海边的礁石上,叶歆和凝心已经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他们想尽了一切方法,却毫无进展。

  “弟弟,看来真要另找其他途径了,正统的方法似乎无法产生作用,再练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凝心对于叶歆的道力久久不复感到耿耿于怀、担忧不已,尤其是叶歆还留在官场之中,如果没有道术,危险性明显要大上许多。

  不过叶歆倒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气馁,在没有时限的条件下,他并没有因为几个月的毫无进展而感到失落,毕竟与妻儿共聚天伦,与凝心同修道术,这本身就是一种生活的享受。

  凝心见他一副不紧不松的样子,摇头笑道:“真不知道这段日子,你到底修炼了没有?”

  叶歆笑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道心的稳固,道力的停滞必然是因为某些特别的因素,这不是每天修炼就能解决的事,也许某天一觉睡醒就能恍然大悟。”

  “你也太随便了吧!既然这么想,干脆回去蒙头大睡算了。”凝心说道。

  叶歆抬头望着阵阵的波涛,笑道:“一边吹着海风,一边闲聊,难道不是享受吗?”

  凝心抿嘴一笑,打趣道:“小心柔妹听了不让你出来。”

  “柔儿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破儿的身上,我吃醋了也不管我,哈哈!”说着,叶歆大笑了起来。

  凝心见他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心情一天比一天轻松,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叶歆忽道:“对了,银州有座银鸽山,去年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修道者,他修炼的不是五行道术,而是道术之中的八卦。”

  “八卦!”凝心第一次听他说起此事,不由地有些惊讶。

  叶歆解释道:“听说很久以前,道术的流派众多,五行和八卦都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其他的道派没落了,只剩五行教留了下来。”

  凝心点头道:“我看过一本述说八卦的书,八卦是太极的另一个系统,与五行也算是相通,只是八卦里有六十四小卦,修炼起来十分繁杂,还要将两种力量搭配使用,因此难度较大;反观五行道术,金、木、水、火、土,五行各一,一目了然,不必再想其他,所以简单明了。”

  叶歆说道:“我在想,既然五行道术练不下去,不如去求教八卦道派,也许可以另走新路。”

  凝心点头赞同道:“都是道学流派,走另一条路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觉得八卦要比五行难学,不知道要学多久才能有收获。”

  “我该去一趟银鸽山,只是现在官位在身,不能擅离。”

  叶歆衡量着得失,若是辞官回到银州,日后若想再图发展,恐怕就只有造反这一条路,与他的计划并不一致。

  凝心虽然不喜欢政治,但很明白叶歆现在的处境,虽然一切都很平和宁静,然而争斗早就开始了,每一步的决定都有深远的影响。

  叶歆站了起来,悠闲地望着浩瀚的大海,心境也随之变得平和了。

  凝心忽然想起水系魔法,猛的一喜,急忙问道:“对了,你不是能收集水元素吗?何不从这方面入手?反正魔法之术不需要道力,说不定有效果。”

  叶歆愣了愣,喃喃地道:“对呀!我把这个忘了,说不定可以用水元素来引发木行道术,不过这好像不是道术,会不会太奇怪了呢?”

  凝心笑道:“何必介意是不是道术,反正你现在毫无进展,也许可以另辟蹊径。”

  “嗯!的确可以试试。”叶歆同意道。

  说罢,叶歆神色一凝,平伸左手,尝试着将水元素聚集在掌心之上。

  对他而言,收集水元素并不是一件难事,当初在灵枢山就花了大把时间尝试收集水元素,因而才能在往后的日子里,随心所欲地利用水元素大幅提升木行道术的威力。此时也不例外,一点点晶蓝的水元素随着他的召唤,汇成晶体状的圆球悬于他的掌上。

  凝心见他快速地集结水元素,点头赞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轻易地便收集了水元素。”

  叶歆看着蓝淀淀的水元素,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因为水元素的出现并没有牵引体内的道力。

  凝心看在眼中,很快就明白了,眉尖随之微微蹙着,喃喃地道:“为什么会这样呢?真是古怪。”

  叶歆沉默了一阵,忽然把水元素扔进了嘴里。

  凝心惊问道:“你要干什么?”

  叶歆没有回答,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应着水元素化入体内之后的变化。

  开始时,他只感觉胸前一阵冰凉,水元素就像喝入口中的冷水一样,刺激着口腔和喉咙。然而,当水元素进入肺部之时,就像星星之火被点燃了似的。

  凝心一直凝视着他,见他的脸色骤然大变,随后捂着胸,翻身便倒,吓得脸色雪白,大叫一声,急忙抱住了他。

  叶歆牙关紧咬,身子不断地剧烈颤抖,全身冰冷,只是胸口如烧着了一般火烫。

  凝心惊得不知所措,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嘴里不断地呼唤着叶歆。

  叶歆此时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火的世界,巨大的热量在他的胸前不断地燃烧,虽然全身都痛得几乎要抽筋,但他却从痛楚中找到了无法恢复道力的根源。

  由于道力不断的积累,体内的五行处在一种极不平衡的情况之中,而后又有几次用水元素大幅度抽取增加木性的比重,以至于五行完全失调。最后一次的施展使道力全部抽取殆尽,木性瞬间又从极强变成极弱,变成了另一种五行不调。

  与之前不同的是,当木性极强的时候,虽然其他四行的比重不同,但因为五行相生的原因,所以其他四行也相对的被提升了,因而叶歆的道力可以尽情的施展,且五行都处在一种极高的层次。

  然而,此时叶歆体内木性变得极弱,也引致其他四行变弱,虽然五行调合,却处于一种低迷的状态,以至于道力的反应极差。此时被水元素一激,体内的五行再次失调,才会出现强烈的痛楚感。

  凝心一直抱着他不敢动,随着他渐渐平复,脸色也红润了起来,一颗悬在嗓子口的心也放了下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叶歆才停止了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凝心紧张地问道。

  叶歆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道:“让姐姐担心了,我没事。”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胡乱尝试,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凝心气道。

  “反正道术毫无进展,若不冒一次险,也无法找出问题的根源。”叶歆说道。

  凝心愣了愣,惊喜地问道:“你找到了吗?”

  叶歆笑着点点头,道:“不能说找到,只是感觉到一些东西,却又弄不清楚,所以还要继续修炼。”

  “我们回去再说。”凝心见他汗流浃背,一脸疲态,说话也没有力气,心中微痛,于是背着他快速遁回县衙。

  叶歆毫不介意地趴在她的背上,就像一个弟弟似的,感受到阵阵幽香从柔软的背部传到鼻中,不禁有些心醉,不讳言地笑道:“好香啊!”

  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爱,没有一丝的隔阂,说话也毫无避忌,坦诚相对,因此叶歆也没有任何的顾忌,话到嘴边就说了出来。

  凝心自然也不介意,只见她噗哧一笑,揶揄道:“让柔妹看到了,一定罚你。”

  “姐姐,你又笑话我。”叶歆笑道。

  凝心忽然调皮地道:“歆弟,柔妹昨天为你向我提亲。”

  “啊!”叶歆吓了一跳,惊得跳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她。

  凝心见他被戏弄,觉得有趣,抿嘴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配吗?”

  “不是,不是。”叶歆连忙摇头摆手。

  凝心忽然喃喃地道:“等你恢复了道术,我也该回山了。”

  叶歆默然了,虽然两心相知,没有任何隔阂,然而凝心却不愿意让冰柔感受到任何压力,红緂的事件使她也有所顾忌。

  回到县衙的内院,冰柔正在与儿子玩耍,见叶歆如此模样,连忙冲上去扶着他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担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歆微微笑道:“没什么,修炼太累了,所以只好烦劳姐姐带我回来。”

  冰柔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真是的,怎能让姐姐背你。”

  凝心嫣然道:“没什么,他这么轻的身子,一点也不累。”

  “爹。”小叶破冲上去,亲热地抱着父亲的腿。

  “乖儿子。”叶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抱着他坐在膝盖上。

  小叶破钻入父亲的怀抱里,天真地道:“嘻嘻!娘今天教我练武,真好玩。”

  冰柔却走上去抱下儿子,嗔道:“快回去休息吧!都累成这个样子,还在跟儿子疯。”

  叶歆耸了耸肩,又朝儿子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回到房内。

  这一天的启发是显著的,经过了半个月的闭门苦思,他终于找到了道力不振的秘密,兴奋地冲出了卧房。

  冰柔正在教儿子练武,见他这模样,不由地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

  叶歆抱起儿子笑道:“明天爹和你一起学武。”

  “好啊!”小叶破兴奋地又跳又叫。

  冰柔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学武吗?怎么现在又想学了?”

  叶歆耸了耸肩,微笑道:“没办法,这几个月修炼道术毫无进展,这几天苦思了一下,终于发现原来是体质的缘故,虽然对道心没有影响,但对道力的修为有影响。”

  凝心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这么快就想到方法了吗?”

  “方法是有一个,只是能不能成功,还要看结果。”叶歆答道。

  “是什么方法?”凝心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