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铜山是北面桐梧山脉延伸出的山峰,山势不算太高,坡度也较缓,山坡上丛林茂密,郁郁葱葱,山脚是一片与官道平行的稀林带和草地带,而官道往北也是草地和稀林带,中间的黄土官道如同一条黄的丝带摆在大地之上。

  银雪帝国的第一批三千骑兵由武壁疆带领,很顺利的通过了紫铜山下,此后又有十几批士兵平安地从紫铜山下经过,一共五万人,因此没有人认为依依青山会藏着任何敌对势力。

  七月初六的清晨,炽热的太阳开始了一天的肆虐。炽热的阳光将大道上的露水全都蒸发了,地面开始蒸腾。而紫铜出的树林中依然清凉,但与往日的宁静不同,这一天的山林中多了人声和马声,使原本默然无声的山林变得热闹起来。

  在龙天行的指挥下,五千骑兵如同一支利箭般沿着眠月河北岸星夜急驰,只花了一天时间就赶到了这里。休息了一夜后,五千骑兵精神焕发,都等着上阵杀敌。

  这五千骑兵都是龙天行精心打理过的精锐部队,机动性和战力都不是一般骑兵可比。身上都是云片战甲,轻巧结实,防御力很强,而胯下的战马更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全都是特意从天马草原挑选的好马,经过悉心的照料,可以日行千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先决条件,叶歆才放心让这五千骑兵伏击银雪大军。

  而龙天行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些年苦读兵书,又亲自操练兵马,已是真正的大将,无论是指挥策划,还是上阵杀敌,都是出类拔萃。士兵被他的才能和胆识所征服,所以才能组建成这么—支军容整齐,战力强大的军队。

  “将军,来了!”

  突然一声惊呼立即引起了龙天行的注意,冲到山林边一看,远远望见东面数里外的官道上果然有一支军队向西行来,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旗号,但他断定是西进汾城的银雪军。

  他回头朝手下挥了挥手,整个林子突然静了下来,就连战马也似乎理解了他们的命令,没有一匹发出嘶鸣声,只是用马蹄不断地蹋踩着地面,传出很有节奏的马蹄声,如同战鼓一般。

  士兵们全都站立在自己的战马旁,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握着马缰,随时准备跳上马背冲下山坡看着部下精神抖擞,龙天行既是自豪又是高兴,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打仗,而且这一战关系到整个战局的变化,责任重大,绝不容半点闪失。

  此时,派出去的探子冲了回来,禀道:“将军,山下来的正是敌军的辎重部分,有大批的粮草和攻城械具。”

  “想不到来的时间正好,杀完了这批就可以目去了。”龙天行豪迈地笑了。探子前神色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道:“不过敌人的扩军有五千人,加上运粮车队的人,只怕有八九千人,而且……”

  “而且什么?”龙天行神色略沉。

  “敌军中有九瓣雪花旗,恐怕是银雪帝国皇帝亲自押送。”

  “下去吧!”龙天行虽然吃惊,但表现得很沉稳,朝探子摆了摆手,抬眼望向行进中的银雪军,眉头紧紧地皱着,嘀咕了片刻,他回头喝道:“上马。”

  五千骑兵很快跳上马背,整装待发。

  龙天行跨上战马,拔转马头,看着面前的十几名将领,正色道:“现在我们是弓骑兵,只能拥弓,不许使用刀枪,把箭袋里的箭射完便走,不许恋战,违令者斩。”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打了一个突,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他们知道龙天行此举必有深意。

  “走”

  龙天行一手提弓,一手纵马,率先向山下冲去。

  赵玄华并不是特意要亲自押送粮草,只不过他西行途中突然腹泻,所以推迟了西进的时间,因此便与辎重部队同行,没想到竟遇上了叶歆安排的伏兵。

  赵玄华的五千亲卫军走在前面,而三千人组成的运粮队由谋士舒清河带领,带着大量粮草辎重跟随之后,浩浩荡荡,如同一条长蛇在大道上婉蜒行走。

  上颖的情况很平静,而汾城也如意地落了掌握,赵玄华显得分外自信和骄傲,笑呵呵地坐在车帐内。与天下第一名士苏剑豪的战斗中,他总是占着上风,因此觉得自己才配天下第一名士的头衔,此时他尽想着席卷大陆后的威风。

  “皇上,前面好像有动静,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卫将曹遨隔着帘子问道。

  赵玄华轻轻一关,自信地道:“汾城已在我们的手中,苏剑豪说不定已被孙文昭打败了,这一带绝对不会有敌军。一定是余熊光他们怕我出事,所以派来马车护驾,不心惊慌,停下等待。”

  “皇上英明,臣下不及履。”曹遨满脸陪笑地阿谀了一句,立即吩咐全军原地待命,等待前面的“大军”,然而他的疏忽为他自己和手下的士兵带来了灭顶之灾。

  马蹄阵阵,黄尘攘攘,声势浩大,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条飞动的巨龙带着黄色的烟雾席卷大地,使银雪士兵们感觉到犹如看着黄色巨墙般向自己推来,心头忽然产生了一阵恐慌。

  他们原本都显得很轻松,没有一个人想过这里会有敌军出现,但此时不能不做此联想。

  “真是自己人吗?”

  “来的好快呀。”

  “不会是敌人吧?”

  谋士舒清河在后面领着押粮队,见前面停下,于是纵马向前,发现前方的军队来势汹汹,不像是前来迎接,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担心,也许是看到士兵们自觉的收缩阵形,也许是对于这条道路的安全有信心,他并没有立即劝告领兵的将领,而是直接来到了赵玄华的车帐旁。

  “皇上,前面奔来的大军气势汹汹,似乎不像悸是自己人。”

  赵玄华看都没看一眼就隔着车帘斥道:“五万人已经安全地从这里通过,而且成功夺取了汾城,这一带平静的不可能还有敌人,你太多疑了。”

  “可是——”舒清河听出语气中的不悦,虽然心中担忧,却不敢惹恼他,呐呐地退走了。

  正当众人觉得来军要撞来之时,黄色的巨大尘壁像是被巨刀从中劈开了似的,向左右两边散开,变成了两把尖刀,意故从大军的两侧通过。没有号角,没有战鼓,但紧张的气氛如同天气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妈的,到底是哪里的军队?”一名士兵忍不住低声骂了起来。

  他的话也正中其他人的心声,然而皇帝不下命令谁也不敢乱动,更重要的两条黄龙转眼间已经接近银雪大军前锋,这时银雪军的士兵们才真正地认识到速度之快,战马的嘶鸣犹如号角,而马蹄声便是震天动地战鼓,不但鼓舞着骑兵们的士气,也冲击着银雪士兵的斗志。

  “没有旗号,不是自己人!”不知谁先叫了一声,立即引起了所有的士兵的警惕。

  整支军队震动了,士兵纷纷挺起武器准备应战。

  “收缩阵形,保护中军,保护皇上。”曹遨的反应很快,挥舞着长剑指挥着阵形细长的大军向车帐收缩。

  因为龙天行的大军来势太快,而且黄尘滔天,曹遨等人根本看不清来犯的大军有多少,只能凭着直觉判断,将五千护卫军编成长方形的阵式,面对正面强攻形成有效的防御。

  这本是个快速而有效的命令,然而龙天行对于战况估算远远高出他们,因为银雪皇帝的出现,所以护卫军一定是精锐部队,强攻未必能占什么便宜,甚至有失败的可能,所以他选择了双翼齐飞的阵法,将五千骑兵分成两条长蛇,高速地向东奔行,从银雪军的左右两侧插过,与西行的银雪军正好交错,长条形的接捧触面使他们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又可以肆意的拉弓放箭。

  “弓……弓箭!”站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发现骑兵的手里拿的不是刀枪,而是一张张黑色的强弓,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曹遨的将领们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连忙下令停止收缩,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五万枝箭如同两股滔天巨浪,从左右两侧夹攻而来,士兵们被射晕了,只想着避箭,然后避了左侧的箭又避不了右侧,一时间惨叫连连,战马嘶鸣,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或生或死,绝不被俘”这八个字是龙天行战前所下的命令,虽然有些残酷,然而为了将来,不得不做出安排,然而士兵们却没有一个有怨言,心甘情愿的领受了这个命令,或许是他们根本不相信音己会失败。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龙天行的骑兵每人的箭袋中有十枝箭,这五万枝箭全都落在了惊慌失措的银雪军头上。

  抽箭,搭箭,拉弦,放手,叶歆的骑兵重复了十次同样的动作,他们根本不需要瞄准,因为他们的身侧是长长的银雪军军阵,只要在通过军队之前射出箭袋中的十枝箭就可以大功告成。

  射完十枝箭后,他们就会全力向东策骑,而银雪军的后面是押粮队,更是无力还击,使他们得以从容地离开。

  杀戮只在—瞬间,五千匹骏马没有片割停蹄,一切动作都在移动中完成,行云流水,仿佛两条光滑的丝带在空中飘过,快得让人几乎觉得一切都只是幻觉。

  “好迅猛的攻击啊!”舒清河从粮车后爬了起来,看着插在车上的羽箭,不禁感到阵阵寒意,面对这么快的攻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没事!”舒清河连忙奔向前队,发现前面的死伤比起自己的押粮队多出数倍,满地都是伤者,没有受伤的士兵正忙着清理战场,掩埋死者他走到曹遨的身边问道:“死伤如何?”

  曹遨满脸愤恨地道:“这股伏兵实在狡猾,居然用这种阵法对付我们没来得及反击就都逃了,下一次让我碰到,一定不让他们好过。”

  “皇上呢?”

  “皇上没事,还在车帐中。”

  此时,赵玄华整了整一身衣服,走了出来,望着正在整理尸体的士兵们,脸色一沉,喝问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汾城不是落入了我们的手中吗?怎么还会有敌军出现?”

  舒清河沉吟道:“也许是苏剑豪的伏兵。”

  “他?”赵玄华自负从来没有输给苏剑豪,听此言极为不悦,斥喝道:“快去查明伏兵来历,我要杀光这些可恶的人。”

  曹遨摊开两手无奈地道:“皇上,敌军已经逃之夭夭,无法去查。”

  “拷问俘虏不就知道了吗?废物。”

  “别说俘虏,连敌军的尸体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赵玄华吓得身子猛的一颤,脸色也刷的全白了。

  曹遨满脸愧色地解释道:“我军急切收撤阵形,形成对强攻有效的防御体系,然而没想到敌军不来冲击,只用弓箭,我们再想进攻时,敌军已经远去,而我们只有一千骑兵,还要护驾,所以无法反击。”

  舒清河更是苦笑着叹息道:“对方仿佛一开始就完全看穿了我们的反应,所以使用了绝对的克制手段,这种预见力和胆识绝不是小人物。”

  赵玄华原本气得火冒三丈,但听完了舒清河的话突然觉得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他望着身边垂头丧气的众将,脸上立时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表情,拉着曹遨含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种诡计是小人所为,爱卿不心介怀,快去收拾军队继续上路吧。”

  “皇上大恩,曹遨愿以死相报。”曹遨感撒涕零,跪倒连叩三个响头。

  烈日吐着熊熊热浪摧残着银雪大军,大军花了半个时辰清理战场,清点死伤人数,以及整编军队。

  正当赵玄华命令起程之时,官道的西侧再一次响起了颤动大地的马蹄声,如同滚滚惊雷,迎着银雪大军而来。

  “列队迎战!”这一次曹遨不再龟缩,挥舞着长剑一马当先冲向远处的黄尘。

  赵玄华更是冲下车帐,亲自擂鼓助战,看到这一场面,满怀怒气的银雪大军更是士气暴涨,只想着杀敌报仇,一时间数千人马向着西面蜂涌而去,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卷动。

  舒清河随在赵玄华的身边,看着己方的大军发动了排山倒海似的攻击,忍不住大声赞美道:“好啊!有皇上亲自擂鼓助阵,又有如此大军,怎能不胜?

  “朕的军队岂有不胜之理,杀啊!”赵玄华顿时意气风发,哈哈一笑,手中的鼓锤如同雨点般落在牛皮制成的鼓面上。

  然而他得意的时间并不久,龙天行纯熟的领军能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不到半个时辰,五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运粮队的后方,如同天降神兵席卷而来。

  震天的杀声直冲斗牛,这一次骑兵们收起了强弓,抽出了原是草原马贼用的长马刀,不但锋利,而且有着长长的血槽,着被击中,非死即伤。

  这一次龙天行用的却是回旋斧的战法,以速度上的优势将曹遨引到紫铜山的南侧,而他的骑兵很快就甩开追兵,沿着山脚绕着紫铜山转了一圈,又出现在银雪军押粮队的后方。

  “敌兵杀来了!”

  “快跑呀!”

  躲在车下纳凉的士兵们被突然而来的敌军铁骑惊呆了,扔下粮车,自官道的两侧仓惶逃窜,根本没有抵抗之心。

  而赵玄华更是惊得面如土色,护卫军全都派出去追击伏兵,没想到敌人不可思议地从后方呆出,慌张之中完全不知所措,幸好在舒清河的扶持下才跳上一匹马向西逃去。

  “烧!”

  龙天行趁着曹遨大军未到之际,放火烧了粮草。片割之间,摆在官道上的粮车队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黑烟擎天,热浪滚滚。

  看着一战成功,龙天行说不出的兴奋,挥动着手中长剑叫道:“全军西进,追击伪皇帝!”

  这群士兵虽然久经训练练,却是头一次出战,看着自己辉煌的战果,无人不为此而兴奋激动,全军士气也随之提升至顶点,一张张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挥舞手中长刀叫嚣着随同龙天行之后追击赵玄华。

  大军刚走,曹遨的大军才出现官道上,看着面前满目疮痍的景象,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大骂卑鄙,然而他们连伏兵的来历都不清楚,更别说报仇,只能怏怏地收拾仅余的一点点粮草,慢慢西去。走了十里,便遇上了领兵前来迎驾的余熊光以及大难不死的赵玄华。

  此时的龙天行没有贪功,见敌方有大军前来救援,当机立断转换方向,沿着紫铜山的南麓向东撤走,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之上。

  赵玄华望着远处的滚滚黑烟破口大骂,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派曹遨立即领兵回武化再运粮草,而他自己则随同余熊光来到临河下游的重镇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