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大人,是自己人!”

  司马丞身边的士兵见青龙旗大喜过望,如久旱之逢甘霖般大叫了起来。

  叶歆含笑道:“不必担心,我们是天龙军,不是银雪军。”

  龙天行此时也赶到司马丞等人的附近,朝他抱拳拱了拱手,含笑道:“我乃天龙平北将军龙天行,受皇命特来助战,刚刚取了武化,不知你们是哪里的军队?”

  “原来是朝廷派来的援兵!”司马亟正为武化城的举动感到诧异,没想到城中之人不是敌军,而是救兵。更令他惊讶的是救兵并非来自苏剑豪的大军,而是从京城赶来,不禁又惊又喜,一颗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参军,是自己人,真是自己人!”吃尽苦头的士兵们喜极而泣,兴奋地相拥而笑,乐不自禁。

  司马丞恭敬地来到龙天行面前行了一礼道:“苏剑龙麾下参军司马丞参见将军。”

  龙天行笑着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都饿了,进城再说吧!”

  “我安排了伏兵,西门一开就杀过来,将军请先回城,我先去把他们引来。”

  司马丞笑了笑向李梦田处走去。

  在他的引领下,五千多死里逃生的士兵欢天喜地进入了武化城。城池很大,城中的居民大半已经逃生,所以有足够的空间容下这些士兵,而银雪军留下的粮食则让他们饱餐了一顿,因此他们无不庆幸自己的运气好。

  司马丞和李梦田则随着龙天行来到了中军行辕,叶歆以谋士的身份站在行辕门口等待,这五千士兵的出现对他而言是一个极佳的消息,若能将这五千人收归麾下,无疑是如虎添翼。

  他对司马丞的印象颇深,这位只有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长得很文雅,细眉长目,满脸含笑,温文尔雅,使人有亲近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书生,然而眼神却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与外形极为不同,由此可见他的性格应该是柔中带刚。打量完司马丞,他又把目光移向李梦田,李梦田外型粗犷,一看便知是个久经战阵的武夫,然而脸上的正气使叶歆颇为赞赏,只有空荡的右袖子让人惋惜不已。

  叶歆迎了上去朝两人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辛野,是龙将军的谋士。”

  两人扫了他—眼,见他满脸黄斑,其貌不扬,都没有太在意,都只朝他笑了笑。

  叶歆不以为意,率先走到李梦田的面前,正色道:“李将军,不如先疗伤吧!拖得太久会留有后患。”

  李梦田无奈地苦笑道:“没有右手只是个废人,治不治都无所谓了。”

  “将军此言差矣,没有右手还有左手,只要将军有心,一样可以指挥大军驰骋沙场,何苦做此愁色,岂不让人耻笑。”

  李梦田没想到会被指着鼻子大骂一番,然而每一句话都骂到他的心里去了,胸口豪气顿生—哈哈—笑道:“骂得好,骂得我精神大振,真是畅快淋漓,从来没想过被人骂会这么舒服,哈哈!”

  司马丞也被叶歆的一席话说得动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身上没有衣甲,只是一袭青衫,似乎与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谋士,顿感亲切,含笑道:“兄台说得极妙,定是名士。”

  “在下胡言一番,两位切切见怪,厅中酒菜已备,两位里面请。”叶歆笑而不答,引着两人进了屋子。

  李梦田和司马丞着实饿坏了,突围之时根本没有携带食物,只不过在前往武化的途中灌了一肚子水,因而见了桌上还算丰盛的食物再也忍不住了,告了一声罪后立即狼吞虎咽地狂吃了一番。

  龙天行和叶歆没有急着询问他们的来历,然而心里都很清楚必然是从上颖突围出来的,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只有这区区五千人来到武化。

  司马丞边吃边问道:“龙将军,你们何日渡河?怎么会直闯到武化来了?”

  龙天行为他倒了一杯酒,含笑道:“我军从河口渡河,因为只有一万人,所以没有去上颖,而是先取武化,希望使上颖的银雪军分兵,如此一来上颖城中被围的大军就有机会突围而出。”

  司马丞点了点头,接着放下酒杯长叹一声,苦笑道:“二虽然是妙计,只可惜救错了人。”

  龙天行有些诧异,问道:“此话怎讲?”

  李梦田拿起酒杯一仰而尽,愤然地道:“即使上颖城外只有一万人,胆小如鼠的苏剑龙也绝不会发兵突围,否则我又怎会失去右臂!”说着凄然地看着自己的断臂。

  叶歆点头道:“既然你们能突围,难道其他的将领没有跟随吗?”

  司马丞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酒杯,愤慨地道:“我们怕走露风声,被苏剑龙以叛逆治罪,因此前夜领了一万士兵突围,虽然遇上阻挡,但还是拚杀了出来,然而苏剑龙却紧关城门,不让其余大军前来协助,也不让我军退回上颖,其余将领即使有心也难以出城,以至我军一路拚杀,损失了四千多人。”

  叶歆和龙天行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同情和愤慨。

  司马丞忽然起身走到龙天行面前跪倒在地,诚恳地求道:“龙将军,上颖城危在旦夕,望将军早些发兵,救出被困受苦的士兵。”

  龙天行含笑扶他起身,劝慰道:“司马兄快起来,我们一定尽力救人,上颖城还有四万,短时间内不会被攻破。”

  司马丞神色凝重地道:“上颖的危机并不是银雪军,而是军队的内部问题。

  “哦!”叶歆大感惊奇,问道:“莫非是内部的矛盾?”

  司马丞点头叹息道:“内部的矛盾已经激化,由于城池太小,整个城只有四口井,早就有缺水的问题,然而苏剑龙却霸占了两口好井,只有他的嫡系军队才能使用。时间一长,我们这些外系的两口井全都枯了,然而苏剑龙又不肯开放自己的井,以至于大部分士兵缺水,军队的分裂是必然的结果,而李副将不是嫡系,所以面临渴死的问题,这才不得已突围,如今城里一定还在为水的问题大动干戈。”

  叶歆脸色骤沉,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摇头叹道:“原以为上颖可以支撑一两个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水,是我失误了,想必苏剑豪也是没有料到上颖缺水,不然不会在汾城周旋。”

  龙天行沉吟道:“看来上颖已是危在旦夕,若不发兵救援,只怕会导致全军覆灭,我看应该连夜发兵。”

  “将军说的极是。”司马丞起身拱手道:“不知城中有多少士兵,如能立即发兵,或许能多救一些人。”

  龙天行含笑道:“城中有一万人。”

  李梦田大喜,笑道:“一万人,再加我们的五千多,虽然不算多,但应该可以打开一个缺口。”

  “你们不知道吧?上颖城外是疑兵之计,银雪大军已经抽调一半去西进汾城,与苏剑豪的援兵交战,因此只剩五万人,城中若是全力一拼,一定能打开缺口。”

  李梦田突然转头望向司马丞,苦笑道:“果然被司马兄言中,可惜苏将军不听人言,否则怎会有今天之事!”

  “哦I司马大人料到此事?”叶歆煞有兴趣地看着司马丞。

  司马丞无奈地苦笑道:“不错,当初银雪军送劝降信入城我就有所怀疑,银雪军的军力总数与我军相差无几,他若不能以优势兵力先压制上颖,援兵会很快赶到,然而他们自愿停战半个月,这一点不合理,可是苏剑龙不肯听我的,我也无能为力。”

  叶歆点了点头含笑赞道:“苏剑龙不识人才,该有此劫数,司马兄何必自责。”

  “先生说的有理。”司马丞又催道:龙将军,快发兵吧!“

  叶歆插嘴问道:“不知道上颖城中苏家的嫡系有多少?”

  “苏剑龙自领五千,再加上两员偏将,应该是一万五千人,其余都是后期从各地抽调的大军。”

  叶歆点点头,转头朝着龙天行道:“事不宜迟,将军领五千骑兵星夜绕道前往上颖南方,务必打着苏剑豪的大旗……”

  “妙啊!”司马丞不待他说完厂猛的—拍大腿,笑着赞道:“敌军若是以为苏大将军的援军攻到,定然会大吃一惊,军心必影响,而且可以借他们之手告知城中的守军,援军已到。苏剑龙虽然胆小,但他若知兄弟来救,一定会拚杀出来,如此一来里应外合,定能成功突围,说不定还能围剿敌军。”

  龙天行哈哈一笑,道:“我这位朋友可是天下奇才,你们日后便知。”

  叶歆笑了关又望着司马丞问道:“不知道参军大人可愿辛苦一趟?”

  司马丞愣了愣,见他眼中似有深意,回念一想,若有所悟,含笑问道:“莫非要我领兵出战?”

  叶歆点点头道:“司马丞呈是文臣,却是帅才,可领五千人从北面杀入,形成夹击之势。”

  司马丞关道:“如果龙将军愿将兵权暂交我手,我一定不负众望!”

  龙天行笑道:“有司马兄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

  叶歆又道:“龙将军,若敌军反击,不要恋战,以骑兵的优势扰之,这种事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说了,至于司马兄则是去攻上颖北面,沿途务必大造声势,告诉敌军武化被夺,这里是敌军的屯粮之所,远比上颖重要,武化有失,敌军必乱,因此可以吸出一部分敌军。”

  “先生妙计,司马丞明白。”

  司马丞朝他拱了拱手,与龙天行并肩而出,这是叶歆麾下两大各帅第一次携手作战。

  李梦田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禁叹道:“若我手臂不伤,也能与他们一起同行。”

  叶歆含笑道:“我们自然不会闲着,只怕将军手臂初断,疼痛难当。”

  李梦田哈哈一笑道:“多灌几杯酒就什么痛也没有了,有什么让我做的尽管说,就算左臂也断了,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叶歆抚掌大笑,举着酒杯道:“难得将军如此豪情,我先敬一杯,然后再说大事。”

  战事的发展更加紧张,赵玄华失去了主动和优势,一边派人向上颖求援,一边派探子北上打听孙文昭大军迟迟未到的原因,而他也不敢守在梧城,怕苏剑豪弃了汾城直奔上颖广—旦大军会合,上颖城中的兵力就会发挥效用,对银雪军极为不利,于是弃了梧城奔至紫铜山一带驻扎,一是切断苏剑豪东进的道路,二是缩短连接武化的补给线,三是与上颖城外的大军遥相呼应,以备不测。

  苏剑豪虽然连胜,但面对紫铜山一线坚守不出的赵玄华也无计可施,只能连日进攻,但兵力上旗鼓相当,正面交战短时间根本无法突破。

  孟海槊的五万大军虽然让李梦田和司马丞突围成功,但他还是稳稳地守在城外,尤其是当谋士元亮看到天龙军突围时上颖城城门紧闭,不但没有佯攻侧应,连呐喊声都只是稀稀落落,立即断定城中必有变故,因而舍弃了追截突围的军队,开始对上颖城展开了心理战,劝降的书信又一次被射入城中。

  此时的上颖已经被分成南北两半,自从李梦田的军队弃城突围之后,非苏系的部队的心里立即蒙上了阴影,连抗战最强的李梦田祁只能弃城而走,可见对援军的到来毫无信心,他们这群缺水少粮的部队怎能不感到重重危机。

  嘎———声鸦叫突然划破了凤祥山的宁静,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难道是誓示吗?”

  听到鸦声,龙天行的内心忽然有一丝不祥的感觉,他率领五千骑兵奔了一百多里来到了这座位于上颖城东南方二十里外的大山。

  “将军,时辰到了。”一旁的亲兵提醒了一句。

  龙天行抬头望着星光暗淡的夜空,夜深人静,似乎是偷袭的最好环境,然而内心总是有一丝不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上马吧!”

  城北,司马丞的五千人也到了,看着冷冷清清毫无动静的敌方大营,都感到有些惊讶。

  司马丞忽然觉得心神一跳,对于军营中的这种变化感到十分诧异,处事小心的他将大军留在山坡之上,虽然救援是大事,但他不想把龙天行的五千士兵断送在上颖城外,否则无法向他交待,怀着这种慎重的态度。

  “不对呀,静得太奇怪了,怎么连上颖城也像是死城一样,难道有诈?”

  “大人,山坡下的平地上有交战的痕迹。”

  司马丞微微一愣,连忙冲到,果然发现地上的血渍,还有散落在草中的兵刃,喃喃地道:“莫非是那天我军突围时留下的,不对岈,当时走的不是这条路,难道还有其他人突围9”

  漆黑的夜空,气氛的诡异,阴森的战场,让司马丞和五千士兵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压抑感。

  南面的马蹄声如鼓声般敲响了,龙天行的骑兵如同巨浪一般层层地叠杀入了银雪军的大寨,然而偌大的营寨已经被折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木栅和木制的了望台,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龙天行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如何也没有想到上颖城外会是这么一副样子。“难道中计了?”

  他倏的一惊,连忙指挥手下撤离大营,骤然间已消失黑夜之中,并立即转向北方。

  司马丞正打算派人进去一挥,见龙天行的大军突然在南侧出现,不禁大惊失色,急忙迎了上去。

  “龙将军,你不是去南门吗,”

  龙天行神色凝重地道:“事情古怪,我杀入敌军寨子,却发现寨子空荡,原以为是计,却又没有伏兵,似乎银雪大军已经撤走了,最奇怪的是城中也是悄然无声。”

  司马丞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骤沉,嘀咕道:“敌军突然离开,莫非是苏剑豪杀破了银雪军,所以急忙增援?”

  “有可能,不过城里为何没有动静?”

  司马丞神色大变,惊道:“难道他们已破城池,所以离开了!”

  龙天行抬头望上颖城的方向,沉声道:“派人去看看。”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呆若木鸡,探子满脸惊慌地冲了回来,气急败坏地道:“城中一片死寂,满地尸骸,血腥味极重。”

  “什么!”

  两人大惊,连忙带着兵马冲入如同死城一般的上颖城。

  刚入城中,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整座城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响,只觉阴风阵阵,令大毛骨悚然。

  当士兵们点亮了火把照亮城中之时,人们更是都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尸骨遍地,断手断脚,中枪中箭者不计其数,有的甚至扭抱在一起厮打而死,可见战况惨烈的程度。“

  青石板的街道上,黄色的土墙上,白色石屋外,到处祁喷洒着黑红色的血渍,斑斑点点,仿佛地狱一般令人惊骇。人们只觉得全身是裹在血色之中似的,没有一处感到舒服。

  龙天行和司马丞的心情祁变得异常沉重,不但是因为城中的阴森和凄惨,还为了眼前的死者大都是天龙的士兵,更甚的是,他们轻易地找到了自相残杀的证据。

  司马丞随即想到了缺水,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使原本就面临决裂的大军反戈挥向自己人。情况之惨烈,令他不寒而栗,额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沿着面颊往下流,全身都颤了。

  “我们来晚了!”

  龙天行拍拍他的肩头,劝慰道:“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司马丞苦笑了一声,道:“先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好。”

  龙天行立即吩咐士兵进驻城中清理战场,直到天明才将城中的尸体处理完毕。清点数目之后发现有一万二千多名天龙士兵战死,而银雪军的死楞者不到一千,胜负立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