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心见玉霞公主直盯着自己,不禁一愣,转头去看叶歆,却见他朝自己笑,心念一动,知道他在调侃自己的美貌太迷人,脸微微一红,娇嗔似的白了他一眼。

  叶歆虽然见惯凝心的美貌,却极少见她做此媚态,忽觉周围的景物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心中怦然一跳,脑中又浮现出初见凝心时的惊艳,如果不是一心守着妻子,想必早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玉霞公主回过神来,却见叶歆站着发呆,调侃似的朝他挤了挤眼睛,嘻笑道:“实在没有想到师父暗中藏了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叶歆含笑道:“凝姐姐不但道术高明,道学知识更是丰富,我想把她留在这里,传授你一些道学知识!”

  “好啊!”玉霞公主高兴地挽着凝心的玉臂,笑道:“有仙子姐姐相伴,实在太好了。”

  凝心原打算来到肃州后就回山,但接连遇上许多事情,因而耽误了下来,虽然打算回山继续修炼,然而她心里清楚,那座遥远的灵枢山实在太冷清了,而她的内心深处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平静。牵动心灵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像一根绳子,时刻牵动着心灵乃至魂魄,何况现在新道术正值重要阶段,稍有差错便有性命危险,因此她不愿走,叶歆与她心有灵犀,怎能不知其中变化?自从上次那一抱,他就知道凝心的心态起了变化,心中万分愧疚,但他清楚凝心不像红緂和冰柔,要的只不过是偶尔相视一笑的机会,所以把她留在玉霞公主这里,一方面让她有个好环境继续修炼,另一方面也使她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山中。

  冬季虽然给肃州带来几个月的和平,却无法阻止烽火蔓延,西征的苏剑豪围攻双龙城,五个月仍无法攻破,兵力消耗严重,七成士兵都受了伤,无奈之下,只好与旷国雄达成了停战协定,然后兵渡眠月河,前往顺州增援。

  顺州的战事因为苏剑豪大军的出现而有所改变。首当其冲的是屈复清,面对苏剑豪十万大军,他被迫将攻势改为守势,并把目标移向平安州,同时也开始注意叶歆所在的肃州。

  清月、铁凉的攻势却没有减缓,依然向苏方志大力施压。

  东面的张全却是意气风发,一连兼并了数个小势力,势力扩大到了二十个府,兵力也增加到十几万,地盘延伸到海州和宁州部分府县。

  龙天行的兵力增至十二万,其中的十万陈兵北面,而西面只留两万人驻守在刺桐城,南面则有河帮管理,张全无法渡河,形成不了威胁,因此整片地局十分稳固。

  龙天行和司马丞各自控制桐梧山脉东西两侧,丁旭和宋钱一个打理政务,一个处理财务,同时又吸纳了不少人才,文有章文景,仁善杰,黄施;武有廖羽、巩子河、杜豪,制度健全。

  与此同时,大批不堪战火洗礼的难民在河帮的组织下进行了大规模的迁移,其中最多的就属平安州和昌州,龙天行的声望与日俱增,已与张全等人齐各,成为名副其实的诸侯国。

  春草发芽了,藉着融雪的滋润破土而出,旧的霉气似乎都被新春的到来一扫而空,四月的天马草原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悬河城的红烈开始矗矗欲动,冬季攻下悬河城使他声名大噪,红氏一族在铁凉国内可算是人尽皆知,声名更胜从前,铁凉国主赵和特旨褒奖了红烈父子。

  然而红烈并不满足于悬河城,叶歆的天马草原是他下一个攻击目标。经过一个冬天的修整,军马齐备,粮草充足,正是开始攻势的好时机,唯一令他不安的是那队在风雪中神出鬼没的骑兵,还有对地形的陌生。

  黄延功很快就察觉到敌人的动静,立即飞马奔至卧牛城,向叶歆禀报悬河城的动静。

  叶歆在外书房接见了黄延功,听完军务报告,他陷入了沉思,天下他最不想对敌的人莫过于红烈,碍于红緂的缘故,他心中一直有所歉疚,但红烈杀了冰柔之母,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常常使他夜不能寐,烦忧难忍。

  紫如随坐在侧,她是最了解叶歆的人之一,见他眼中闪着迷惘,心有所悟,将身体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大人,在担心那位夫人和小公子吗?”

  叶歆看了她一眼,不想柑瞒,苦笑着点了点头。

  黄延功拱手道:“大人,此事还是早做定夺,青龙城尚在修建,暂时没有防御力,军寨虽然牢固,但面对铁凉骑兵,不知道能否抵御,依我看一是添兵,二是加快修筑青龙城。”

  叶歆皱了皱眉头道:“士兵已经很分散,十几万士兵要守住东西南三面,还有漫长的沙漠线,根本不够用,着不是有朴哲帮忙,镇住了北部和东北,绝不会有如今平静的局面。短期之内怕无力添兵,只能想办法以现有的兵力支撑。”

  “唉!若上次不掉那几万士兵,如今也够了。”黄延功自责地捶打手心,满脸愧色。

  “事情过去了,不必再提。”紫如怕引起叶歆的心事,连忙出言打岔。

  叶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面十分清楚,如果不能取得一场大胜,悬河城失守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将难以磨灭,然而眼下的兵力匮乏,着想以少胜多,着实有些困。

  他沉吟了半晌,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也许我该去一趟,”

  紫如听得清楚,好奇地间道:“大人有何妙计?”

  “紫如,随我到悬河城走一趟,有些事情该挑明了。”

  “你是说……”紫如意识他指的是甚么,心中猛跳,愕然地望着他,这么做无疑是把他自己送入火坑。

  黄延功见两人的表情古怪,有些茫然,但这是叶歆的“家”事,不敢多问,含笑道:“大人亲自前去督阵,相信对军心士气大有好处。”

  “你下去休息吧!明早起程,我要去会一会红烈。”叶歆眼光闪动着旁人无法阅读的深意。

  由于冬季的关系,红烈慑于那支神出鬼没的奇兵,又不敢冒然将士兵分散,还怕把大军置于风雪之中,因此放弃了悬河走廊的五府之地,这些城池都不大,不利士兵过冬,也不利防守。

  黄延功却趁机把东面出口的军寨移到了悬河城三十里外,与城池相连,形成一个防御体系,但比起悬河城仍相差甚远。

  四月初六,叶歆与紫如和黄延功一起来到悬城河外。

  “大人,你考虑好了吗?万一……”紫如忧心忡忡地望着叶歆,红烈既然派人刺杀了叶歆的岳母,与这种人相处,若不小心恐,怕会发生异变。

  “这悬河走廊绝不能丢,红烈杀我岳母,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他谈一谈,如果他执意要攻,我自有打算。”叶歆已没有选择,此番来见红烈就是为了确定日后道路。

  黄延功点头道:“若是能收复悬河城,只需固守西线,铁凉大军便寸步难行。”

  叶歆指着身边早已吩咐好的小卒,道:“去叩关吧!”

  小卒骑马来到悬河城的护城河外侧,仰头朝着城上高声叫唤道:“我家主公请红大将军下城说话。”

  城上的士兵早就察觉到肃州军的异动,气氛越来越紧张,准备随时应战,一听此言,立即禀报红烈。

  红烈正与手下商议进兵之事,听闻叶歆来了,顿时心头火起,气冲冲地登上城头,站在城边向外眺望,果然看到肃州军军中竖着一杆银边绿色的大旗,工面写着一个“叶”字,想到女儿之事,耻辱感油然而生,脸色铁青地喝间道:“叫奸贼叶歆过来说话。”

  “我家主公吩咐,今日只叙旧谊,不谈军事,若是红大将军觉得当众谈及私事也无所渭,我家主公自然前来相见。”

  “我就会一会那个无耻小人。”红烈对女儿的事引以为耻,怎肯舍下这张老脸当众言及家庭丑事,冷哼了一声,甩袍走下城墙。

  片刻之后,城门被打开了,一彪骑兵从里冲出,在护城河边摆开一字长阵,正中坚着火色大旗,上面用白布绣了一个“红”字,迎风招展,气势不凡。

  红烈身披银色软甲,外罩红色战袍,腰间悬着一只宝剑,胯下是一匹白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好似一团雪。

  叶歆一出场就受到万人嘱目,他没有骑马,而是坐着一辆特制的四辕战车,由两匹黑马牵引。车身乃木制,大约一丈见方,三面有护栏,正前方是一个高栏,做扶手之用,中央放着一张虎皮大椅,椅后坚着一把银色罗伞。

  叶歆手持缰绳站在战车上,身上穿的却不是战甲,而是一袭锦袍,手上也没有任何兵器,与一般的书生并无异样,只是服饰上较为华美而已,姿态轻松,神色泰然,远远望去就能感觉到慑人的气势。

  看着文士般的叶歆以奇特的方式出场,铁凉的士兵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红烈虽然仇视憎恨叶歆,却不得不承认叶歆的确出众,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恨叶歆,心里认为正是这些出众之处骗取了女儿的清白,毁掉红氏一门的声誉。

  他的手忍不住摸了一下剑柄,但终究还是放开了。红烈轻哼一声,纵马来到叶歆的面前望着这位原该称为岳父的男子,叶歆突然有一种无言的感觉,是他刺杀了田氏,使冰柔的情绪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房气如果无法得到安抚,将会吞噬她自己,想到这一后果,叶歆心中就不寒而柔。

  “叶歆,你这奸贼,我此时恨不得一剑宰了你!”红烈怒瞪叶歆,表情与他的话一模一样,都充满了杀气。

  叶歆不清楚他是否知道女儿之事,望着他片刻,淡淡地道:“你一个堂堂大将军,却做如此卑劣之事,居然派人杀我岳母。”

  红烈怒哼了一声,用马鞭指着他愤怒斥道:“你这个淫邪的小人,坏人清白,有甚么资格来说我?我一定要教训你,”胸中怒火越来越旺,若不是两军阵前,怕失了威仪,他一定拔剑相向。

  叶歆顿时愣住了,心里明白,红烈一定知道了女儿的事情,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但乍听之下心里还是猛然跳了起来,他这一次来就是想寻找答案,红烈那张愤怒的脸无疑是最好的回答。

  沉默了一阵,叶歆忽然朝红烈欠了欠身,正色道:“论理我该叫你一声岳父。”

  “当不起!”红烈撇撇嘴,露出一副不屑同流合污的表情,斜眼瞟着他,射出漠视的目光。

  叶歆见惯多少冷眼,这种表情对他而言早巳没有任伺杀伤力,只是从红烈的脸上表现出,令他多少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蹈已经踏上去了,无法回头。

  “炽儿还好吗?”作为父亲,叶歆内心对儿子的疼爱远比表面上要多,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思念之情。

  “看在你让那孩子姓红的份上,我才给你一点面子出来跟你说话,否则说话的是我的剑。”提起外孙,红烈的情绪稍稍平定一些,但语气还是硬的像石头。

  叶歆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岳父扫地出门的女婿,除了苦笑,甚么也说不出来。

  红烈不肯罢休,手指着叶歆怒目喝道:“我女儿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一个有妇之夫,还有了苟合之事,丢尽了红家的脸面,每次想起我都觉得无地自容、愧对祖宗,甚么天下第一情痴,我呸!外表道貌岸然,其实内心淫邪,这就是你的嘴脸。”

  叶歆不愿出言相驳,直言应道:“道貌岸然也罢,淫邪奸险也罢,我早已将名声置之度外,緂妹的事我也不想解释,此次前来,除了问一问他们母子的情况外,还要问您一件大事。”

  “大事?”红烈讥讽道:“莫非你想投靠我铁凉?若是如此,我还可以考虑一二。”

  叶歆见他出言讥笑,知道红緂没有把事情告诉他,淡淡一关道:“緂妹没告诉你吗?我不是要天下姓叶,而是要天下姓红。”

  “甚么!”一句话仿佛惊雷乍起,红烈大惊失色,几乎吓得从马工摔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半天才坐稳,目瞪口呆地盯着叶歆。

  “不必多疑,緂妹问我要天下,我已经答允她。”

  红烈脸色骤沉,厉色喝道:“大胆狂徒,居然在我面前耍这种小技俩,我做官数十年,这种雕虫小技怎能骗得了我?”

  “去问緂妹,一问便知。”

  红烈见他神色凝重,不像是说谎,心中更是怀疑,上下打量他片刻,冷冷地道:“难怪緂儿被你骗了,这种弥天大谎你也能说得出口,果然是巧言令色之徒。”

  叶歆见他成见极深,也不禁动了气,淡淡地道:“红大将军若是不信,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日后便见分晓。”

  “日后?”红烈傲然一笑,指着他身后道:“你的天马草原以后也会是我铁凉骑兵的牧场,你着不早降,迟早成为阶下之囚,到时候我亲自斩你,为我红家洗去耻辱。”

  叶歆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红烈恨自己入骨,竟要杀之而后快,不禁冷笑一声,傲然道:“红大将军,我看在緂妹的面子上敬你为长辈……”

  红烈抢下话题叫道:“我们之间除了是敌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再提起小女的名字。”

  叶歆点点头,森然冷笑道:“也罢,我现在就回去诏告天下,开朝立宗,立緂妹为皇帝,炽儿为太子,我看你这位铁凉的忠臣如何再立足?”说罢抽功马缰,作欲走状。

  “站住!”红烈一听这话,惊得汗如泉涌,背上凉飕飕的,为计策之锐心颤神摇。如果叶歆真的按他所说去做,红氏一门将百口莫辩,数十年的忠名绝对挡不住过番谣言,到时候必然受尽铁凉军民痛骂。想到此处,他两眼一翻,血丝暴长,大声斥道:“好个奸贼,竟……竟然想出此等奸计,挑拨我君臣的关系,我主睿智英武,绝不会上你的当。”

  叶歆淡淡一笑道:“上不上当不是你说了算,赵和的阴毒我早已领教过了,这种卑鄙小人疑心最重,何况你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此时率兵攻取顺州,最怕的莫过于雪狼关失守,我肃州大军杀入空虚的都城,您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冒险相信你吗?”

  “这……”红烈额上的汗越流越多,胸前的战袍已被浸湿。

  “您要小心啊!依我看最少也会撤了你大将军之职。”

  “你好阴毒啊!连妻儿都可以不要。”

  叶歆神色一正,冷冷地道:“你现在才想起她吗?你有为他们想过吗?”

  红烈刚才还不认叶歆是外孙的父亲,现在又怨他不顾妻儿的死活,被叶歆一阵抢白,顿时哑了,涨红着脸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