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沉稳的苏方志听到此二字也禁不住跳了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张牵动万人心扉的遗诏居然落在叶歆手中,心道:如今天下已经大乱,叶歆此举定是要乱中取利!
苏剑豪更是一把抓住兄长的手臂,怒目问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假遗诏,一定是叶歆那奸贼想羞辱我,所以想出这么阴毒的妙计,这个可恶的贼子,我非要灭了他不可。”
苏剑虎苦笑道:“是真的,消息得到很多地方的确认,我想不会有错。”
“我想是真的。”苏方志脸色铁青地坐回椅子上,语气沉重地道:“好一个叶歆,居然在这种时候出此妙招,不愧是名功四海的人物。”
苏剑豪无法接受这件事实,事情若传出去,他将成为天下的笑柄,像他这种爱面子的人绝对无法容忍这一点,焦躁不安的他冲到父亲的身边坐下,力辩道:“父亲,这其中一定有诈,我们要想办法反驳他们。”
“我也曾猜疑遗诏在叶歆手中,只是他中途遭贬,权势尽失,因此就没再留意他,想不到遗诏竟然真的在他手里,现在想起,我才恍然大悟,一切分明都是先皇的计谋,利用贬官之事使叶歆脱离其他人的视线,从而减轻他的负担。”苏方志脸色更沉了。
“那我……”苏剑豪不敢想像,以后出去会有多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苏方志怜爱地看了一眼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叹道:“剑豪,你的一招败笔,把一个名正言顺的皇位拱手让给了别人,也把我们苏家的大好前途断送了。”
苏剑豪揪着头发叫道:“我怎么知道她会是继位人?天龙朝也没有女人做皇帝的规矩。”
“天龙朝是没有,但以前有,所以想想也不足为奇,只是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诸皇子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玉霞公主,先皇把她嫁给你也是为了日后得到我们的支持,看来兵变这招棋的确是败招,还是那个不成气候的三皇子。”苏方志不愧是一代豪士,绝不吝啬对自己的批评。
苏剑虎诧异地问道:“这个叶歆,明明有遗诏在手,为甚么不早点拿出来,现在拿出来有甚么用吗?”
苏方志看了一眼小儿子,却没有解释。
苏剑豪见了父亲眼光,心中一动,很快就察觉到父亲的想法,愤恨地道:“叶歆真卑鄙,原来他一直在等我休了公主,否则我们苏家将会成为遗诏最大的获益者。”
苏方志满意地点点头道:“说的不错,还算你没有失去理智,不过现在既成事实,后悔是没有用的,只有从事件本身寻找出应对方法才是。”
“只是我不明白他凭甚么认为我会休了公主!”
苏剑虎瞥了他一眼,阴阴笑道:“也许其中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一个丧妻,一个是弃妇,中间的瓜葛就不是能对外人道的。”
苏剑豪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这种耻辱感比失去皇位还要让他难受,既然兄长能有这种想法,天下有类似想法的人只会更多,嘲笑声恐怕永远要跟着他,素来心高气傲的他如何也无法忍受这种境况。
“剑豪,别想太多,等我们取得天下,就不会有人敢耻笑。”
苏剑豪愤恨地道:“就算叶歆有遗诏,其他人也不会奉诏。”
苏方志冷笑道:“这可未必,至少屈复清、旷国雄等人会奉诏,因为这样可以避免与叶歆开战,其他的地方也有不少天龙朝的死硬派,若是声势一起,对民心的影响可不小啊!同时,其他人若再想称帝,就不得不面对众多的敌人了。”
“叶歆这招棋实在高明之极,而且拿捏得很准,他的政治手腕比你高明,玉霞公主这个棋子捏在你的手里这么多年,你却把她扔在角落里看都不看,如今她在叶歆手里发挥出万倍的效用,这种手段连我都有点自叹弗如,所以你要多学学,不要以为领兵打仗才是真本事。”
“哼!”苏剑豪对叶歆只有怒火和仇恨,听了自然不高兴。
苏方志怎会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他淡淡地道:“不好听你也给我听着,你可以想想,叶歆从一个白丁布衣,成为现在的辅国重臣,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靠领兵打仗得的,这种捏沙成团的手段,你远不如他。”
苏剑豪这半年没遇到一件好事,先是上颖失利,接着在双龙城之战败北,现在又遇到旧妻的麻烦,昔日那个天下第一的英杰不仅已没有了渺视众人的傲气,心头的怒火更烧得他精神有些不大稳定。
苏剑豪不愿再听父亲的指责,顾左右而言他道:“父亲,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是奉诏还是不奉诏?”
“当然要奉诏,反正叶歆要的只是口头上称臣,对我们不会造成实际的威胁。”
“要我向叶歆称臣?”苏剑素‘愤愤不平。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怎么骄傲起来了?是不是在京城过惯了威风八面的生活,所以如今目中无人了?”
“我只是气愤不过,叶歆当年还投到我的帐下,靠我来保护他,如今却骑在我头上,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要咽,我就很欣赏他的手段,当年他没有背景,没有势力,自然要借助势力向上爬,换成我也是一样,你还要庆幸他暗中没给你一刀,否则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很难说。”
“我不管了,反正我看不惯他。”
苏方志气得想骂,门外忽然走来一人,白发飘然,满面红光,是苏方志新收纳的智囊河凌叟。
河凌叟见气氛古怪,一对贼眼圆溜溜地瞥向三人,咯咯笑道:“主公!二公子!三公子!怎么都板着脸?莫非不喜欢老夫到来?”
苏方志含笑问道:“河翁,怎么有空到这里?”
“我是主公的智囊,既然有大事发生,我怎能不出现呢?”
“河翁请坐。”苏方志笑了笑,指着他对小儿子道:“这位是我请来的智囊,我能以十万人抵挡云璧的二十几万大军,河翁居功厥伟。剑豪,日后要向河翁多多请益,不要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就目中无人。”
苏剑豪细细打量了河凌叟几眼,见他长相奇特,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只是一对贼眼让人很不舒服,站在他面前,仿佛连心都会被看穿。
河凌叟也在打量他,点头赞道:“少公子真是人中之龙,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与众不同,非人下之臣,日后必然龙腾万里。”
“河翁过奖。”苏剑豪知道连父亲也尊重的人必然有过人的才华,恭敬地行了一礼。
河凌叟呵呵一笑,大摇大摆地坐在苏方志身侧,道:“主公,刚刚得到消息,自号中州皇帝的旷国雄已废除了帝号,向肃州称臣,那个一战成名的龙天行也已向叶歆称臣,其余还有些小势力愿意奉诏。一卷黄绫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实在有些令人始料不及。”
“反应好快呀!”苏方志道:“替我写封信给叶歆,就说我愿意拥护新皇,并尽一切力量铲除叛逆,请皇上降诏,准我出征。”
苏剑豪冷哼一声,气得甩开脑袋。
河凌叟瞥了他一眼,又咯咯笑道:“主公何必去拾人牙慧,少公子弃了那位女皇帝,就表明了与天龙朝划清界线,现在再去称臣,无疑自取其辱。”
苏方志点头道:“此言极是,我原想表个态,缓一缓局势,如此听来,我倒是该称帝才是。”
苏民兄弟连连点头,起身齐声禀道:“请父亲即位登基。”
“不忙!”河凌叟刚挑起父子三人的兴致,突然又泼了一盆冷水,道:“三面大军的攻势依然没有停歇,其中以铁凉之势尤为恶劣,若不是我军凭藉有利地形死守,只怕敌军早已攻至晓日城,若要立国,先要稳定疆土为是。”
苏方志老谋深算,一点即透,赞同道:“河翁此言极是,若无后持之力,称帝只是虚名而已。”
“父亲,依我看先占领海州做为大本营,然后再图扩张。”
“少公子此言极是,顺州虽然经营多年,但三面受敌,不可久守,尤其是西面清月国,他们只有东进一途,因此压力最大,若大人有魄力,将晓日城连带顺州西部和西北部的八府二十七县送给清月,让他们挡住铁凉,我军只受一面之敌,压力骤减,才能腾出手向东南和正东扩展。”
苏方志听罢,心中已经勾划出一幅天下大势的蓝图,而南面的土地将是苏家的立身之本。
天下各地反应大不相同,龙天行本就是叶歆魔下,自然不用多言。
旷国雄之所以去了帝号,转而向玉霞公主称臣,大部分原因还是迫于无奈,虽然他抵挡住苏剑豪的围攻,但辖区也因此被攻占不少,苏剑豪引兵南渡之后,这些地区已经不太听话了,有的向东依附了龙天行,有的向西依附了屈复清,使旷国雄势力骤减。
不但如此,还因为战乱之祸,大批难民逃出平安州,其中有七成被河帮送往龙天行的辖地,这些人带走了劳力和财力,大大削弱了平安州的力量,旷国雄连自保也成了问题,不得已才以称臣为藉口,化解北面的危机。
双龙城乃天下第一大城,苏剑豪攻了三个月也寸土未得,旷国雄称臣叶歆自然不会拒绝,虽然不能支持掌控,但旷国雄依附自己总比投靠屈复清要强上百倍。
京都的张全最为尴尬,他两次兵变,两次废立皇帝,如今却成了叛国贼。而东平州一带是天龙朝的发源地,百姓对于旧朝的感情极深,更有无数死忠之士,听闻先皇有遗诏在,无不心向往之,弄得京都人心浮动,张全的管制也受到了挑战。
更令他头痛的是朝臣,以柳成风为首的旧臣无不心向肃州的新皇,即使是个女皇帝,也比替叛逆为臣要好上千百倍,因此京都竟然出现了官员举族叛逃的情况,由于河帮暗中帮助,这批官员都平安渡过了眠月河,其中一部分是旧叶派成员,另一部分原来是言德谦手下的清流人物,因言德谦势败,无力生存,于是投向叶歆。
张全领兵在外,得到消息已无法追捕,只能班师回京,派重兵严密控制眠月河南岸。
七月底,张全鉴于新立的十皇子已没有任何作用,又废了十皇子,改国号为“武”,改京都为“天武城”,自号天武皇帝。
铁凉和清月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已经发兵,没有再称臣的道理,何况两国都占了优势,铁凉自夺下悬河城以后,士气大盛,而南面的大军也节节逼近晓日城。
清月国力不足,若不能扩张,日后会更弱,因此攻占顺州势在必行,但比起铁凉,清月与叶歆从无瓜葛,也没有利益的冲突,与叶歆交往有利无弊,因此清月暗中派出了一支使者团前往卧牛城,希望与肃州的天龙国平等交往。
另一方面,尤海惧怕叶歆的报复,带着财产和亲随逃入了沙漠。岳风按照叶歆的嘱咐,娶了一位牧羊女为妻,成为新的族长,虽然有些勉强,但岳风麾下的大军以及叶歆的绝对权势,都令这些普通牧民不敢有任何异功,而那些不安分子早已随着尤海而去,从此,天马草原终于稳定了。
悬河走廊的战事依然持续着,红烈虽然在兵势上占了优势,但黄延功死守不出,让他寸步难进,一筹莫展,只恨当日没有一举攻下卧牛城,给了叶歆喘息之机。
七月底,东面的周大牛传来了消息,银雪帝国的西征军在武壁疆的率领下西渡游子河,进入广阔的草原区,其麾下有五万大军。只因周大牛用了叶歆的疑兵之术,面对茫茫萆原以及随时从不同方向攻来的游骑兵,武壁疆也是一筹莫展,只占领一个沙古小城做为据点。
叶歆知道周大牛牵制住武壁疆,急令朴哲手下大将巴岩松率领五千精锐铁骑切断银雪军的粮道,大典在印,朝廷的分工也需明细,内阁学士、六部九卿,都需要安排,而叶歆的亲信们自然出任要职。
如同事前安排一样,紫如出任左丞兼吏部尚书,夜寒则是右丞兼户部尚书,两人都是大学士,总领政务。
岳风领平南将军一职,狼牙为镇东将军,黄延功任安西将军,赤温受九门提督,马恢受任靖安将军,余树青则领了平广将军衔。朴哲身分特殊,因而封了天马侯、镇北大将军,天马巡检司,寇子诚任刑部尚书兼大理寺卿,管理刑名事宜。
龙天行虽然不在肃州,但也受封了一等靖南候、武英殿大学士、征南大将军。宋钱封了商使总监;司马丞封为平南将军;丁才受了东平州总督之职。
叶歆向夜寒宣布各人的封赏后,正色道:“朝廷建制不全,大家辛苦一些,兼领诸部,有些衙门暂不设立,待取下银州再说。”
夜寒拿着百官名录细细看了一遍,却见不到叶歆的名字,大为惊讶,愕然问道:“大人,为何没有您的职位?”
叶歆微微一笑道:“我是皇师,这个身分已经足够,难道你们会因为一个名衔而弃我于不顾吗?”
“属下不敢!”夜寒吓了一跳,连忙跪倒行伏拜大礼。
“起来吧!”叶歆含笑道:“把消息传给各地的将领,鼓舞一下士气,离登基大典还有一个月,一切小心。”
“是!”夜寒低着头退出书房。
叶歆望着门口发呆,这些日子冰朵较先前温柔体贴,没有再为皇位的事无理取闹,虽然这是好事,但他总觉得妻子的变化起伏太大,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思绪中,他的眉尖忽然一动,含笑道:“姐姐,是你吗?”
“反应好快呀!”凝心俏影出现在他身侧,朝他嫣然一笑。
“柔儿也回来了吗?”这些日子冰柔经常与夜寒等人的家眷在一起,由于玉霞公主刚刚学会隐身,因此叶歆托请凝心照顾妻子,以防不测。
“歆弟,你如果有空随我去看看,尘世间的事情我不太明白,只是觉得有些不妥。”凝心黛眉轻蹙,眼中露出忧色。
“不妥,她不是和那些官员的家眷在一起吗?”叶歆知道冰柔有意拉拢手下官员的家眷,从而得到她们的支持,虽是如此,但他并没有阻止,更不想把妻子关在府里自己胡思乱想。
“是有一群女子,但气氛很古怪,我也说不清楚,你随我去吧!”
“难道柔儿的变化与她们有关?”叶歆不愿意跟踪妻子,叫凝心陪着冰柔也是保护她,并没有监视的意思,然而凝心的问题让叶歆很不放心,沉吟了片刻,他扔下手中公务,匆匆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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