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上师哈哈一笑道:“所以我今天前来自首。”

  叶歆脸色微变,沉声问道:“原来柔儿变聪明是因为你,只怕今天是你进城之后第一次施展道术。”

  朱雀上师扬了扬拂尘,笑嘻嘻地道:“说的不错,我若是施展道术,岂不是早就被你发现了!”

  “这次仙主堂的事自然也是你安排的了?”

  “我那女婿太不像话,居然连邪教也弄了出来,我最讨厌这个,所以扔下他不管了,反正他也不听我的话,这次原想拉着你去见他们母子,后来想了想,你的处境也挺难,所以先看看你这位夫人到底是甚么人。”

  “然后呢?”

  “你妻子是个好人,只是吃苦太多,性格会时常变得古怪,而你的事情太多,没时间陪她,因此情绪受到压抑,终日在家幽怨不绝,所以我让她主动一些,温柔一些,再教她了点相夫之道,她学得挺快,也挺聪明,呵呵,希望能化解她与红緂之间的仇恨。”

  叶歆沉声问道:“是你唆使她问我要皇位?”

  朱雀上师呆了呆,惊讶地道:“嘿!她居然一开口就是皇位,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叶歆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她就是不想把权力让给緂妹,所以才来抢权,都是你添乱。”

  “红緂那丫头根本对皇位没兴趣,只不过想在后宫找个位置而已,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妻子既然喜欢,给她就是,就当是交换条件,这样可以打击铁凉军士气,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朱雀上师一脸的委屈,“反正我那徒弟天资聪明,适合修炼道术,不当皇帝也会是修学名家。”

  叶歆满脸郁闷地道:“我可不想一辈子搅在官场中。”‘“这还不容易,待时局平定,把天下扔给你儿子,然后便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叶歆闭上眼睛想了半天,觉得朱雀上师所言不失为中庸之道,问题当然还有很多,但留在官场中的目标却变了,一开始是为了救妻子,妻子救出来之后又为了还情,如今似乎情债有望解决,又要为了摆脱权力而夺取天下,似乎每一个阶段被冥冥中安排的因素决定了命运的走向。

  朱雀上师鼓动道:“以你的才能和智慧,想平定天下大概只要十年,到时候你的大儿子已经有能力理事了,再有几位重臣和你妻子辅佐,不会有任何问题。”

  “十年!”叶歆仰望屋顶,心里开始嘀咕日后的事。

  朱雀上师含笑道:“反正主动权在你手上,如何决定都没人敢反对,慢慢想吧!”

  “上师的办法固然有理,若是一年前,应该不难,但如今红烈杀了我岳母,仇恨难消,我即使希望她们和解,但也不敢强硬抹杀柔儿报仇的意愿,这一点若不能解决,说甚么也没有用。”

  朱雀上师也沉默了,叶歆这话说到点子上去了,一切问题都在于血仇之上,如果无法化解,问题便难以解决。

  “算了,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叶歆苦笑一声,道:“上师,緂妹那里还望你多费心,我暂时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心,我这就起程回去,你要不要带封信给她?”

  叶歆沉吟了半天,轻叹道:“不必了,我正筹划从后方袭取雪狼关,有甚么事还是当面说更好。”

  “也罢!”朱雀上师微笑道:“我虽然收你儿子做徒弟,不过你的事我不会参与,这样就不好玩了。”

  叶歆知道他指的是甚么,如果有朱雀上师相助,抓住红烈犹如探囊取物,真要如此,天下传席而定,用不着大费周章。

  “噫!你这里还有道士?”朱雀上师刚想走,忽然停住了。

  凭着心灵的熟悉感,叶歆知道了是谁,笑道:“上师莫忧,是凝姐姐!”

  “好快啊!”朱雀上师呆了一呆,抬头望向大门,眼前彷佛飘来一阵香云,定睛细看,一名绝色仙子出现在叶歆的身边,整个厅堂因她的出现,仿佛被注入了许多色彩。

  他惊愕地打量了半晌,抚掌赞道:“好一位道中仙,出尘脱俗,不带一丝人间俗气,这可是我见过道性最好的修道者,今日一见,实在大开眼界。”

  凝心一眼就看出朱雀上师也是修道者,微微有些惊讶,转头望向叶歆,问道:“这位是……”

  “他是朱雀上师,火行道士,是我的朋友,上师,这位是水行道士凝心。”

  朱雀上师盯着芙蓉玉面点头道:“老弟,想不到你的身边还收着这么一位佳人,嘿嘿,难怪不肯去雪狼关,传出去,恐怕天下男人都要杀了你。”

  叶歆知道他打趣,微微一笑道:“凝姐姐道学精湛,世之罕见,连我师父都比不上,我的灵术也全靠她相助才有小成。”

  凝心嫣然笑道:“歆弟过奖,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道者而已。”

  “一笑百媚,我该走了,不然也会有下尘之心,老弟,福缘不浅啊!”朱雀上师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疑心嫣然笑道:“这位朱雀上师说话真是风趣。”

  叶歆羡慕地道:“游戏红尘,比我们都逍遥自在,实在让人羡慕啊!甚么时候我也能像他这样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凝心凝视着他。

  叶歆知道她所指,微微一笑道:“总会有这天,我们回去吧!”

  经此一役,刘景娥的事情在叶歆的授意下被宣扬夸大,并广泛传播开来,使仙主堂在卧牛城及至整个肃州声名狼藉。官员们更是不敢招惹,叶歆的话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的心中,这种大罪,再犯一次都要灭门。

  但这种不安的气氛很快就被新任官员名单带来的喜气冲淡了,因为朝廷新设,众多衙门都要安置人手,几乎每位官员都往上升,还有不少连升数级,无不心花怒放。

  当然,令他们惊讶的还是叶歆的地位,既无封爵,又无职位,只有一个皇师的虚名,与他们想像中大不一样,如同平地一声雷,引起了众多哗然之声,都在猜测叶歆是否别有用意。

  叶歆根本无暇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因为东面的战局又生变化,武壁疆由于粮道被骑兵骚扰,放弃了沙古小城,在嘎子河西岸下寨,似乎有添兵之兆,而且银州草原区面临蝗灾,吃掉大片草地,以至秋草不足,部族们为争水草地产生了不小的磨擦,对于外来的人敌意很重,若不小心处理会留下大患。

  他连忙从纳颜镇召来了狼牙,联同城中重臣,商议对策,此时已是八月二十六,离九月初九的登基大典只有十几天。

  “大人,如今怎办?银雪意欲添兵,我们不能不防,不如让现有的新军前去增援吧,顺便控制周围几个小草原区。”狼牙心忧夜明城的防务,恨不得带着新军飞往前线。

  叶歆摇了摇头,拿起身边的一张文书扬了扬,沉声道:“不行!据报银州草原区蝗灾泛滥,大片草地被蝗虫吃光,部族们犹恐水草不足,为之还大打出手,你们再带着数万匹战马去,明是保护,实际上却是与他们抢夺草场水源,到时候你能看着战马饿死吗?”

  “属下不能。”狼牙想都不想就回答。

  “这就是了,派兵去只是自讨没趣,招来骂声。”

  狼牙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吧?”

  “当然。”叶歆含笑道:“我打算从嘎山城调一万步兵前往助守重城要塞,然后用部分骑兵承担嘎山城防务。”

  夜寒点头道:“此计甚妙,依我看,不如再往银州各个草原送些粮食草料,以收其心,方便日后东征。”

  “右相此言极是,银州草原此时需要的是粮食,不是大军。紫如,你立即调拨粮食送到嘎山城,让朴哲派人送粮。”

  “属下明白。”紫如嫣然点头。

  “夜寒,银州的事是个教训,我们也要做好蝗灾的准备,免得事发后无力补救。”

  夜寒躬身应道:“大人提醒的是,卑职一定让他们多备草料,以防不时之需。”

  “你办事我放心。”叶歆笑了笑,转头又望向狼牙问道:“编制新军的事情办的如何?”

  狼牙拍着胸口自信地道:“大人放心,有朴哲做主,各方部族又得到好处,不敢不送人来,我来的时候已到了四万七千余人,相信现在应该有五万多了,都带着马匹兵器,立即就可以编组成军,毫不费心。”

  叶歆知道朴哲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现在再次确认,心里更踏实了,有了这五万骑兵,就有了坚实的后盾,赞道:“干的不错,不愧镇东将军之名。”

  “能为大人效劳,实在是属下万幸。”

  “这次我为你选了一名副帅,此人心计不弱,手段凶狠,是个人才。”

  狼牙笑道:“大人安排的一定是能人,我放心。”

  “我不放心!”

  在座之人听得一愣,不约而同望向叶歆,实在不明白话中之意。

  狼牙直接了当地问道:“大人为甚么不放心还用他?”

  叶歆沉吟道:“此人心计太重,忠义之心如何,一时间还看不清楚,不过他的确是个人才,处事果决,手段独到,能断大事,只是这种人若掌大权,变化无穷,有的变忠,有的变奸,有的变得昏庸无能,有的变得胆小如鼠,有的则能成就大事。他到底会是甚么样子难以预料,因此我把他放在副帅的位置上,既有发挥的空间,又有人压着他。”

  “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你替我盯着他,有任何异动立即来报,若是忠义之士,我自然会重用他。”

  “属下明白,不知此人是谁?”

  叶歆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苻薪生”。

  “他!”狼牙也听说过仙主堂祸乱卧牛城的事,苻薪生立功被贬,官员们都挺同情他,却不敢为他说话,因为事关东方夫人的死,不便卷入其中,没想到竟是叶歆的伏笔。

  叶歆轻轻吸了口气,道:“我降他为千总,调任嘎山城,明年开春后,再调他到你那里暂代副帅之职,这段时间你必须在军中建立威信,让这些新兵只认你这个总帅,免得有些新兵会有异心,最重要一点,兵权暂时不可全给他,就让他督办粮草,参议军务。”

  “卑职明白,先要试探他的忠心,再行任用。”

  “对。”叶歆满意地点点头。

  正说着,一名侍从走入厅中,跪地禀道:“大人,清月国使臣从南面来,已到卧牛城外,赤温统领问大人要不要亲自迎接。”

  “哦!清月国居然派使臣来了。”叶歆有些意外,原想著有些势力会派人来,却没想到最先到达的竟是清月国使臣。

  夜寒微笑道:“清月国久攻顺州不下,此来必是要求联盟,大人,这里依旧是天龙朝,清月国论理也应是属国,如何应对要小心处理,免得日后引起麻烦。”

  “是要小心处理。”叶歆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望着侍从又问道:“使者是甚么人?”

  “清月国使臣送来名帖。”侍从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名帖递到叶歆手里。

  叶歆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清月国抚远将军云从龙,樱武将军云妙裳”,不禁微微一愣,想起清月国主帅云璧之名,心里嘀咕,这两人应该是云氏一门。

  夜寒问道:“大人,见还是不见?”

  “见,当然要见。”叶歆一拍椅背,站了起来,正色道:“夜寒,你是右相,他们是将军,你去更合适,就代我接一接吧,晚上我在府中设置家宴,你把他们带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夜色初降,星汉缀空,大地笼罩在银色的星光之下,叶歆带着冰柔和紫如来到观星楼,楼高二层,二楼临池的一面伸出一座木台,此时已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尽是佳肴珍饯,香气扑鼻。

  冰柔第一次随同叶歆出席正式场面,心里异常的兴奋,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堂堂正正以叶夫人的名义外出,甚至接见臣子。

  “好舒服啊!”叶歆站在台侧仰望星空,享受着宁静的感觉。

  紫如碍于冰柔在场,不敢过分亲密,站在叶歆身后嫣然笑道:“大人今天似乎很有兴致。”

  “事情太多,这个静宇最是难得。”叶歆经朱雀上师点化,人生道路顿时宽广了许多,虽然世事无常,将来如何还未可知,但有个目标在前,至少可以心安。““登基大典过后,大人应该放松一下。”

  “是啊!”冰柔挽着丈夫的手臂娇笑道:“我陪你出巡吧!”

  “出巡?”叶歆笑着摇摇头道:“大典过后我要进入沙漠,那里可不是甚么好地方,你还是待在这里吧!”

  “沙漠!”冰柔噘着嘴道:“漫漫黄沙,无边无际,你怎么会想跑到那里去?”

  紫如自然明白沙漠之行的用意,解释道:“夫人,大人准备收罗丹络和鬼方两个财源宝地,然后借道袭取雪狼关,如此一来,后方就稳固了。”

  叶歆含笑道:“柔儿,紫如的话你都听到了,这才是真才实学,你若想做事,还要向她多多请教,你背后的那位高人已经走了,以后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冰柔呆了呆,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背后有高人?”

  叶歆哈哈一笑,道:“连妻子的事都不清楚,我这个丈夫岂不是太没用了?”

  冰柔挽着他,呢声叹道:“可惜又被你发现了,我还想立一场大功,吓你一跳。”

  “上次你已经吓我一跳了!”

  冰柔忽然脸色一沉,眉尖藏有怒意,攥着拳头道:“我要学好本事,围攻悬河城,为娘报仇。”

  叶歆心头一沉,妻子神色坚定,眼含杀气,说明杀心已固,想化解此仇恐怕难若登天,眼前不禁一阵迷惘。

  紫如幽幽一叹,也在为叶歆着急,天下都在股掌之中,可家事却令他一筹莫展,长此下去只怕不得善终。

  “他们来了!”她的眼角瞥见楼下的回廊中有人影穿梭,连忙唤了一声,分散两人的注意。

  叶歆朝回廊望去,果然有一男一女在夜寒的引领下向观星楼走来,细细打量,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剑眉英目,肩宽手长,身材高瘦,也算是俊朗青年,身上穿着一件白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滚云,下身是枣红色长裤,腰间系着一条玉带,左侧悬着一把佩剑。

  再往男子身侧望去,正是那位名叫云妙裳的娥眉女将,年龄大约十八岁左右,黛丝粉面,柳眉樱唇,一对大眼睛左顾右盼,灵动有神,一身粉绿色战裙,外罩云色披风,腰间同样悬着墨绿色的剑鞘,上面镶有三颗红宝石,一看就是知道是名剑,她虽不说是绝色,但也俏丽可人。

  “原来清月国也有女将军。”冰柔羡慕地道。

  叶歆笑着问道:“我这里有女相,清月为甚么就没有女将?”

  “我呢?上次立功你还赏我呢?”冰柔摊开手伸到他面前。

  叶歆拥着她哈哈一笑,然后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赏你一个孩子。”

  冰柔啐了一口,娇羞不已,心里却甜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