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歆此时正在丹西城积极地处理大战之前最后的事宜,由于战事的需要,必须重编丹络的八万军队,任用有能力的将领,否则大军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会成为祸害,于是召来了朴哲、燕平,开始商量换将之事。

  “朴哲,名单都好了吗?”

  朴哲从怀里抽出一张薄纸,道:“嗯!我又确认了一遍,这些人选虽不算大才,但比起如今的统兵大将要好许多。”

  叶歆微笑道:“好!换将之事今夜便行动,以你的名字宴请众将。燕平,你带着一千亲兵在府中等待,只等朴哲的一声令下就行动。”

  “为何不叫洪宇来?他在军中多少有些威望。”

  “他不是将才,做了巡查使还可以,领兵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因此我把他留在丹络,以他对整个荒漠的熟知程度,赫洋比我们更需要他。”

  朴哲担忧地道:“这番举动会不会引起哗变?”

  叶歆自信地道:“不怕,我数日观察,士兵并没有把将领放在眼中,只要换将之后安抚一下军心,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明白了。”

  “此事一完,你要立即出兵,我想此刻赵和也该有所行动。”

  是夜,军中的将领都被请到府中喝酒,由于气氛轻松,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场惊天巨变发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朴哲忽然站了起来,含笑道:“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我见各位都有思乡之情,今日这顿酒是饯行酒,明日一早,众位将军便可以回到丹络。”

  将军们正喝得高兴,听到这番话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话中之意。

  “来啊!”朴哲朝外招了招手。

  十六名身着军服的军官一起出现在门外,都很年轻,一个个精神抖擞,神气十足,进来后立即朝朴哲行礼。

  “参见大将军。”

  副将李远忍不住问道:“大将军,这些都是千总之流的下级将领,你怎么都叫来了?”

  朴哲含笑道:“既然你们要回丹络,军中不可无将,这十六人从明日起就暂代你们的职位,负责统领八万大军,如此一来,你们也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将领们此时终于明白了,朴哲是要解除他们的兵权,赶他们回家,顿时都跳了起来,怒目横指朴哲。

  面对众多敌视的目光,朴哲神色平静,泰然自若地看了看众人,从袖子里拿出一道圣旨,淡淡地道:“此乃皇命,你们若是不从,我就以抗命之罪处置。”

  圣旨一出,众将立时没了脾气,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不愤之色。

  “其实这对你们也是好事,你们心里应该明白,凭你们那点本事,上战场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回去做了良民,过点轻松的日子。”

  “上战场!”将领们都是一惊。

  朴哲正色道:“不错,这里将会成为战场,铁凉的数万大军已杀来,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乖乖回家,别在这里送死。”

  一听要上战场,这些将领们都露出怯意,眼中的愤然之色也不见了,换上恐惧不安的神色。

  朴哲见了这些表情,知道叶歆说的没错,这些人若是带兵打仗,不是逃走就是投降,对大局极为不利。

  “大家都是同僚,好来好去,皇上已拨出金银,够你们一家老小活一辈子,不必担心生活问题。若是没有意见,就请各自写下书信,辞去本职,回家务农。”

  说话间,侍卫已撤下酒菜,摆上笔纸墨砚。

  众将领们都犹豫了起来,这信是他们将领生涯的终结,想到日后无权无势,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叶歆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见众人犹豫不决,插嘴说道:“我说各位,快写吧,现在写还是主动辞职,皇上会赏给重金,再晚一些,皇上就会降旨撤职,到时侯你们可就真的甚么也没有了,还有可能犯了抗命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将领们都吓得脸色煞白,纷纷拿起笔,在白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朴哲朝叶歆笑了笑,命人收好书信,道:“将军们,交印吧!”

  将领们对视了一眼,神色间都很无奈,不情愿地从怀里拿出银质将印放在桌上。

  “你们十六个人,上来拿印,从现在你们就是将军,要是你们的魔下出了甚么事,该杀就杀,绝不轻饶。”

  “是!”十六人兴奋地走到桌边,各自拿起了一枚银印,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此时早已准备好的玉霞在侍女的搀扶下袅袅走入斤堂,眼波流转,妙目生华,高雅的气质立即使气氛变得平和下来。

  “诸位将军这些年都辛苦了,回去过点平静的生活吧!”

  “参见圣上。”众将一起跪倒。

  叶歆却没有跪,站在角落里的人并不为人注意,他朝玉霞笑了笑,泰然自若地坐着。

  玉霞并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而是在扮演皇帝,感觉既是奇特又是好玩,朝叶歆吐了吐舌头,微笑着坐了主位。

  叶歆安排她出现就是为了安抚离去的将领,激励新任将军,使他们尽心尽力为国家效忠。

  “将军们为国出力,肤心里感激,日后必有重赏。”

  说了几句漂亮话后,玉霞又飘然而去。

  十六位新将领见皇帝亲自来慰问他们,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宣誓效忠,场面顿时稳定下来。

  见到皇上亲临,不甘心的将领们更是无话可说,此时他们已从主导者变成了旁观者,看着接任者们兴高采烈,他们只有黯然地离开了。

  叶歆并没有让他们回营,在朴哲的安排下住在府中,次日一早,他们便在严密的监视下离开了丹西城。

  士兵们一觉醒来,发现上司换了人,都感到极为惊愕,但叶歆的安抚措施随后又到,酒肉之下,士兵也不在平上司是谁,只要日子过得好便满足了。

  当一切安顿好之后,朴哲领着四万骑兵也从驻地出发了,由于情报系统较好,叶歆很快就知道赵和做出了他早先料定的决定—舒震领着五万骑兵向北进发。

  “赵和果然轻视姚跋,只派了五万人来,和我们猜测的一样。”

  朴哲知道大战在即,兴奋地道:“大人,这次该让我们大显身手了吧?”

  叶歆微微一笑道:“当然,这五万人是打击铁凉的第一步,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赵和的一番心意。”

  朴哲哈哈一笑道:“大人,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动吗?”

  “嗯,你立即回营,今夜出发,直扑雪狼关,千万记住,要打着铁凉的旗号,骗入关后不许放一个人出来。”

  “我明白,只是您在这里真的没事吗?这八万人的战力实在有限。”

  “放心吧,敌人可不知道这八万人的战力如何,他们只知道北面有十八万丹络军,以舒震的兵力来看,他绝不敢冒然进攻,而是会选择观望,我当然也不会让他闲着。”说着,叶歆微微一笑,傲然道:“何况铁凉还杀不了我!”

  朴哲感受到叶歆话中的强烈自信,又露出了笑容。

  翌日清晨,朴哲的四万骑兵打着铁凉的旗号向西南进发,贴着山脉而走。

  叶歆在丹西城也没有闲着,八万大军在燕平的指挥下做好了布置,但这些布置却不是用来打仗的,而是用来迷惑敌军,八万人分成八个万人队,每半天派出一队,向南或是西南进行,而且每次出发都大张旗鼓。

  与此同时,一些传言也随着军队的移动向四周散播,说是要南取悬河城,把铁凉军困死在悬河走廊之中,又说要攻取雪狼关,杀入凉州,给敌人造成无数的假象。

  舒震只知敌人有十八万人,兵力是自己的三倍有余,因此显得格外小心,任何风吹草动都有过度的反应。听说敌军分兵南下,欲夺悬河城,大惊失色,一方面派人送信给前方的皇帝,另一方面领军在草原上游动,想逐个击败。

  他这一番举动自然落入了叶歆的眼中,相比之下,叶歆的士兵不是牧民就是平民,还有众多部族的帮助,打探消息十分容易。而舒震见到草原的牧民并没有盘查,这是他失败的一点,因为他一直以为草原的牧民是不会欢迎入侵者,更不会做为他们的眼线。

  叶歆和燕平每天都在府里接收各方传来的消息,利用敌军的动向,改变万人队的路线,这些士兵的战力虽然不高,但跑步并不慢。荒漠的日子其实并不舒服,冰天雪地,漫天风沙,他们都熬过,何况是草原,而且还有草原部族为他们领路。

  士兵们都不知道每天这么跑来跑去是干甚么,虽然有些累,但八个万人队,每队四天才跑一次,算起来也不是甚么麻烦事。

  舒震拥有五万骑兵,原本可以更机动一些,但由于叶歆制造了众多的谣言和假象,使他不得不更加谨慎,最重要的莫过于第一个传言,姚跋有十八万军队,自己处于劣势兵力,他不敢将这五万人分散,然而面对茫茫草原,五万人大概只能填满一处山谷,无法探测整个草原的动向。

  在叶歆的牵制下,这五万人东奔西走,日夜追击“敌军”南下的部队,但每一次都扑空。

  与此同时,朴哲的大军已悄悄地抵达了雪狼关外的三城,由于铁凉大军都在悬河走廊,城里的守军不过一千人,朴哲将五万人分成三队,一个时辰之内便奇袭了三城,而且之后四门紧闭,不放走任何一人,消息也得到了控制。

  是夜,夺袭雪狼关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展开了,朴哲从俘虏的口里得知雪狼关的守卫不过三千,因此他也没有动用全部军队,三城各留了五千人,带着二万多人悄悄地抵达了雪狼关外。

  夜很平静,天空星汉灿烂,美丽的星光洒在草原上分外迷人,微风轻轻地拂过大地,带着阵阵草动之声。

  雪狼关上一切平静,巡视的士兵也像往常一样靠在城垛上偷着睡觉,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聊天。三十万大军正在攻打肃州,因此谁也不会想到敌军能摸到城下,所以都显得漫不经心,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大军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还用说,三十万大军,吐口唾沫都能把城给掩了,肃州那群家伙还不乖乖投降。”

  “还是咱们轻松,不用上战场。”

  “是啊!打仗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在这里过着平安的日子更舒服。”

  正聊着,城下忽然传来了叫唤。

  “城上的兄弟,开开门,我从前线来,要去都城。”

  守夜的士兵都是一愣,这些日子没见一个人从关外来,现在突然有人要到都城,不免都有些怀疑,但三十万大军却使这种怀疑变得极弱,这也难怪,有如此庞大的军队,还有甚么可担心的呢?

  士兵提着火把探头朝下方看了看,城下一片昏暗,只看到一堆人影,大约十一二个,都骑在马上,身上穿着铁凉的军服,似平是自己人。

  “喂,你们是甚么人?怎么会现在入关?”

  城下之人正是朴哲,只是换了一身铁凉将领的打扮,见城上怀疑,高声应道:“我是督粮校尉苗海,前往都城催粮。”

  “催粮官?”士兵们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犹豫。

  “快开门呀!三十万大军打到青龙城下了,眼见就能破城,若是粮草不到,会坏大事。”

  “怎么样?”

  “开吧,反正就十几个人,要是坏了前方的大事,我们可担当不起。”

  片刻之后,城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名士兵打着哈欠走到城门外,提着火把照了照前方,却并没有细看,招了招手,道:“校尉大人,快进去吧!”

  朴哲微微一笑,给身边士兵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突然跳了过去,一把便将士兵打昏了。

  “雪狼关的防御还真松懈。”朴哲微微一笑,拿起火把朝城外挥了起来。

  伏在草中的大军同时跳上马背,如海潮般卷入了雪狼关,关里的人都惜了,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如狼似虎的士兵一刀劈翻。

  为了控制雪狼关的西门,防止消息走露,朴哲让部下领兵攻占城中各处,而他自己则亲自带人守住西门,不让一个人出关。

  城里的防卫着实很松懈,再加上又是黑夜,回荡在城中的马蹄如滚滚惊雷,炸得人们都木了,仅有的三千士兵分散在各处,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很快被朴哲的骑兵瓦解了。

  进关不到一个时辰,朴哲的大军已控制了各处,东西两门都被封锁了,三千守军中除了少数被杀,大部份都成了俘虏。

  直到天色微光,朴哲进驻了城中的官衙,开始处理关中的事务。

  面对突然而至的肃州军,城里的居民都感到莫名的恐慌,谣言开始传开,传说三十万大军全军覆灭,皇帝也战死了。

  惶惶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城中蔓延,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外出,害怕自己会成为敌军的杀害对象。

  朴哲没有刺激平民的情绪,除了把守东西两门之外,并没有防碍居民正常的生活,并约束士兵,不许侵扰平民,这些铁凉之民虽然对肃州军没有好感,但对方做到这一点,他们也无话可说。

  面对空虚的铁凉国内,朴哲没有再进兵,因为叶歆的目标是三十万大军,只要拿下这个目标,铁凉国土轻而易举便可取得。

  此时,朴哲的消息才刚刚传到青龙城外,红烈的两名族兄因为害怕被叶歆的军队俘获,因此绕了不少路,再加上北方的道路只走过一次,并不熟悉,直到雪狼关陷落之时,他们才把红烈的事情送到军中,算来也是叶歆的幸运。

  听说红烈的使者求见,赵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怒目道:“这个叛国之臣居然还有脸派人来,不用废话,全砍了,我要让国人都知道叛国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兵部侍郎田河票道:“皇上,他们说有机密军事票告,还说要以此赎前罪。”

  “机密军事?怕不是叶歆的奸细吧?想把我们骗离此地,他们好从容准备。”

  “皇上,无论真假,不如听一听再做打算,若真是军事机密,倒也可以利用,若是叶歆的奸计,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也省下攻城之苦。”

  一番话说得赵和心动,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就听听这两个叛臣说些甚么,你去召集文武百官到中军议事,让大家都弓!以为戒。”

  田河一听就知道皇上还是有意杀掉来人,苦笑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不到片刻,文武百官便齐集于帐中,听说红烈派了使臣前来,都感到十分惊讶,尤其是红烈魔下的旧将都有些喜色,红烈毕竟是老臣,心里还是向着铁凉,只盼着这次立功能为红家洗去罪责,让红烈重归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