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泽五年,六月二十四日。
是夜。
泸泽古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城外却是军队严阵防守。
帝宫正殿,群官到齐,猛将云集。
泸澌坐在龙椅之上,道:“今晚是每年一度的狂欢夜,让海之眼的人民和我们共享这欢乐,我们,为曾经的奋战、为胜利的信仰、为今日的强盛,我们——干杯!”
“为海之眼最伟大的帝君干杯。”
巴洛金高声欢呼,其余的将臣也跟著呼喊:“为海之眼最伟大的帝君干怀。”
正在此时,一个侍女走入正殿,泸澌眉头一皱。
众人认得此女正是帝後身边的芭娅。
“什麽事?”泸澌不等芭澌说话,就先一步发问。
芭娅正欲跪下来说话,泸澌旧手又道:“免了。”
芭娅道:“大帝,帝後让你回寝宫。”
泸澌心里纳闷,以往每年这个时候,芭丝都与他共同出席,接受百官的祝福的,今天不但留在后宫里没出来,现在既然叫人来差他回去?她难道不知道,作为泸王朝的帝君,他应该是与这些建国的功臣同聚把酒?即使今年有些特别,她也是不应该如此任性的。
泸澌心里多多少少升起了一些烦火。
他没好气地道:“她有事找我,不会到这里来吗?”
芭娅不回答,只是呆站当场,众臣惊奇地看见美丽娇艳的她,那一双同样美丽的眼眸竟然很快地流出了晶莹的泪串?!
泸澌无奈地道:“你们自便,我去和帝後说几句话。”
他走到芭娅身旁,道:“走吧,哭什麽?”
“嗯。”芭娅立即破涕为笑。
“真拿你没办法,芭娅,今晚我要你,你陪我狂欢吧?”
“不,人家还小。明年这个时候┅┅”
正殿哄然大笑。
※ ※ ※ ※ ※ ※ ※ ※ ※ ※ ※ ※ ※ ※ ※ ※
帝王寝宫。
“七个霸主的人已经逼近帝城了。”芭丝盯著泸澌,语言中掩不住的担忧。
泸澌若无事地笑笑,双手轻搂著她的腰,带她到窗前,看著在天夜空里盛开的烟火以及更遥远的繁星,道:“这是泸泽的美丽的烟火!芭丝,你看天上的星星,谁不想成为最亮的那一颗?可是,太阳和月亮一旦出来,所有的群星都将失色。我不是月亮,我是升起在海面的太阳,不管夜里有多少星星在争吵,到了黎明,他们都得退缩到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芭丝若有感触,让头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幽幽地道:“你永远都是这麽骄傲和自信。”
泸澌道:“你还担心吗?”
见芭丝无言,他又道:“帝城内外都有重兵镇守,你实在是没这个必要的,芭丝。”
“我不信任巴洛金,他这次的行动有许多疑点。”芭丝说出了她心里真正的提忧。
“澌,城里城外是否都有巴洛金的人?”
泸澌点头,道:“芭丝,你应该相信巴洛金的。”
泸泽大帝始终信任他的敌人——即将背叛的巴洛金。
“北方流传著这麽一句话:我巴洛金才是海之眼最强的人。你听说过吗?”
芭丝说罢,等待泸澌的回答。
“单论武力,他的确是比我强的,至少还没人在单打独斗之时战胜过他,我也不能。”泸澌感叹于巴洛金的强悍,也正因为他有著这样的猛将,他才能在短短的时间,成就他的不世霸业。
芭丝道:“澌,不要轻易相信你的敌人。”
泸澌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芭丝,所有的人都知道,巴洛金是泸泽大帝的最忠实的朋友,你怎麽能┅┅唉,不说这事了。你若无别的事要说,我要出去了,天坛的圣火还得我去点燃。”
他松开搂住芭丝的玉腰的手,转身走了两三步,听得背後的芭丝幽然长叹。
“澌,你不是很想要个孩子麽?”
泸澌虎躯大震,猛然转头,惊讶地盯著芭丝修长美丽的背影。
“你、有了?”
他走回去贴著芭丝的俏背,轻轻地搂著她,双手轻按在她的肚皮之上。
芭丝的双手回握著他的手,道:“刚才我有点不舒服,传媸银进来,她把脉之後,恭喜大帝得了王子。”
泸澌颤抖著声音道:“多久了?”
芭丝道:“近两个月了。”
泸澌突然放开芭丝,双手抱头,仰天长哭。
“玛珞爷爷,我终于做到了。你让我回归这世界的主要任务,我,泸澌,即将完成!你会看到,我们的骄傲的血统会在海之眼永远地传承,我们祖先的荣耀会在海之眼重现!”
帝宫正殿,笙歌催酒。
喝著酒的众臣忽地感到自己的头有些昏眩,他们自以为自己喝醉,纷纷倒地┅┅
笙歌顿止。
一些精明的将臣感到了不妥,大声喊道:“酒有毒。”
歌女、宫侍、乐师的脸上纷纷露出惊惧之色,欲图夺门而出。
“给我坐下来,奏你们的乐、唱你们的歌,今夜是我巴洛金的大日子,你们想扫兴吗?”
傲然而立的巴洛金挡在了正殿门口,他的四大副手与他并肩而立。
正殿里唯一没有立即昏过去的泸泾缓缓地站了起来,眼楮里没有了往日的柔和,暴睁的双眼如狼似的盯著巴洛金,吼道:“老巴,你这禽兽,你竟敢背叛我哥?”
巴洛金得意地狂笑┅┅
歌女和乐师已经回到了原位,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工作中。
笙歌又起,伴著巴洛金狂野的笑,令泸泾感到无比的悲愤。
宫侍们提著酒壶坐在原位,不敢多喘半口气。
巴洛金道:“我们本来就是禽兽,你似乎忘记了这点。从渤洄森林里出来後,你和泸澌就忘了本,连自己来自哪里都不记得了,可惜啊!”
泸泾怒道:“你,背叛了泸澌、背叛了长明、背叛了玛珞、背叛了我们的祖先的期望,我今日誓要杀了你,巴洛金。”
巴洛金讥笑道:“你省省吧,泸泾小儿,即使平时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现在?”
“巴洛巴,你也别低估了我!”
“田纪,立杀此人。”
田纪应声而出,缓缓走向泸泾,在他心里,对这个泾都之主有著不可抹除的惧怕。泸泾的强悍虽不及巴洛金和泸澌,但仅从他中了他们的迷魂药仍然屹立不倒的情况来看,世上也没几人强得过他。只要泸泾一刻未倒,他对泸泾的畏惧也不会消失。
泸泾看著渐渐走近的田纪,脸上惨笑突现,肌肉迅速收缩,双手猛地一张,血红的水箭射向田纪。
“解体能量释放大法?!田纪,闪开!”泸澌大喊,他知道这种武技的利害之处,那些血水箭是足以要人命的。
所谓的解体能量释放大法,是把身体的液体元素以无比的心志和力量挤压到手上,其神奇之处就是在于血液以及身体里的其他的液体能够突然破开身体的各种界限而以迅猛的速度集中在双臂,然後又通过十指暴射出来,其十道指箭相当是十枝强猛飞射的利箭。
巴洛金知道泸泾不惜惨重的代价使出“解体能量释放大法”,就是欲把身体里面的毒液逼射出来,以图解去所中的毒,因此,他的身体会在突然间收缩,如同风干了的躯体。
田纪闪开十道血箭,正想趁机进行攻击,巴洛金道:“田纪,你回来,他的功力已经暂时恢复了百分之九十,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让本人亲自来了结。”
巴洛金沉重的脚步声在正殿里响起。
他道:“我在酒里所下的药,不但可以先把人的元气压制,让他们成为没有任何力量的平常人,而且有著迷昏人的强大药性,想不到你不但不被迷昏,且还能把大部分的药逼出体外。泸泾小儿,我的确是有点低估你,然後不论如何,今日你还是难逃一死。在海之眼,有你们两兄弟,就没有我巴洛金,有我巴洛金,你们就得回去抱怨祖先的不明智,哈哈。”
在巴洛金的狂笑中,泸泾冒然出手。
“狂风水龙击!”
泸泾长声呼啸,身体急速旋转,奇景突现,正殿里所有的酒水飞射向他旋转的身体、围绕著他的身体一起快速旋转,片刻之间,他的身体与凌空的飞旋的水流形成一体,分不出他的身体与水流的区别。
整个看去,如同一道由水流形成的旋风。
巴洛金的四个副手,脸上之间显现某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不敢相信,中了毒的泸泾还是如斯的厉害。
旋风般的水流冲天而起,冲破正殿天顶的一刹那,又急转掉头俯冲而下,直袭地上的巴洛金。
只见巴洛金巨大的身形再度极限爆胀,双手合什,高举头顶,迎著水流柱劈砍过去。
“巨人圣祖刀!”
狂猛的金色劲流强势地把水柱分开,巴洛金惊呼一声:“啊——”
原来水柱里已经不见了泸泾,只听得上空传来泸泾的话:“巴洛金,你这耸天的叛徒,我会回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仿佛已经是在很远的地方了。
巴洛金知道无法追击,他想不到泸泾会懂得用这主攻的“狂风水龙击”来逃遁。
泸泾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
巴洛金看看自已两旁石质地板之上被水柱冲撞出来的深窝,道:“我时刻欢迎你回来,泸泾小儿。”
田纪道:“侯爷,时辰已到,九爷和七个霸主应该全面发动战争了。”
巴洛金猛地转身,踏步奔出殿门。
“泸泾都能把毒逼出来,泸澌不会逊于他。我们赶紧到後宫,杀了泸澌,海之眼从此便是我巴洛金的天下。”
从正殿的两旁突然多出二三十个兵将,紧紧地跟随在巴洛金和他的四个副手背後,向著帝王寝宫奔去。
※ ※ ※ ※ ※ ※ ※ ※ ※ ※ ※ ※ ※ ※ ※ ※
帝城外。
迷雾漫夜。
漠九与北方七个霸主相接。
“今夜,是我全新的开始,侯爷答应大家,事成後分给各位更大的土地。让我们齐手创造一个新的纪元,在巴洛王朝统治下,你们全部都是王朝的开国功臣,得到的不但是更广阔的土地,而且有著无比的荣耀。”
“我们为雪耻而来,为巴洛而战。”
五男两女,七个霸主齐声立誓。
漠九道:“你们立即布置,半刻钟後,发动总攻,城外城内都有我们的人,一旦你们发动对帝城的攻袭,泸澌的人就会反扑,我们的人则突然倒戈而向,在同一时间把守在城墙的弓箭手消灭并对城里的禁军进行袭击。待我们控制了内城,当立即会合你们。如此,我们里应外合,前後袭击,胜算十足。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到城内局势大定之时,侯爷有十足的信心把泸澌击杀,帝城里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们当尽一切力量牵著城外的将士,不让他们有机反击内城。”
“九爷,你放心,就算倒下最後一个人,我们也绝不会後退。”
“如此,今晚成功与否,就靠大家了。”
漠九和七个霸主走出营帐,七人立即调集各自的兵将,静候著发动总攻的信号。
时间在静静地行进。
行进在喧哗的帝都、喧哗的狂欢之夜。
漠九很顺利的进入帝城,与巴洛军团的各个将领碰了头。他来到帝都之事,泸澌和芭丝都不清楚,他这次是乔装进去帝都的,所用的身份是巴洛军的探子,所以能随便出入帝城。为此,他把他最忠爱的胡子剃了,且还把外貌改动了一些,又夹杂在兵士里,帝都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海之眼最著名的谋略军师漠九也来到了泸泽,以为他还在镇守著巴洛城哩。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漠九的掌控里。
只等著他的一声令下,泸泽便唾手可得。
泸泽,也应该更名了。
巴泽,才是帝都的正名。
是的,巴泽,巴泽……
夜空里突然升起金色的大菊花,爆破成点点的金黄洒落帝都的祥和。
这是来自北方的大金菊!
巴洛之叛,最终暴露在黑暗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