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眼,东面大陆。
茂密的原始森林,渤洄。
长期以常,很少人进入这个野草野树蔓生的地方,据说里面不但野兽盘踞,且时常有野人出没。一些深究历史的人多少了解这片森林里的一些秘密,在他们的未知的意识里,这里隐约著耸天古族的传说。
两千年前,耸天古族是海之眼最强盛的种族,主宰著海之眼长达一千年之久,後来被古心族的蚶蜞大帝击败。
一千年前,整个耸天古族,几乎在那时被蚶蜞所率领的古心族人灭族,就在那个危急关头,耸天的领袖为了整个族的命运,不得不躲到渤洄森林。其时,传说族人只剩八百多人。
在如今,虽然两个种族在海之眼的历史里都没落了,但谁也没有忘记曾经的耸天古族和古心族。这两个特别的种族,是海之眼曾有过的最强悍的存在。
祖至二年,渤洄森林深处的长明谷。
此谷宽阔的程度可以容得下一万多人,谷口其小,且位置在悬崖之上,被蔓草掩蔽,是以千百年来无人发现——皆因前往森林的只是某几个探险者;除了一千年前,古心族为了让耸天古族从海之眼彻底消失,而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查之外,後来的人渐渐地就对耸天古族没多少兴趣了。
一千年前的古心族没有发现长明谷,也就错过了耸天古族,从而让耸天古族在这谷里生存了下来。
长明谷其实很黑暗,然而耸天古族躲到这里之时,带来了十颗巨大的夜明珠,使得这谷的深处光亮如白昼……
此刻,长明谷里。
一个白发的高瘦老者坐在十颗夜明珠照耀之下的木椅上,那双悲怆的老眼看著面前的二十一个高大男性。
老者用一种古语言说道:“你们之中最老的有一百八十多岁,最年轻的也不少于四十岁了。我们的祖先被古心族逼到这深谷後,一直在这里生活。”
“祖先原期待我们族再次繁荣强盛,反攻海之眼王权。然而在这里,不但资源缺乏,且猛兽出没,我们族的发展很缓慢。在那长长的五百年里,耸天古族只是增加了三千多人口。祖先们没有绝望,依然紧记著古心族给我们带来的毁灭性灾难和那恒久的耻辱。”
“于是,一千多年就这麽过去了,我们坚强地活了下来,并且带著复族荣耀的信念和意志。但是,不幸的事情发生在四十年前。谷里突然生长出一大片七色的野花,当花香弥漫整个山谷之时,我们的女人突然全部死亡,男人们发了狂,在死去的女人身上造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野花很快地就枯萎,连根也消失在地里了。男人们把这块地翻了个遍,却找不到任何线索。族里没有了女人,男人们冒险出外抢来了一些女人,以图传宗接代。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男人们发现他们的精子没有了任何激活力,不能够使女人怀孕。”
“天,也要亡我族?在这四十年里,我作为族里的医师,出外寻找能够令族人重获生育能力的方法和药物。五年前我回来,我空手回来了,我什麽也没有找到。我刚回来时,族里还有一百一十三个人,如今,我们族就只有二十二个人了。耸天古族,难道真的要从海之眼消失?”
“我翻遍了海之眼所有的古书,了解到谷里的野花,名为无根花。这名字的意思很明显,一是说明这种花本无根,二是指这种花能使人与动物的本源生机断绝。在古老的神话传说里,这种花是一个女神的所演变出来的。这个女神在刚生了孩子之後,她的丈夫背叛了她而跟另一个女人私奔了。她把那个女人杀死,然後把他的丈夫的阳具毁掉,接著她自己也绝望地自杀,并且立下了一个阴狠毒辣的诅咒,让自己死後变成怨恨的野花,令所有见到花或闻到花香的女人死亡,男人则再无生殖能力。”
“我不能确定这神话的真实性。但这种花的确有一种燃烧人体内源生机的毒性,在女人们闻到这种花香的时候,血液也急速地燃烧起来,倾刻便能致人死命。男人是天生的阳刚之性,多少能够抗拒无根花的毒性,但燃烧的欲望令他们在女人的尸体上发泄之时,体内的所有生机也被燃烧尽了。”
“无根花是一种不可捉摸的神怪之花,谁也无法预料它会在何时何地生长,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根花出现的前十二个时辰之内,必然会有地火在它的周围神奇地燃烧,当年我们族人就有千百个人被这种莫名的火烧死。哪怕没被地火毁灭,如今我们的种族也面临著灭亡的边缘。”
“为了寻找我族的血脉传承的途径,我回来之後,把族里仅剩的一百多人的身体检查了无数遍,最终发现泸澌身体内还有著一线本源生机。但必须找到天生吸性很强的女人,才能把泸澌身上隐藏的那一点生机吸收,从而怀孕。”
“这种女人很难找,估计在海之眼不能找出十个,但并非没有。她们本身有著强大的生命力和忍耐力,与她们结合,所生育出来的孩子绝不会辱没古族的血统。她们最大的特征是阴部丰洁有肉且白净无毛。如果能找到这样的女人,配合泸澌体内留存的那一线生机,再加上我这两年来所给泸澌吃的本源催生药,只要泸澌一旦找到这种女人并且与她们交合,渗入他血液里的催生药就会令女方的吸收能力加速提升,最终把泸澌体内保存著我族血脉的生机吸收过去,造出古族的新生代。”
“泸澌、巴洛金、泸泾,你们三人是我们族里最有慧根的人,也是最年轻的三个人,我用了近四年时间来教导你们,是为了让你们走出这森林,把耸天古族的荣耀重新树立在海之眼的每一个角落,把我们古族的血脉传承下去,世世代代地传承!”
“我已经二百四十三岁了,在古族的历史里,我是活得最长久的一个人,或许应该满足了。但,我还是希望看到那麽一天!就在那一天,古族作为海之眼最高贵的种族屹立在海之眼的大地上,永世不倒!”
“你们,愿意接受我这个老者的期盼吗?”
“玛珞,我们伟大的长者和老师,我们誓言,要让古族的灵魂成为海之眼的主宰。”泸澌三人坚定地应道。
他们带著神圣的使命走出了森林,踏上了海之眼的永不平息的争战和路程。
※ ※ ※ ※ ※ ※ ※ ※ ※ ※ ※ ※ ※ ※ ※ ※
泸泽五年,六月二十四日。夜,星芒乱刺。
泸泽帝都,空前战乱。
帝王寝宫。
泸泽痛苦万分地盯著面前的人,近乎绝望地道:“巴洛金,你、你……”
芭娅惊惧地躲在芭丝背後,芭丝冷静地道:“巴洛金,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干出逆天之事,你的野心向来都很大,不可能甘心地寄人之下。”
巴洛金笑道:“芭丝,蚶蜞大帝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惜蚶蜞大帝有个很笨的老公,如果蚶蜞大帝是我的女人,海之眼早就是我的天下了。我的确是很有野心,身为一个男人,没有野心怎麽活在这乱世?只是,芭丝,有一点蚶蜞大帝错得很离谱,我没有逆天,我只是叛逆了蚶蜞大帝的男人。难道蚶蜞大帝还不明白,在海之眼,只有强者才是真正的天?也许,我今天的所为,正是顺天的正道。天,需要一个更精明的强者来传达它的意旨。”
“巴洛金,我杀了你!”泸澌怒吼道……
突然,他的双手捧著头,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他的双眼暴张,双手自然下垂,身躯昂然而立。
但这些动作瞒不过任何人的眼楮,巴洛金道:“泸澌,虽然你喝的酒比较少,功力也比你的弟弟深厚,但你还是敌不过我落在酒里的无色无味的药。”
泸澌冷静下来,道:“你杀了我弟弟?”
“难道他还有活著的可能?”
泸澌道:“巴洛金,你还是没有完全了解我,虽然你的药对我有一定的作用,然而我可以在片刻之间把药性逼出来。要我泸澌死在你这小人之手,并非易事!”
巴洛金道:“可惜你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泸澌了,我暗中观查了你许久,自从你成了海之眼的帝王,在养尊处优中,你的功力渐渐的消退,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连你的弟弟都及不上了。你现在的状态,只是一种虚假的表现,吓得了别人,吓不了我巴洛金!”
泸澌的身躯不自觉地又晃了晃,芭丝上前扶著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澌,你怎麽了?”
泸澌想起了玛珞的话:“催生药能让女方把男人的精力渐渐地吸收……”
难道,他的功力也被芭丝吸收了?
他以前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元气正渐渐地削弱,只是一直都不在意,此刻他才醒悟: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与面前强大的敌人对抗了。
一种悲怆的心情袭向他那强王的灵魂。
他感到生命正离他的身体渐渐远去……
他艰难地扭头,在芭丝的耳边,用最後的力量把声音凝注成一线,钻入芭丝的灵魂。
“芭丝,我的至爱。我要走了,不能够再陪你走以後的路了。不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让他替代他的父亲走完所有的路。以前没对你发过任何誓言,因为我自知如果还活著,一切的誓言都有可能改变。在这最後的时刻,我承诺,我泸澌大帝的所有的爱,像包容著海之眼的海洋一样抱拥著你,我的帝後,我永恒的芭丝!”
芭丝流著泪,无言地点点头。
泸澌欣慰地笑了,道:“芭娅,把我的王者之剑取来。”
巴洛金狂笔道:“你还是免了吧,我看你连握剑的力气也没有了。泸澌,倒下去吧!”
芭娅哭著把剑交给泸澌,他颤抖的右手接过巨剑,缓缓地把剑提起来,剑尖坚定地指著巴洛金,以最後的一口气吼了出来:“巴洛金,我曾经,能够保全你的性命,也一样能够把你的生命毁灭!我,泸澌,活著的一刻,绝不会在你的面前倒下!就让我手中的王者之剑直指著你,直到刺入你的心脏的一刻,我的灵魂才会回到玛珞的身边,带著荣耀,回到长明,回到,我们祖先的光芒里。”
他急喘著,又在芭丝的耳边轻言了一句。
在他掉头再次面对著敌人的瞬间,他的双眼神芒暴射,强壮的身躯猛然一震。
一代豪雄,立地长逝!
※ ※ ※ ※ ※ ※ ※ ※ ※ ※ ※ ※ ※ ※ ※ ※
祖至七年,泸澌成为西面大陆势力强大的霸主之一。
此时,西面大陆同时存在著五个强大的霸主,其中又以泸澌的势力比较薄弱。
为了争取西面大陆的绝对控制,五个霸主之间不停地争战。
在这五个霸主里,其中一个就是美丽强悍的芭丝的父亲芭茸。
祖至七年,八月十九日,由于受到其中一个霸主铂的暗中挑衅,泸澌与芭茸之间,发动了一次旱见的战争,此次战争持续了半个月之久,双方死伤人数合起来达到七万人之多。
在此次战争中,巴洛金受伤、被捕,成为芭茸的俘虏。
九月二日,战争停止。
进入谈判阶段,泸澌的要求是:只要把巴洛金交回,他就无条件退出西面大陆。
芭茸以坚定的语气拒绝:巴洛金杀我军无数,此人仍海之眼最可怕的杀人狂,交还给你,对我以及对海之眼里的各个霸主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芭茸必杀此人。
芭茸最後申明:两天後当众斩下巴洛金的首级。
谈判决裂。
两方又回复高度的备战状态。
九月五日,西面大陆,炽族所在地,临海城。
泸澌率五万大军守在城外,却没有发动任何攻击。
临海城里,芭茸把巴洛金押到刑场,同时向全城宣布:午时十二点,斩杀巴洛金。
泸澌在城外要求最後的谈判,芭茸要求泸澌军团退离临海城一公里之外,并且只允泸澌一人进入临海城与他单独谈判。
泸澌被解除一切装备,在芭茸手下的团团包围中,与芭茸在议事厅里进行著不公平的谈判。
泸澌道:“芭茸,如今不但巴洛金在你手中,连我泸澌也在你的掌控之下,但我还是要求你放了巴洛金。”
芭茸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傻的人,居然可以为了手下而放弃一切,我芭茸很敬佩你,年青人。”
泸澌道:“哪怕是在平原之地发生战斗,我也没有七分的信心能赢你,何况是攻城战?但我必须救巴洛金,而要救他,你给我的路只一条,我能不往这条绝路走?有时,绝路可以逢生,但若无路,则无生之望。”
芭茸道:“你以为你们两个还能活著走出临海城可能吗?”
泸澌冷静地道:“芭茸,你不想成为整个海之眼霸主之间的笑话吧?”
芭茸的脸色微变,道:“你很会说话。”
泸澌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一个芭茸将领道:“谢谢,请借你手中的剑一用。”
将领露出为难的神色,芭茸道:“把剑给他。”
“我并非只会说话,也一样会做。”
泸澌把剑插入自己的腹部,剑锋穿透他的身体,血染谈判桌。
“芭茸,我现在能否活还是一个未知数,即使能活,在半年之内也不可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而在这半年之内,你完全可以再度壮大你的军队,把我泸澌灭掉。只要你放了巴洛金,我发誓永不与你为敌,你所到之处,我无条件退避。”
泸澌也站了起来,道:“你以为像你说的那麽轻松?在西面大陆,本来是五分天下,而如今,你与我的实力都比铂弱了许多。你我现在都清楚,我们之间的战争是铂挑起的,为的是让你我相残,他好坐渔翁之利。此时,铂的军队正侵入我族、向我的城堡行进。他第一时间要灭的不是你,而是我芭茸。你让我的臣民即将面临的灾难,你如何解救?”
泸澌道:“这……”
芭茸道:“泸澌,要我放了巴洛金,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泸澌道:“你说。”
芭茸道:“你们给临海城带来的灾难,必须由你们解救。我放了巴洛金,你以及你的泸澌军团臣服于我,为我所用。”
泸澌沉思了片刻,握在手中的剑猛地从腹部抽出,血喷如注。
“好,我泸澌接受这个条件。”
“砰”的一声,泸澌修长结实的双腿无法支撑他庞大的躯体,双膝落地,跪在芭茸脚下。
芭茸喊道:“传我话,放生巴洛金,让他为临海城而战。”
“泸澌,当初你真的不该救我,很感激你一直对我信任,为此,我巴洛金送你最後一程。”
巴洛金清楚他的药并不能令泸澌真的死亡——但泸澌是必须要死的。
他从风妖手中夺过剑,朝著泸澌的心脏掷去……
“泸澌,你的剑永远也刺不到我的心脏,你的固执,该觉悟了!”
在同一瞬间,芭丝离开泸澌,提起芭娅,朝後急退,她的身体泛起白色的光晕,笼罩著她和芭娅。
她必须舍弃泸澌,为了泸澌临死前的附在耳边的那一句轻言:“芭丝,我的至爱,在我结束生命的最後一刻,让我最後一次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
与此同时,巴洛金对他的四个副手下达了命令:“捉住她们两个,别让她们逃了。”
田纪率领其他三人首当其冲,就在他们到达泸澌的身前之时,泸澌手中的剑离手而出,直射巴洛金……
巴洛金闪躲之时,高声道:“躲开泸澌的身体,他要施展他的‘亡魂爆破’。”
所谓的亡魂爆破,是一种比泸泾的解体能量释放大法还要残忍及神奇的终极魔武之学,用以作最後的反击。当泸澌知道必死之时,他把自己的生命和力量压缩在躯体之内,在他的生命消失的前一刻,他的意志也跟著消失,压缩在体内的元气便在瞬间爆发,炸开他的身体,极短时间膨胀的能量以及爆碎的骨肉足以令周围的人死伤无数。
这种魔武之学是芭茸传给泸澌的。祖至十六年,泸澌攻打帝都之时,芭茸就使用了这种武学,令祖至的帝王军在那一刹死了几千人数。
巴洛金和他的四个副手是一清二楚的。
巴洛金的身体燃起金色的火焰,同时飞退出去。
四个副手也以护身之气护著全身,往不同的方向退避。
“芭丝,你别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轰隆”巨响,随著泸澌的躯体的爆炸,帝王寝宫顷刻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