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风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河边时,天色已经大暗,远远的便望见一团明亮的火焰在黑暗中闪动跳跃。依稀可以分得清火边有四个人影,此时他们似乎正在低低地说着什么。
流风终于放下心来,他们都没事。不过他们也真是粗心,刚刚被偷袭过还不知道吸取教训,难道他们不知道晚上生火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吗?
想到这儿,流风心里一动,既然这样,不如就藉这个机会试试他们反应能力。殊不知,他这一试探却试出了一个改变了他今后生活的对手来。
流风把脚步放轻放慢,悄悄地向河边潜去……
靠近了许多……依稀可以看清几人的动作了,只见金天抱着肩绕着篝火走来走去,穆雪低着头,双臂抱肩坐在地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纱望着火光静静地发着呆,偶尔转过头跟金天争论两句什么。而焚则盘着腿坐在地上……
等靠得更近时,已经可以听到几人的谈话声了。
“小天,阿风真的不会有问题吗?”这是穆雪的声音,话音里透着担忧。
“当然,当然不会,你也见过老大的工夫的,他还能有什么问题?”金天答道,不过听起来似乎是他自己口气有点不确定。
流风心中一暖,听得出那是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那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穆雪还是担心。
“那……可能是他迷路吧。”这个金天真够笨的。大家是都见识过流风认路的本领的,现在居然拿这个当借口安慰人,不知他有没有脑子。
再稍稍靠近些,流风轻轻地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在这个距离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个人的表情。
穆雪轻锁着眉头,嘴唇微微地抿着,脸上有明显的担忧。金天一会儿揪揪头发一会儿皱着脸,在火边走来走去的,显得异常烦躁。纱手里拿着一串坠子吊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似乎很无聊的样子。而焚则仍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是在练功。
不过焚的这个姿势看起来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似乎,似乎随时都要站起来的样子。莫非……
就在流风心念刚动的时候,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流风的视线中——果然已经被他发现了。
几乎同一时间,流风的身形也消失在原地,然后一团金色光芒在他原来立身之处炸了开来。一瞬间,草屑飞溅,烟尘弥漫。流风刚想开口说话,眼前又是一道金芒扫来,流风无奈之下再次闪身……
那一剎那,流风依稀看到一个淡金的身影如影随形的跟在自己身后,淡金的光芒再次袭来。这次流风不敢再分神说话了,一凝神,速度骤然加快,淡淡的身影化做一道蓝色的流光,眨眼间便挪换了十几个位置,只在身后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像。然而流风知道,自己并没有甩开他——
因为身后每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旁都伴着一个金色的影子。
流风倒吸了一口气,好可怕的速度。不能再躲了,这样只能永远地陷于被动。心念及此流风蓦然腾空,同时扭身,抬臂,蓝莹莹的障壁瞬间便散于身前。
“御!!”随着流风的一声低喝,淡金的光芒撞在了光壁上。可下一刻流风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这一次不是一道金芒,而是两道。
两道互相缠绕的金光上下翻飞,在撞上光壁的剎那却又分展开来,在第一道金芒撞开光壁的同时,另一道已经悄悄的没入了光壁。
那一刻,流风只觉得有一只淡金色的燕子轻巧地穿过了自己的障壁……
以最强的矛去戳最坚固的盾,到底孰胜孰负?
许多年以后,当人们评论起人类武学中最有特色的招式时,焚的“金燕双飞”总是被评为最快捷,最刁钻的攻击招数,而流风的“绝对御壁”则属于最强的防御工夫,对于这一点,几乎没有人会反对,然而另一个很大的争议也由此产生,那便是焚的“金燕双飞”到底有没有能力突破“绝对御壁”?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早在流风与焚的第一次意外的对决中,流风尚不成形的“御壁”就已经输给了焚的“金燕双飞”。
迷茫森林深处,离流风五人所在的河流三公里远的一个地方,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向面前身材挺拔,气势非凡的人禀报着什么。
“烈大人,我已经成功地袭击了三个参测的队伍,取得了三张卡片,另外,吉娜那里也取得了三张卡片。”从那话中来看,这个人便是那晚流风遇到的那个黑榜高手—
—烈。
“嗯,不错,你们好好干,事后将军大人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多谢大人提拔。对了,大人,你那边怎么样,要不要小人帮忙?”
“不用了,你不是那老头子的对手。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又会追来了,快走吧!”
烈提到的老头子大概就是那晚陪在穆雪身边的阿丹大叔,连烈这样的高手也会头疼的人物看来也是大有来头。
那老头果然不是牛。
“那好,属下这就走了,刚才在前面离河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有人路过的足迹,等我去把这一批收拾掉之后,再一并把卡片交给少爷。”说完向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烈等那人走了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
“这老头子来得真快!真是令人头疼啊!”
待了片刻之后,他纵身而去,瞬间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流风的武功绝大部分都源于一本不明来历的破书。可虽是破书,在流风看来那上面所记载的东西比当世大部分的武道书都高了一层次,每一次翻开那本书他都会体会到一些新东西。他还记得书上曾有这么一句话:
“如果速度不能压住对手,而你的防御又挡不住对手的攻击,那么你已经输了,这时可能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了——那便是以攻对攻,当然,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同归于尽……”
现在,流风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了。当那道金芒轻巧地穿过了自己的障壁时,流风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身在空中的流风在无奈之下,只有趁着气势未泄的时候再一提气,身子一甩一偏,强行地在空中移出了半尺远的距离。
金芒一闪,擦着流风的胸口急掠而过,转眼便没入了那片黑暗的天空中。
这时焚已经辨清了对方的身形,没再发起进攻,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流风从空中飘落下来,站稳,这才开口:
“对不起,刚才速度太快了,看不清是你,没事吧?”他一边道歉,一边细细地打量流风,眼中闪动着炽热的光芒,混和着兴奋和喜悦。
流风摸了摸胸口处衣襟上半尺长的大裂口,苦笑了两声:“还好,刚才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最起码也要丢掉半条小命。”流风知道,刚才自己那一躲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焚再跟上一击自己绝对不可能躲过去。
焚“嗯”了一声后不再说话,转身走回到火边坐了下来,只是偶尔转头若有所思地向流风望上一眼。
直到这时,穆雪和金天才从火边跑了过来,看见流风衣襟上的裂痕都吓了一跳,直到确定了他真的没有受伤两人才放下心。
穆雪嗔怪地白了流风一眼说:“阿风,你没事吧?”
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们的速度真的好快,直到你们停下来我才看清是你。阿风,你好厉害,居然能跟焚比速度。”
流风心中一动,“焚的来历你很清楚吗?”说话间不觉向火边的焚望了一眼。
穆雪嘻嘻一笑,不答流风的话,却轻巧地转了个话题:“你也真是的,干嘛偷偷摸摸的,我们还以为又有人偷袭来了呢……咦?你这里有根草,别动哦,我帮你拿下来。”穆雪一手扶着肩头,一手轻轻理顺流风的头发,并从上面摘下刚才不小心沾在上面的枯草。
流风轻轻一理穆雪额前垂下的长发,笑了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这么黑的天,你们大张旗鼓地点着篝火聊着天,怕别人发现不了你们,还是怕没人偷袭你们?”
穆雪一呆,“是啊,我们怎么没……”顿了顿,她突又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鼻子说道,“……那还不是为了等你,怕你看不见嘛!”
这小丫头,又把错推到了流风身上,流风真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流风也知道,对于穆雪这些从未有过在野外过夜经历的人来说,在一个阴暗的森林里过夜,身边没有火会失眠的。他第一次处在这种情况下的时候就是一夜没睡。
“算了,如果你们非生火不可,我们还是换个隐蔽点的地方吧。”流风说道。
穆雪无奈点头,转身招呼其他人去了。
“对了,阿天,”流风想起了白天的袭击,忍不住问尚在旁边的金天:“你今天去拾柴没有被袭击吗?”
被流风这么一问,金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喜事一样,他喜孜孜的说道:“老大,我告诉你哦,我今天拣了个宝哦!”
流风倒是真的被他唬住了:“啊?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嘿嘿,现在可不行,下次遇到敌人时你就知道了。现在嘛,保密!”
金天神秘兮兮的,不管流风怎么追问就是不说,害得流风心下狐疑不已。
这时,那边的几人已经把火灭了,于是一行人为了寻找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向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遇袭之后再次聚到一起,大家心里面都很高兴,一边走一边互相讲着白天遇袭的经历,当讲到穆雪和纱从袭击她们两个的那个人身上发现了三张卡片时,众人心情更是大好。看来那几个家伙已经成功地偷袭了两支队伍了,不过他们显然是白忙了,他们收集的卡片都落到了自己队伍的手上,倒为自己省了不少事。
现在穆雪的怀里已经有四张卡片了,真是大丰收!
一路走去,几人有说有笑,一时间倒忘记了夜间森林的阴暗恐怖,大家都是踏着轻快的步子跟在流风身后。只是流风却从来都不会忽略森林之中潜在的危险……
“你们有没有听见一些特别的声音?”流风神色古怪地问向身后几人。
几人一楞,侧耳细听——四周静悄悄的,一片阴暗,偶尔传来夜鹰凄厉的叫声,让人心底生起毛骨悚然的感觉。晚风拂过树梢,沙沙响声一波压过一波在周围响成一片……不听还好,一听之下突然感觉到了夜晚森林的可怕之处。穆雪甚至还想起了游魂鬼怪之类的传说……
纱颤着声音道:“听,听什么?”
是啊,几人都有相同的疑问。就在几人纳闷的向流风递出询问的眼神时,一阵轻轻的“喀嚓”声传了过来,似乎是树木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含混的“唏溜”
声,很奇怪的声音。
“阿风,那,那是什么?”穆雪拉着流风的手把身子缩在他身后。
“别怕!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东西。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流风冲穆雪古怪的笑了笑。
穆雪俏脸一红——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别的队伍?去看看?”焚猜测着,并向众人提议。
他说话一向比较简单。
三个男孩的目光望向两个女孩。
“看就看,谁怕谁呀!金天同学,你来保护我!”纱嘴上说得豪迈,可手却紧紧地拉着金天的衣角悄声说道:
“金天,要是有危险的时候你敢扔下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金天苦着脸不敢反驳。
于是几人转了个方向,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寻去。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前面清楚地传来树木断折的声音,中间还伴着巨大的“唏溜”声。五人互望了一眼,心中暗惊——这好像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不会是妖兽吧?
两个女孩子怕得更厉害了,穆雪紧紧地握着流风的手,小手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纱则是躲在了金天的后面,瑟瑟地不敢露头。流风和金天互望一眼——唉!女孩子……
可是,既然都来到这里了,还是看个究竟吧。怀着这种心态,几人继续小心地向前面潜去。
绕过几株古树,前面又现出一片开阔地来——这已经是流风在这片森林里见过的第二片了。所不同的是,这片开阔地明显地是人为的,树木清一色地被从根部折断,断碎的枝叶撒了一地,有的地方还留下一滩滩绿色的液体,像口水一样地沾在树枝上。断口处都是刚刚折断的,有些地方还流着汁水。
不过奇怪的是,从断口看来,这些树好像是被硬生生地咬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咬断这些参天的大树。再说了,这显然是刚刚发生的事,可除了这些之外,几人再没发现其他东西。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地疑惑不已。
蓦地,半空中传来一个阴森的声音:“不用猜了,我在这里,出来吧,我等候你们多时了。”
顺着声音望去,月光下,依稀可见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半空中停着,四只透明的翅膀不停地搧动着,却不发出半点的声音。怪兽巨大的嘴不停的张合着,嘴边密密麻麻地布着青黑色的茸毛,腭下还沾着绿绿的口水,两边嘴角处还长着一对黑色钳牙。
细看之下,它的身上共有六个爪子,每个爪子上都有黑碜碜的倒勾,爪尖锋利,而且泛着青蓝色的光芒。怪兽的头部很大,腰身细小,肚腹扁长,有点像甲虫,苍蝇之类的东西。
再看那怪兽的颈部坐着一个人,身材矮小,面目看不太清,手中提着一把奇形的大刀,此刻,正阴森森地看着众人。
流风身后的穆雪突然地扯了扯流风的衣服,“阿风,小心点,他是灵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