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不敢耽搁,展开最快的身形向上冲去,可没跑几步,楼下就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声,整栋楼都为之晃了两晃。
接着脚底的地板就开始变形扭曲,一只巨大的黑甲虫硬生生地破开地面钻了出来!口中还时不时喷着墨绿色的汁液,那汁液触及之处立即焦臭四起,坚硬的特殊建筑材料竟硬生生地被腐蚀损坏。
流风手忙脚乱地躲避着漫天喷来的毒液,好不容易才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地站稳身形时,却早已失去了众人的踪影,连一直背在身后的梅林也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唯一一个仍然跟在流风身边的是夜,这女孩自己在躲避的时候竟下意识的跟在流风身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黑色巨甲虫半个身子还没上来时,巨嘴已经张开,顺势向众人喷射那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就在这时,数条金色的骨鞭像藤蔓一般顺着地面的破裂处爬了上来,转得几转后,往那黑甲虫身上一缠,硬生生地把它拖回了底层!
那黑甲虫刚刚被拖下去,马上又有一只凶恶无比的青色巨蛇,顺着地面坍塌处窜了上来。
青蛇粗长的尾巴猛地一甩,轰然巨响中,被扫中的墙壁都出现了深深的裂痕,众人不敢抵挡,再次四散逃避。
幸好,还没等那巨蛇再次动作,又是几条金色骨刺追上来把它拽了回去。
看到这情形流风暗自心惊,他惊的不是四暗天的灵兽凶恶,而是由此看出楼下金森的处境。很显然,金森应付四暗天很吃力,不然他们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来阻挡自己的去路。
被接连耽搁了两次,后面已经现出了生化人的身形,与此同时,一群修罗战士蜂拥而来,堵住了继续向上的路口。
那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持大刀,一身款式跟华雷所穿的相差无几的深蓝色军服,正是大将军扎姆卡。
流风无奈,只好拉着夜向别处逃去。
议事堂大楼总共十七层,每一层的高度都比一般的楼层挑高一倍左右,格局也较一般的复杂。由于功用不同,十七层楼共分为三种用途:最下面几层为会议室,中间的一大部分楼层为办公机构,最上面三层则是贮藏室。
在这三部分的交接处,楼梯都会改变位置,就像一楼和二楼之间那样,一楼的楼梯在正中,而二楼的则在四个角落。
越慌越出错,流风和夜都不熟悉这楼内的通道状况,当他们跑到第十五楼时便遇到了麻烦。向上的通路突然断了,在两人辗转找到继续向上的路时,却刚好撞见从另一边追过来的三个生化人战士。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躲进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待得进入之后才发觉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
幽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房间正中有一片泥土地,很突兀,上面生长着几株淡绿色的植物,枝干上还缠着几道爬藤。
在这些植物的根部,近百个半圆形大小不一的突起整齐地排列着,并且有一股很特殊的气息散发出来。
流风和夜互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迟疑了一下后,流风走了上去。对于流风来说,这种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的事,当然不能让女孩子去做。
“小心点!”夜紧跟在流风身后,以防不测。
蹲下身来,一股清新中略带腥气的味道传入流风鼻中,流风闻得出,那是鲜活的泥土特有的味道,泥土松软异常,轻轻地把它拨开,里面缓缓露出一颗雪白的、拳头大小的圆形物体。
妖兽之心!不知为什么,从未真正见过妖兽之心的流风,心里突然便涌现出这个名字。
“妖兽之心!”同一时间里,流风身后的夜也呼出了这个名字。
突然间,流风的神智出现一丝恍惚,仿佛脑中的某些东西因为这个名字而被触发了,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两点绿芒,然后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毁了它!毁掉它!!”
流风脑中自然地生出一种反抗之念,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流风脑中的意识顿时化成混沌状态。
慢慢地,他的指尖凝起了淡蓝色的光芒……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那一个念头——毁掉眼前的这些东西。
此时的夜正蹲在流风旁边继续拨开其他的泥土,里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妖兽之心都露了出来,粗略地数一下,居然有近百个。
妖兽之心一直以来都是原天的宝中之宝,每一颗妖兽之心代表着一个新生的强力妖兽,代表着一个灵将,甚至代表了一个早已绝种多时的生灵。
数百年来,在前方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原天境内最优秀的高手都会被派去到大陆上最危险的地域寻找妖兽之心。
原天之所以能够与风都对抗,就是因为有妖兽之心。
据说通过数百年来的搜集,原天的所有妖兽之心加在一起也不到两千之数。尤其是近些年来,平均每年只能寻得十颗左右,这也是为什么原天要规定每年只有五名少年能够获得灵将资格的原因。
看着眼前近百颗妖兽之心,夜的心里异常的兴奋。大小不一的卵整齐地分布在几株植物的根部,根据颜色的不同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微弱光芒,隐约间似乎还有某种波动缓缓透出。
这些妖兽之心摸上去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似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生命律动,仿佛在她手下的便是一个个等待降生的小生命。
在妖兽的世界里,只有高级的妖兽才会采用妖兽之心的方式进行繁衍,它们把自己的生命精华都凝在这里,保留给下一代,每产下一颗妖兽之心,它们便会耗去大量的生机,越高阶的妖兽消耗的生机越多,相应的,它们的子代继承的能力也越强。
很多时候,高阶妖兽在产下妖兽之心不久后便会死亡。
相对而言,某些极少数的上古灵兽采用的方式更为特殊,它们会直接把自己包括记忆在内的所有精华,都凝结在妖兽之心中,然后自身马上灭亡,在经过漫长的岁月后,妖兽之心孵化出来,而后直接继承亲代的记忆与能力。
在生生死死的循环之间,只有它们才算得上真正的永恒不灭,因为它们拥有历代累积下来的记忆。
触着手底脆弱的生命之源,心中回想着有关于它们的神秘传说,一向不喜言笑的夜嘴边竟然泛出一丝笑意。
夜带着微微的笑容,指着地上一排排的幼卵,回头望向流风:“你看,它们很可爱,你……”话还没说完,笑容瞬间凝结在她脸上,淡蓝色的光芒映在夜美丽的脸庞上,照出她眼中的不解与愤怒……
“轰!”集在指尖的能量爆发出来,撞上了夜疾刺而出的短剑。
枝叶横飞,浮在地面上的泥土纷纷扬扬地洒在半空中;地面上,近百颗妖兽之心完全裸露了出来!
此刻的流风心中只存在那一个念头,蓝色光华再次迅速凝集,射出。这一次,长短双剑又一次阻住了能量球的直接攻击。
“你疯了!为什么?”夜不可置信地看着流风,得到的回答却是流风木然的双眼。
两次失手后,流风本能地加强了攻击力度。这一次,他的双手都动了起来,十指上,晶莹的光芒缓缓凝聚着。
夜彻底的愤怒了,她的长短双剑舞起满天的银芒洒向流风,以期阻止他再次出手。
可惜,在流风的眼中她似乎根本就不存在,面对她的攻击,流风只是做出本能的回避。
人影闪动中,长短银芒落空,流风的身形滑到夜的攻击范围之外,纤长的十指同时扬起,十点晶莹的蓝光宛若夜空中灿烂的流星,一闪而过。
由于速度太快,角度也异常刁钻,夜根本无法完全把所有的攻击截下来。
若是这些攻击全是冲着夜来的,她或许还有可能抵挡得住,可现在是分散开来的,所有攻击的目标都是那一片静静躺在地上的妖兽之心,面对这种情况,夜只能徒自哀叹。
淡蓝色的晶莹撞在密密地织起来的银色剑网,爆出一片明亮的光芒,在那片光芒背后,三个穿网而过的流芒飞速向地面激射!在快要射到地面的时候,蓝色的光芒同时扩散,把下方的整片泥土都覆在攻击之下。
这段日子以来的静心修炼,使得流风对气的控制准确度,达到了更深的层次,以往无法实现的攻击方式都能轻松地动用了。
夜无力阻止,只能扭头狠狠地盯着流风,美目中透出无法扑灭的熊熊怒火。
眼见近百个孕育着生命精华的妖兽之心即将在她眼前被毁,她的内心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此同时,她也为流风做出这样的事感到心痛。
只是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流风做出的错事有如此反应。
就在近百颗妖兽之心要毁于流风的攻击之下时,一种异变在流风身上以及心里同时产生。
恍惚间,流风感觉自己身处在漆黑异常的天空下,一道火红亮丽的流星闪电般地划过,中间还带着清亮异常的鸣声。
天空瞬间被流星的红色光芒划成两半,然后黑暗被撕开,露出后面那纯正的充满哀伤的金色光芒……
满天金光化成淡淡的低鸣,天空中泛起阵阵涟漪,脉脉波动,仿佛随风舞动的金色毛发。
蓦然,数万只清澈的蓝色眼睛凝眸回首,眼中的神圣与悲怜同时撞进流风心底深处。流风的心神轰然巨震,被迷住的神识,破开云雾返了回来。
缓缓地,流风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便看到一脸愕然的夜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流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夜却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所有的妖兽之心就要被流风攻击毁去的时候,一道暗红的火焰突然从流风额头射了出来,一眨眼便追上了流风发出的能量,而后,一片金色光芒像被那道火焰牵引出来一样,瞬间笼罩在所有的妖兽之心上。原先那些淡蓝色的能量,如同遇到阳光的新雪一样,迅速消失了。
接触那片金色,近百颗妖兽之心突然受到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同时飘浮了起来,然后竟慢慢化成各色的光华,深入那片金光之中,并最终随着金光缓缓退回流风的身体里……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房间内一切如常,甚至连那些被打折的、不知名植物也恢复成了原状,除了地上残留的近百个坑洞,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
夜皱着英气的眉头紧紧盯着流风,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问起。这变化太过突然,太不可思议,使得她忘记了刚才的恼怒,也忘记了自责。
流风见到夜这副模样有些不明所以,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地面上那近百个半圆形的坑洞时,他的心莫名地一跳,感觉似乎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可又完全记不起来。
“这些是什么?”流风指着地面上残留的坑洞问。
“这些……你……”
夜不知从何说起,她似乎明白到,在刚才的那一段时间里,流风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之中。
就在两人都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最先映入视线的便是两把薄如纸片的金色弯刀。
焚的目光依旧冷傲,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便把目光转向流风,双刀同时微微上扬,摆出战斗的姿态。不需要言语,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对手是流风。
与上一次相比,焚手中金刀上的光华更亮了,从上面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也越强,仿佛一只马上就要睁开眼的凶兽一般,即使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睁开眼,它所透出的强烈攻击意态也已经很明显了。
不由自主地,流风掣出了一直藏在黑袍下的妖月,淡蓝的刀身映着昏黄的灯光,微微有些透明,里面几不可见的红色光华缓缓流动。
刚刚回过神来的流风还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他的动作,大部分是由本能反应完成的。感应到强烈的危机,于是自然而然地做出最佳的迎敌姿势。
直到做完这一切,流风才真正完全地回过神来,然后他目光的焦点便全部集中到了焚身上。
焚,总以自己做为心目中理想对手的家伙。面对着他,流风也渐渐地改变了心态,他慢慢地默认了这个敌手。
或许焚说的对,有些人,天生便是敌人。流风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寻求战斗的理由了。面对着焚,唯一的出路便是战斗。
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不可避免的战斗,或许,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战斗了。因为战斗一开始就不会马上结束,然后这楼就会砰的一声响,所有的一切都被炸上天,一切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流风心中很清楚这一点,可他无法选择。
有些时候,他的心中会有一些很幼稚的固执,这固执使得他不愿退却。流风清楚地知道,自己跟焚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恩怨,其实他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一对莫名其妙的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找一个最看得起的人做对手,莫名其妙地对立,然后莫名其妙地因对立而死去。
其实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一切都莫名其妙。不要问为什么,其实根本没有原因。
流风突然知道在楼下时焚为什么没揭穿自己了,在焚的心目中,自己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资格享用的猎物。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
或许该说是“本该无法避免的”。
一个突然插入的低低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发生的战斗。
“哥哥……”夜低着头,声音透着脆弱。
“嗯?”焚楞了楞,扭头看向夜。
夜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奇怪。他不怕流风会在这时候发起攻击,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了解,敌人之间的信任。
夜低着头,默默地扯着衣角,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流风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夜这边。
“我讨厌你!”
声音依旧很低,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突然之间夜抬起了头,几乎用喊的重复了一遍:“我讨厌你!”
那充满厌恶语气使得焚的心头突然一紧,心中某处传来莫名的悲伤。
自己的亲妹妹……讨厌自己……
曾几何时,这世上剩下了唯一一个亲人。他们互相关心着,却又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在某些时刻,在最艰苦难熬的日子里,曾经有那么一刻想放弃,可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亲人,心中存在那样一份温暖,使得他可以继续下去。背负着全世界的沉重,跟随无法逃避的命运默默地走着,只因为心中有一个信念——
把所有的快乐留给她,所有的不幸由自己来背负。
在焚的心里,他跟这个妹妹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平衡关系。
夜总会阻止他做一些事,会很冷漠地对待他,还会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像盯着一个小偷一样防着他。
可焚心里知道,这个妹妹仍在关心他,跟自己对她的关心一样。
无论何时,即使观点不一致,即使面上冷漠无情,可在内心之中,对对方那种依恋之情是始终没有变的。
焚一直如此地坚信着,可是这一刻,他动摇了。他第一次听见亲妹妹对自己说——讨厌你!
焚的脸上依然一副冷漠的样子,可他的心在发抖。
“为、为什么?”焚的声音有些沙哑。
夜的眼中含着泪水,她在哥哥面前第一次脆弱。
“你只顾着自己,从来都不会去关心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妈妈死去的时候让你照顾我,可你永远都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心里的感受。妈妈死去的时候也让我照顾哥哥,可是我却永远无法跟着哥哥站在一起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我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哥哥错下去,无力阻止……我讨厌自己,也讨厌你!”
很久没有听见夜叫自己哥哥了,当夜再次叫出口的时候,却是为了表达出对哥哥的厌恶。
焚握着刀的手也开始颤抖,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里就要爆炸了,可是哥哥还在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找别人战斗,最终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不算,你还要把自己妹妹的性命也断送在这里,你是世上最自私的哥哥!”
夜的声音很激动,美丽的眼睛中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晶莹洁白的脸颊上因激动而透出微微的红晕。
焚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握着刀的双手抖的更厉害了,那金刀之上的耀眼光华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无论别人怎样说都好,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却不能忍受自己唯一的亲人指着鼻尖说讨厌自己,那是焚唯一无法接受的事实。
“是,是吗?”焚垂下双眼,静静地问。
“哥哥,跟我们一起逃出去,不再理会这里的纷争了,好吗?”
看着夜眼中那殷切盼望的目光和马上就要滚落的泪水,那一瞬间,焚真的想冲上去抱着妹妹,抹去她的泪水,然后带她一起离开这里,寻找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地方,居住下来。
是的,妈妈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让自己照顾妹妹,可自己一直没法给她快乐……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可是真的就这样放弃吗?坚持,是因为有值得坚持的理由,对与错只有全心摸着跳动的心才能判断得出。或许对别人来说,自己是错的,可对于自己,只要有值得坚持下去的原因,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一直走下去。
深深地看了夜一眼,焚收起了手中的双刀。两片薄薄的弯刀合成一把,而后消失在手中。
“我明白了!”焚默默地转身。
“替我照顾小夜。”这是留给流风的一句话。
把最不放心的亲人,托付给最信任的敌人。
信任,没有理由。
意外的插曲,使得流风和夜都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怪事,也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了,耽误了太多时间,还能逃得出去吗?
流风拉着有些失神的夜一路向上奔去。
夜的手很凉,只是被动地跟着流风跑,该往哪跑,要跑到哪,她一概不管。流风第一次发现,即使像夜这样坚强的女孩也会有着脆弱的一面。在某方面来说,她跟穆雪有着相似的地方。
路上再也没见到敌人的踪影,楼内隐约回荡着一种奇怪的笛声,想来是叛乱者之间联络的信号。
焚会怎么做呢?通知他们,然后领着他们迅速逃跑吗?流风有种奇怪的感觉,焚不会那么做,他和他们在一起有着另外一种理由。
不管怎么说,楼内的敌人得到了某种知会,他们在集合。
没有敌人,流风很轻易地找到继续向上的通道。可就在这时,整栋楼都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所有的灯光都变得刺眼起来,并开始闪现火花,隐约间,还能听见楼内各处响起的闸门落地声。
这种异变也惊醒了失魂落魄的夜。夜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清冷沉着的神色,只是她抓着流风的手却越发的冰凉了。
展开最快的身形,流风紧紧拉着夜的手,飞速上到了最顶层。可惜,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这个原本露天的楼层上方,两道巨大厚重的闸门正缓缓向中间合去,从尚未完全合拢细微的缝隙中,还可以隐约地看到外面的情景——楼顶那个巨大的银白球体正缓缓地转动,粗大的能量管道末端与球体连接的部分,传来响亮的机械扭转声,然后与白球脱离。
蓝莹莹的能量柱在脱离的一瞬间,猛地闪现了一道亮丽的光芒,然后熄灭。
片刻之后,那光球倏地完全倒转过来,原本向正上方探出的巨大凸刺转成向下。本该由那里喷出的、维系着全原天光幕的能量柱已经消失,笼罩了原天达四百多年的光幕突然消失!
突然间,凸刺再次闪现光芒,巨大的能量在那尖刺的末端凝聚,渐渐地形成一个无比夺目的光球!流风明白,能够喷射出覆盖全原天光幕的能量发射器,被当成武器使用时将是无坚不摧的。
强大的能量波动下,光球被缓缓推向更高的天空,能量还在凝聚,凝聚。
在流风和夜奔上楼的那一剎那,他们透过闸门的缝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即使以流风超人的速度,也完全没有可能在那一瞬间从那细小的缝隙里脱身出去。那样厚重的闸门,即使数十个灵将合力也无法破除。
四周一片黑暗,仅有的一道从缝隙中透过的光亮照在夜的脸上,使得流风能够清楚地看清夜苍白而平静的俏脸。
那一刻,夜的美丽无与伦比。
融入暗夜,唯一的一丝光明照在脸上,那正是最能展现她的美丽的时刻。
两人知道,当闸门完全合拢的时候,黑暗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刻,你心中会想起什么?
白衣如雪的女孩,和风煦日,白云飘飘,蓝蓝的天,绿绿的草,梦想的家园。其实穆雪希望的也是流风希望的,安静宁和的世界,那是梦中的天堂。
流风耳边突然又响起那有若梦呓的话语。
“……将来,有了喜欢的人,就天天缠着他,伴着他,让他习惯于你的存在,让他离不开你,然后他就会永远地陪着你,于是,两个人就会在一个有蓝天,有白云,有芬芳的花,有碧绿的草的地方住下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个地方就叫做家……”
又一次食言了。阿雪,不能继续陪你了……
突然之间,一个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夜的声音仿佛夜间飘渺的梦一般。
“抱着我好吗?”
映着最后一丝光亮,夜的眼中散出令人心悸的神采,比天上最亮的星星更美丽。此刻,再也不能从她身上读出半点冰冷,在人生最后的一刻,女孩子是柔弱的。
流风的手环过夜的肩,柔柔的身子,淡淡的香被拥在怀中,像夜间的月光洒在身上一样,平静安详。
铁闸终于完全合拢,最后一道光,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