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的家离市中心不远,面积不大,几个房间的主格调都是橘黄色,配着简单的家具显得很温馨。透明的落地窗是蓝色玻璃,在原天城还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之前,可以透过它看到外面大片繁华的街景。“这房子是我从军之前买的,本以为可以跟爱人在这里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一直没能用上。”

  流风知道,军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吉娜隶属于天罚部队,虽然要求没那么严格,可还是要住在天罚总部之中。

  不过吉娜是烈的副官,想来应该有些特权,所以半夜不睡觉去高台散步,或是偷偷跑回家也没人管得了。

  “谈谈你吧,最近过的怎么样?被通缉的日子不好过吧?”

  流风淡淡一笑,也没隐瞒,就把自那天之后的一切事都说了出来,甚至连刚才偷听到的谈话都讲了出来。

  现在的流风对大部分的事都看得很淡,所谓的秘密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倒是吉娜听到这些之后眉头皱了起来,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想到吉娜是烈的副官时,流风顺口说道:“那个烈很高深莫测呀,真不知道他的立场是什么。吉娜,你们天罚部队也要投降吗?”

  “我不知道,烈大人的心思我一直都弄不懂。”吉娜的眼光闪烁着,流风发现每次提到烈,她的神情总是很特别。

  “那么你希望天罚处在什么立场呢?”流风继续问道。

  天罚部队在原天的地位举足轻重,它的立场足以决定整个原天的命运,虽然流风现在不是特别关心原天的命运,可他还在关心着穆雪的命运。

  穆雪的立场应该是誓死守护原天吧,想到这一点,流风再次无言叹息。

  吉娜没有回答流风的问题,反倒是突然反问道:“流风,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神使缪斯似乎一直都在背后操纵着什么,可是以他的地位而言,他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流风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不是吗?”

  吉娜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说道:“流风,我想你该知道我对烈大人的感情吧,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流风闻言一楞,正想发问时,吉娜又继续说道:“可是我却可以把自己的事讲给你听,你想不想听呢?”

  “这个……随你喜欢。”

  吉娜的眼光落在窗外的黑夜之中,脸上突然现出回忆的神情,她缓缓说道:“我有一个恋人,早在还没参军的时候就相识了……”

  吉娜从小生活在原天城的贫民区,父母早亡,日子过的很苦,经常受人欺负,还吃不饱。

  那个时候,她的隔壁住着一个年轻的武者,这个年轻人心地很善良,经常保护她,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

  跟许多爱情故事一样,吉娜喜欢上了烈,心中发誓长大了要嫁给他,可是有一年那个年轻人突然失踪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等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一名灵将。”

  流风心中一动,刚才他还纳闷,吉娜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的故事,这时他突地有些明白了,这个故事中的那个爱人,指的其实就是烈,她要讲的人其实是烈,而不是她自己。

  她先是说自己不会背叛烈,后来又说讲的是自己的故事,其实她是想委婉地把有关烈的事情告诉自己。

  想到这一点,流风开始集中了精神,想知道吉娜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为了追寻少女的梦,为了接近那个年轻人,吉娜开始踏上习武之道。最终她成功地成了一名灵将,并进入天罚部队。

  可惜,那个时候年轻人已经不认得她了。

  吉娜很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成为最称职的女军人,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吉娜为了接近他,不断地努力向上爬。

  终于,在那个年轻人成为天罚指挥官后的某一天,吉娜升为了他的副官,她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接触他的生活了。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满足了,能够那样地接近他,听他的命令,为他做任何事。可是做了副官之后,我却开始慢慢地发现了他的秘密……”

  流风知道开始进入正题了。

  吉娜发现他经常秘密的跟某个人会面,吉娜开始还以为那是他的情人,所以非常的沮丧,后来却又觉得不像,于是就偷偷地观察。

  那人的功夫非常的厉害,每次她想偷偷接近的时候,都会先一步被他发觉。最终吉娜只好使用望远镜,在他们会面的时候从远处偷看。

  “那是一个戴面具、穿黑袍的神秘人……”

  “啊--”流风惊讶出声。

  天下有那么凑巧的事吗?在流风所认识的人当中,穿黑袍戴面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神使缪斯。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体会我对他的情意,所以我每次都会偷看他们的会面。”

  开始的时候,吉娜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所做的事,吉娜都会支持,无论任何事。

  后来,吉娜慢慢地对他们之间的会面产生了兴趣,于是她开始学唇语。

  “我第一次从他嘴中读出的两个字是‘师父’,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面具人是他的师父。”

  此刻,在流风听着吉娜的故事的现时,在风都城的总统府里,大总统胡恩正透过秘密频道,听取着生化人塞维带来的消息。

  “总统大人,瓦林已经决定下令格兰堡的军队放弃抵抗,他要求我方立刻派人接管他的部队,还暗示,现在局面已经开始有了新的变化,迟则生变。”

  “塞维,你认为他的话可信吗?”

  “下官觉得应该可信。瓦林和原天的穆城主是生死之交,而这件事是穆城主在世的时候就决定了的,这是我确定瓦林可信的第一点。

  “第二点是穆铁岩的死,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杀,只能说明有人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他想阻止我们,于是穆城主被人杀害,原天的局势开始混乱。”

  “可万一这是个圈套呢?从现在的国内的局势来看,我和千华的地位都有些动摇,如果在这事上出了什么差错,将来可能会引起一场大风暴。”

  “这个……这个就不是下官能够担保的了。如果总统阁下想保住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您小心谨慎,不冒险、不轻进,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可如果您想立万世之伟业,成为千古流传的佳话,那么冒些危险是必然的。这之间的取舍,还是由您自己定夺吧。”

  “塞维,关于穆城主提的那件事,你觉得是真有其事吗?”

  “这个下官也不敢保证。不过我曾经趁着在原天城的机会,拜访了那个传说中的龙先生,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告诉我,‘血之征兆’确有其事。我曾经派人调查过这种现象,历史资料上所记载唯一一次出现这现象的,是在四四六年前,也就是第一次天空战争的最后一年里,妖兽袭来的那一次。

  “据记载,那一天里,天空中‘星光泛血,有如血染’。不过原天的民间曾经有这样一个传说,在很久以前,风都建国之前的黑暗时代来临之际,天空中也曾经出现血之征兆。”

  “嗯,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不过我要再与千华商量一下,如果她也同意的话,我会马上签发手令,命令千华迅速挥军东进。你尽快赶回来,我要你当面向我叙说详细情况。”

  “遵命!”

  结束通话后,胡恩陷入了沉思。

  塞维的话深得其心,想保全现在的权力与地位就要小心谨慎,尤其是目前国内的局势很紧张,各大反对派势力都在暗中活动,试图把自己推下台,在这种情况下走错一步,就永远翻不了身。

  可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成功了,那么平定原天的大功就落在了自己身上,自己将戴着一个万人敬仰的光环,被人传颂万年。

  即使所谓的“血之征兆”是杜撰出来的,自己的功劳也不会消失,而若那“血之征兆”是真的,自己将来更会成为全人类的大英雄。

  思来想去,胡恩竟觉得难以取舍。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胆识豪气已经被岁月磨光,实在是不敢轻易冒险,另一方面,又想在自己晚年的时候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想到激动人心处,他两眼中精光四射,可想到惊险之处时,他的手心中又不禁渗出冷汗。

  良久之后,他终于决定下来,反正已经年纪一大把了,若不趁现在辉煌一次,将来可能要悔恨至死吧。

  想到这里,他接通了前线指挥部枫千华专用通话频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的一切动作都落入了别人的监视之中。

  在风都城的另一座官邸之中,一个身材魁梧、身着军服的人,正面含冷笑地观看着总统府内胡恩的一举一动。

  “嘿嘿,你坐在总统的位子太久了,老了,该把位子让给我坐坐了吧!”他自言自语的同时,拿起通话器接通了一个秘密频道:“罗迦,做个交易如何?”

  “你凭什么跟我交易?”罗迦问道。

  “嘿嘿,我现在虽然没什么权力,可你别忘记了,风都国内少得可怜的妖兽之心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有能力把原天的妖兽之心夺过来吗?那么随你,如果你没这能力的话,还是跟我合作吧!”

  “……怎么合作?”

  “杀了瓦林!要秘密地进行,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是你们做的。”

  “为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只要杀了他,将来总统的位子就是我的,你要的东西我就会给你,而且将来原天内部库存的妖兽之心也将全数奉送给你。你看着办吧!”

  这个风都人放下了通话机,慢慢地品尝着杯中的美酒,嘴角泛起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如果胡恩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得出,这人就是他的最大敌对党领袖,被称为“血腥将军”的罗姆。

  同一时间,在原天城,那个飘浮在半空中的神秘银球内部,梅林正跷着二郎腿喝着茶,穆雪坐在他对面,在穆雪的背后,拿丹静静地站着。

  “嗯,真是好茶啊!可惜,我喜欢的是酒,不是茶!”梅林大口大口地喝着,嘴里却兀自不停地说自己不喜欢喝茶。

  拿丹瞪了他一眼道:“老家伙,有的喝就不错了,要不是小雪心地厚道,你早就被打的半死了。”

  “咦?把我打的半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老东西,你就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

  “哼哼,要不是知道你跟流风那小子不是一伙的,我早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了。”

  “谁告诉你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我跟你说,我就是跟他一伙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拿丹心中这个气呀,他心想,你这老家伙是不想活了,要是小雪生气了,说不定就真的把你从天上扔下去,我给你找台阶下你居然不领情,真是不知道好歹。

  他偷偷看了穆雪一眼,却见穆雪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过了片刻穆雪才说话道:“梅林大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林笑道:“老东西,你看看,还是小丫头懂礼貌,我就说嘛,我们家小风有眼光,没看错人,也枉他还惦记着你。这不,他托我带样东西给你。”说着,梅林把随身带着的小盒递到了穆雪面前。

  穆雪和拿丹对视了一眼,不明其意,打开一看的时候却都面露惊喜。

  穆雪问道:“他……这印是从哪弄来的?”

  “当然是他为你去偷的。他知道现在原天的局势复杂,有些人想出卖原天,所以才把这个偷了出来,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穆雪轻轻地点了点头,半晌又问道:“他,他……大叔最近还好吗?”

  梅林听她这么一问,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而拿丹则暗暗摇头叹息。两人都听得出来,穆雪明明是想问流风的近况,可又实在问不出口,于是就改成问梅林的近况。

  “唉,年轻人,相思之苦嘛,难免睡不着觉。”这句话却是梅林编的,不过穆雪听了却眼圈发红,低下了头去。

  其实穆雪这些日子以来从没睡过好觉,每天夜里都思潮起伏难以入眠,可白天的时候却仍要装出坚强的模样,处理穆铁岩留下的杂务,这时听梅林这么一说,心中不禁一阵悲苦,差点落下泪来。

  梅林见穆雪这种神情心中不禁一阵安慰,他知道流风还有希望。

  不过他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形替流风说太多好话是没用的,点到为止最好,所以他又把与流风听到的一切详细地说了一遍,之后就起身告辞,向着与流风约好的地点行去。

  梅林走后,穆雪的心情稍稍平复,于是开始跟拿丹商量眼前的局势。

  由于瓦林等人密谈的时候穆雪也在场偷听,梅林又把她没听见的部分补全了,所以两人对局势有了新的认识。

  商议之下两人认为,当前最好的办法,是由穆雪带着符印连夜赶到格兰要塞,直接向格兰堡的统帅邓达下命令,把这支军队紧紧地抓在手中,以备将来抵抗风都之用。

  于是,当天晚上穆雪便在拿丹的陪同下,率了一部分城主亲卫队连夜起程,赶往格兰要塞。

  穆雪起程的时候,流风仍在听吉娜述说着烈的故事。

  由于一开始吉娜的唇语掌握的不是很好,所以很难读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不过吉娜有个习惯,她喜欢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心事,都记下来。

  其实吉娜是很孤独的,一颗心放在别人身上,为了他当军人,为了他学武功,除了他很少接触外人,所以写日记是吉娜排遣孤独的一种方式。

  “他们每次的见面,我都记在日记上,开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可后来却看出了问题。”

  吉娜最开始产生怀疑是不久以前的事,具体说来,是在流风等人身陷地下实验室之中,吉娜和山逃出来搬救兵,在吉娜向瓦林与烈汇报了情况之后,她夜里睡不着,便又出来散步,碰巧再一次发现他跟那面具人交谈。

  当时吉娜的读唇术已经相当的熟练,所以她大概地“听”清了两人的谈话。

  “当时他说,只要他没有按时出现在预定地点,原天的军队势必将在会战中惨败。可是那个面具人却说,一次失败不足以影响全局,他要的是原天的灭亡,是一种完完全全的毁灭,而不是一场战争的胜利,目光要放远一点,不要为了眼前的小利益而放弃大局。”

  流风心中大惊。

  缪斯的目的是要原天灭亡?这怎么可能呢?原天的创建毕竟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开始我非常的害怕,一方面不愿意透露他的秘密,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做的不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吉娜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了起来。流风心神不定之下,也忘记了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吉娜慢慢平复下来,这才继续说道:“后来我就翻起了日记,我发现,在以前,每发生一件大事之前,他们都曾经秘密地交谈过。

  “你知道我说的大事是指什么吗?十三年前,穆城主和瓦林司令的夫人,以及焚的父亲突然暴死,在那之前的一天,他们曾经见过面。

  “华雷被刺杀的前几天,他们也曾经会过面。“还有,扎姆卡叛变之前、穆城主遇刺之前,他们都见过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流风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一切太骇人听闻了,一时间,他竟无法静下心去把整个过程理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