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上看,第二次格兰堡会战,无论从投入的兵力上,还是从战争的伤亡上,其规模及激烈程度都远不如第一次会战,可是它带来的影响却遍及全大陆。

  在战斗结束的当天,全大陆绝大部分人的话题都是这场战役,商人、工人、老师、司机、学生、农民,所有人的开场白都是这样的: “听说了吗? 格兰堡那一仗?? ”

  在风都,由那场伏击引起的政治狂潮还在继续着。

  胡恩下台了,罗姆登上总统宝座,可是风都人民的愤怒并没有平息,他们整日徘徊在街头,倾听着前线的最新消息,哪怕是一丁点的失利都会引起巨大的回响。

  人们害怕新总统同样是个靠不住的人,他们天天通过各种途径质问: 为什么战局一直没有进展? 为什么还没有攻下格兰要塞? 这种迫切要求胜利的心情在一定程度上,给罗姆增加了不少压力,失去民心,就意味着他将步入胡恩的后尘。

  不过在另一方面,这种压力又对他相当的有利。迫切求胜的心是盲目的,满心激昂的人们,在盲目的冲动下很容易被误导。在经过一系列的策画后,人们的目光被有意识地引到了那个曾经被封存了的星神大炮上。

  “用了它就能迅速结束战争吗? ”

  “那就是传说中毁灭性的武器吗? ”

  人们心中充满了疑问,于是罗姆通过各种途径让他们相信,这个星神大炮不是宪法中禁止的那种毁灭性武器,目前的战争非常需要这个武器,只要使用了这个大炮,风都的军队就能迅速取得战争的胜利。

  在经过几天的精心策画后,议会终于以多数票,通过了同意重新动用星神大炮的法案。

  在这几天里,前方的战争仍在持续着,罗姆一面督促着前线继续猛烈地进攻,一面从后方调集庞大的部队,为将要进行的全面进攻做准备。

  在猛烈的进攻下,格兰要塞的损失越来越大,于是原天后方只得源源不断地向格兰要塞派出增援部队,一切都在罗姆的计算之中。罗姆是个喜欢走极端的人,他几乎调集了全风都的军队,只为了能够迅速灭掉原天。

  在原天境内,格兰堡伏击事件发生后,主战与主和的两派势力的对立迅速发生变化。

  曾经在瓦林的压力下,一度主张投降的派系不得不改变立场,因为格兰要塞这一战,使他们失去了谈和的机会,双方之间再也不可能有达成协议的可能了。

  而原本就主战的势力,则纷纷向穆雪靠拢。穆雪这个城主的顺位继承人,转眼间成了最抢眼的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既主战又不想跟穆雪联合的焚和扎姆卡,悄悄离开了原天城,带着属于自己的一部分部队,进入了原天东部地区。他们在那里收编了一些摇摆不定的势力,手中的军事力量开始渐渐地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值得一提的是,扎姆卡任大将军的时候,手下的亲信大都是修罗战士,所以向他们靠拢的修罗部队数量相当的多。

  除去高层变动不谈,这一战在民间的影响也极为巨大。

  穆铁岩的突然身亡,使得大部分人产生了一种悲观情绪,而之后国内政局的变乱,更使他们惶惶不可终日,许多居住在西部的人,甚至包括了不少生活在原天城的人都开始举家东迁,以寻求一时的安定。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格兰要塞下,穆雪率队伏击成功,风都军队退出数十里,原天人无不拍手称快,一时间抗战到底的呼声又高了起来。

  格兰要塞的战事稍稍平息之后,穆雪在军队的护送下回到了原天城,在万民欢呼声中,她登上了城主之位,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美丽的女城主。

  在那几天里,原天城里张灯结彩,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庆祝胜利。

  数天以后,穆雪为自己的父亲穆铁岩和遇刺身亡的瓦林,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他们的遗体被安置在最珍贵的水晶棺之中,在军队的簇拥下环城一周以后,最终被葬在城北。

  虽然他们两人都死的不明不白,可对穆雪来说他们是长辈,是她最后的亲人。

  事后,穆雪又在胜利广场的高台前立起一块石碑,以纪念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英勇将士。

  许多年以后,这块石碑被放入了纪念馆,一块更为巨大的纪念碑代替了它立在原来的位置。

  与原来那块石碑的意义有所不同的是,这块更巨大在的纪念碑,是为了纪念曾经在这块土地上发生过的,最可歌可泣的故事,它把无数融合着血与泪的历史,深深地刻在了上面。

  在那上面,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这里曾经是一座被称为原天城的美丽都市??

  接管了原天城的大部分军事事务之后,穆雪终于认清了她面对的形势: 原天已经无可调之兵了。

  绝大部分的军队集中在格兰堡一线,正没日没夜地承受着风都军队的猛烈进攻,伤亡在不断地增加。各地的军需品也供应不上了,在一系列的动荡之后,国家的实力迅速衰弱下来。

  天罚部队处于无政府状态,烈的态度暧昧,对穆雪非常客气,却不听从任何调令。最令人担心的是,天罚部队并没有安安静静地待在天罚总部里,据情报部门侦查,烈曾派出多名灵将离开原天城,其目的不明。

  与此同时,在原天城的后方,焚的势力迅速崛起,虽然没有发现叛乱的意图,却也俨然形成割据一方的势力,成为令穆雪寝食难安的一个心病。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情报部门传来消息,风都正在进行对星神大炮的修复工作。

  “星神大炮? 那是什么? ”流风愕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夜。

  一路东去,在流风的坚持下,两人用不紧不慢的速度行进着。

  既然怎样都无法逃脱,那又何必星夜兼程呢? 既然注定要面对,那就在那之前享受一下难得的平静吧。这就是流风的想法。

  此刻两人正走在远离格兰要塞近千公里的一座荒山上,他们抱着游览风光的心情,缓缓地向原天城行进着。

  “风都的终极武器。”

  夜一剑斩向面前的树藤,短剑的切入点和力度都把握得无比精确,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斩,流风却能从中看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艺术感。看来夜在纳兰飞月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起初流风还以为纳兰飞月只会玩意念呢。

  “终极武器? ”流风和夜终于攀上山头,两人举目回望,天边处有一座极高的山峰,那便是格兰要塞旁的索兰山。

  “嗯,据说那是四百多年前,天空战争时期造出来的一门无敌大炮,那一炮的威力?? ”为了更确切地解释那大炮的威力,夜伸手指向索兰山,继续说道: “据说只要一炮,就能把那高山夷为平地,此外,还能附带地摧毁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目标。”

  流风吃一惊,他下意识目测了一下距离,方圆百里,那是比格兰要塞大了数倍的面积,武者以正常的速度步行的话,百里的距离足够走上一天。而将高山夷为平地的威力,只要想想都是骇人听闻的。

  经过夜的解释,流风才明白那星神大炮的由来。

  在这个时代,风都的科技水平一直飞速地发展,从机械到电子,再从电子科技到生化科技,每一种技术都能带动一场变革,社会上的各种工具乃至于武器,都会随之产生变化。

  在近代战争中,风都军队最常用的是光束武器,在此之前则是弹道类武器。光束武器破坏力强,射程远而且在体积重量以及操作等诸多方面,都有无比的优势,可是它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容易控制威力,并且易于防御。

  过强的光束炮,在未发射前就能把发射装置熔掉,产生自爆。因此世上不存在过强的光束武器。

  这里面有个例外,那就是生化人,他们能够操纵稍微强大一些的光束武器,因此他们的战斗力极为强大,不然的话,单就搏斗技巧来看,他们是无法与灵将抗衡的。

  易于防御是光束枪的另一大弱点。

  原天军队的每一套标准装备中,都包含着一个护盾。这个护盾能够有效地分散并抵销光束枪的攻击,这也是原天军队为什么能与风都军队相抗衡的原因。从原理上讲,只要有足够的能量产生护盾,光束武器就会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四百多年前,风都为了弥补这一弱点,调集了大批的科学家,他们重新运用了弹道武器的知识,制造了星神大炮。

  由于风都的宪法从建国开始,就严厉禁止研究毁灭性武器,所以星神大炮在制造的时候,钻了一个空子,使得它在定性上不属于毁灭性武器,可威力却能与其媲美。

  风都宪法中的毁灭性武器,大都是指那种利用核能产生巨大破坏力的武器,这种武器在使用之后,往往会破坏一系列的环境,导致无法收拾的恶果,所以它被列在绝对禁止的行列之中。

  星神不是那种性质的东西,它更像是一种捆绑在一起的弹道武器,通过精确的控制,把不同作用的飞弹组合在一起,使射程和目标的精确度最大化,形成一个极为恐怖的飞弹阵列,这就是星神大炮。

  “强有力的防御设施,能有效的抵御光束类武器的攻击,却不能抵挡飞弹,越原始的东西就越难防御。当年风都曾经试图利用那大炮,一举摧毁挡住他们去路的格兰要塞。”

  “那后来呢? 据说格兰要塞从未陷落过,难道那大炮临时出了问题? ”

  夜的眼光望向索兰山的方向,她平静地说道: “不是大炮的问题,那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派上用场。”

  “嗯? ”流风疑惑地看着夜,等待着她的解释。

  “当年,为了阻止那大炮的发射,七贤者第一次集体行动,袭击了星神大炮所在的基地,最后虽然没能彻底破坏掉它,可还是解除了当时的危机。”

  流风又是一呆,道: “你是说,包括龙先生在内的七贤者全体出动? 这样还没能破坏掉它? ”

  流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以七贤者那种层次的能力,只要有一个出手,这世上就没什么是他们破坏不掉的。

  “因为他们遇上了十杀神。”“咦? 十杀神又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据说是十个生化战士。据说那一战之后,七贤者再没出过手,而十杀神也没再露过面。

  怎么? 你是担心风都再次使用星神? ”“啊? 没,没有,只是随便问问。”流风沉默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做了多余的事。夜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了。流风仰天叹出了一口长气,高山上空气清新,吸进肺里异常的清爽,可心中的烦闷却依然不能退去。

  其实夜说的对,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关注着局势的变化,想要放弃并不容易,即使已经决定了,心却还是不能自主,因为那个正在发生战乱的圈子有他曾经的恋人。

  沉默之中,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悦耳的嘶鸣声,一个白点迅速飞来,还离得很远流风就认出,那是夜的灵兽。

  夜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她似乎很长时间没见过自己的灵兽一样,爱惜地抱着它,抚摸着那雪白柔软的长长毛发,那灵兽也亲昵地舔着夜的手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许久之后,夜突然回头道: “飞月姐姐要去找缪斯决斗了。”

  流风的身子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夜。他希望这是一个玩笑,可是夜的表情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

  在原天的某个偏僻的角落里,纳兰飞月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巴图站在她身边,单掌压着她的头顶,神情凝重地传送着力量。

  突然间,纳兰飞月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巴图脸上的长疤也同时抽动了起来,他猛地冷哼一声,骇人的气息不知不觉地散了出来,强大无比的力量透过手掌源源不断地压进纳兰飞月的体内。

  若是换成一般人,被输入如此强大的力量肯定会爆体而亡,可是作用在纳兰飞月身上时,却只是使她的长发轻轻扬起。

  纳兰飞月的脸色越来越差了,眉心渐渐浮现出一团黑色雾气,随着两人的不断努力,黑气不断从那黑色雾团中逸出,一条条如雾如丝的黑线,围着纳兰飞月不停地飘浮着。

  蓦地,纳兰飞月突然睁开了眼,明亮的眼神犹如两个小太阳一般,她眉间那团缩到拇指肚般大小的黑气,突然被连根拔去,紧接着她单掌一张,五指虚抓之际,掌心形成了一个白蒙蒙的光球,只一瞬间便把所有的黑气都吸了进去。

  “成了,巴图,你休息一下吧! ”

  巴图闻言收掌。

  “没问题了? ”

  “嗯! ”纳兰飞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仔细端详了那白色光团中兀自挣扎不已的黑气片刻,纳兰飞月突然叹了一口气。

  “唉! 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还是大哥说的对,有些事情,根本无法去改变。”

  “真的没办法了吗? ”

  纳兰飞月轻轻摇头,“想当年,魔物侵入到他的身体里,我藉他企图控制我的机会反向地影响着他。四百多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争斗着。他以为一直自己在控制着我,我以为自己一直在影响着他,其实我们谁都没有赢,大家只是彼此制约??

  “可惜啊,我终究是人,没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也没有妖族那种千年不灭的生命,继续这么斗下去,败的一定是我,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现在做个了结! ”

  巴图看着纳兰飞月那张苍白的脸,目光中闪现出一丝怜惜,不过他隐藏的很好,那异样的神情一瞬即逝,快到纳兰飞月无法察觉。

  “你现在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从他最近做出的事来看,你们的争斗中,他已经占了上风,流风那小子都差点被他宰掉。你真的撑得住吗? 不要瞒我! ”

  纳兰飞月笑道: “那也只是差一点嘛! 再说,有大哥的潜龙在,缪斯想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只是偶尔处于下风而已。小夜的灵兽一直在帮我采集我最需要的药材,不然?? ”

  纳兰飞月正说着话,突然间一阵晕眩感袭来,她只觉得喉咙一甜,压抑已久的鲜血终于吐了出来。

  巴图慌慌张张地扶着她坐下后,无奈地叹了一声: “唉! 你呀,总是这么好强! ”

  “哎呀呀,又被你识破了,好没面子啊! ”纳兰飞月明眸流转,脸上突又绽出如花的笑容道: “其实我的性子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 想当年,你可是把我当小孩子来宠的。”

  “明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

  纳兰飞月轻轻一笑,突然垂下头去低声道: “巴图,谢谢你! ”

  巴图笑了笑,脸上丑恶的疤痕在他的笑脸上狰狞地扭曲着,如果世上有一种吓死人的笑容,那么一定是这种了。

  可是在纳兰飞月眼中,那丑陋中隐藏着一种温暖。她伸手抚着巴图的脸,纤长的手指轻轻地触着那道丑陋的疤。

  “当年你替我挡了一剑,在脸上留下了这道疤,而如今,你为了照顾我,不惜抛下尊严当缪斯的跟班,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巴图又是一笑: “纳兰,你忘记了吗? 想当年我们七个人还没聚到一起的时候,你和我四海为家,那时候我就说过,有我巴图在,没人能伤到纳兰! ”

  纳兰飞月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嘴角不知不觉中挂起一丝笑意,她眼前似乎又现出了当年的情景。

  “呵呵,那个时候,你的名头比大哥还响呢。当时的人都说,做恶之人遇到龙先生便是九死一生,可若是遇见火神,那便是有死无生了。大哥出手总还留有半分余地,可是撞在你手里的那些恶徒,却绝无生还的希望。世人都说你凶狠霸道,又有谁知道你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

  巴图呵呵一笑道: “你不也一样? 世人只道飞月仙子是个神秘多变的女子,却又有谁知道,你只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呢? ”

  纳兰飞月黯然一叹: “小女孩已经长大了,我们七个人都变了?? ”

  朦胧中,当年七人聚义的景象一一浮现在眼中。

  胸怀广阔的龙,见识深远的炎,沉着稳重的穆林,满身霸气的巴图,行事诡异的金森,以及给人以阳光般温暖的缪斯??

  纳兰飞月眼中透着缅怀,似若呓语地道: “我总以为我们七个人聚在一起后,定能翻天覆地纵横天下,建立万古辉煌的传说时代,可没想到数百年时光弹指而过,我们终究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世事难料啊! ”

  巴图负手而立道: “哼哼,如果当年大哥肯全力出手,恐怕那十杀神也难以与我们七人抗衡吧,区区风都还不是掌中之物?? 唉! ”

  纳兰飞月自嘲地一笑道: “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将来的事,就靠那些年轻人吧! 我们的时代过去了?? 还好我们都有了接班人。呵呵,你的那个徒弟好可爱,很像当年的你啊! ”

  “呵呵,那小子?? 以后就看他们的了。”

  “嗯,你就去放手大干一场吧,他那边的事就留给我来处理好了! ”

  巴图深深地看了纳兰飞月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火红的长袍慢慢地在黑暗中隐去。

  突然,他回首问道: “纳兰,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你会不会?? ”

  纳兰飞月脸上现一丝苦涩的笑,说道: “你永远是我最尊敬的兄长。”

  “兄长? 嘿嘿,兄长?? ”

  黑暗中,火红的身影完全隐去,可暗影之中仿佛有一张丑陋的脸在浮动。泪水终于无声无息地从那苍白的脸颊上落了下来。

  四百多年的恩恩怨怨,终将做出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