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天城的战争结束了,可流风的战斗还没终止。这是一场他与天罚之间的战斗,也是一场他与命运的抗争。
天泪的效果前人早就验证过了,要么承受不了那份突来的力量,几日后爆体而亡,要么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失去理智,成为只是为杀戮而存在着的战斗机器。
流风没有死,当然,他也没有像四百年前那些完全失去理智的灵将那样,无法控制自己,他只是变得很迷茫而已。他心中经常会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杀念,那一瞬间,仿佛胸腔内注满了血腥的液体。
可是在这些杀念涌起的同时,他所戴的项链上会传来另一股平和的气息,那气息如山间的泉水一般,所过之处舒畅至极,杀念一触到它,就会烟消云散。
就是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流风登上了天戈山。
杀念被纳兰飞月的项链压制了,那不等于他有理智。他记得自己要上天戈山,可是他却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样上来的,同样的,当他爬上一座极为宏伟的铸剑台时,他只知道自己要铸刀,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去做。
清冷的高台上,什么都没有,冰冷的一片,即使迷茫着的流风,也知道这样的台子铸不了刀,可他不知怎样去做。
自流风服用天泪之后,就一直沉寂着的火凤在这时出现了,它似自言自语地道:“天火已熄,想要铸刀,除非再把炉火点燃。”
流风怔怔地问:“怎么点燃?”
裘蒂姆沉默了下来,似乎不想回答,可流风却依旧执着地问:“怎么点燃? 能点燃吗?”
“能,普天之下,只有我能点燃它!”
“那好,你快点燃它!”
此刻的流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铸刀,铸刀。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更不会去思考裘蒂姆会用什么方式把它点燃。
火凤那湛蓝的眼睛中,有一种异常空灵的感觉,它深深地望了流风一眼,缓缓点头。
在之前一系列的战斗中,它为了救流风而多次承受众灵将的重击,没有亲眼目睹当时场面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威力的。这世间大概只有强横如火凤这种生物,才能坚持到现在吧,可惜,也只能坚持到现在了。
与其沉睡下去,不如拼尽最后一分力量,满足眼前这个人类的希望吧,火凤心中存着这个念头。它知道天泪的效果,它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它不怕流风在失去自己之后,会有太多的后遗症。
再看一眼流风那迷茫的眼神,火凤叹了一声:“再见了,朋友!”
亮丽的火光从流风身上狂泻而出,滔天的火焰环着铸剑台一圈一圈地游走,那火光由亮丽的火色转为金黄,再由金黄转成淡蓝,那一瞬间,一股炙热的气息充塞了整个空间,远远望去,铸剑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红的颜色染满了整个天空。
恍惚间,流风身处于火海中间,手执铸剑台上的巨锤,一下一下地锤炼着他手中的长刀。
一瞬间迸发出的火光,惊动山下的灵将们,随后追杀而来的灵将,早就在山下迷了路,失去了流风的踪迹,此刻铸剑台火光冲天,他们不约而同向这里涌来。可是能够登上天戈山顶峰的人并不多,追到这里的还不到二十人。
远远的,有人就望见了那火光中的身影,他们站在远远的地方,躲避着铸剑台上散发出的高温,彼此议论着。
“咦? 这小子的命可真大呀,这样都不死?”
“有古怪!”
“古德,把他射死!”一个灵将向他们中的神射手提议。
射手应了一声,射出一箭,却不料那箭还未到流风身前,便被熔成一滩铁水。在场之人无不惊讶出声。
不久之后,烈也赶了过来,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火光中的流风一眼,下了一个命令: 等!
三天之后的一个黄昏,惊雷乍现,众灵将无不惊惧。在他们满是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流风摇摇晃晃地从火光中走出。
不少灵将在惊讶的同时,心中竟有一丝激动。一路的追杀,他们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那种顽强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当他们看到流风再次从火光走出的那一刹那,心中都生出一种果然又站了起来的感觉。
不过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也警觉到,此刻的流风又与以前不同了,那满带伤痕的身体上,笼罩着一股慑人的红光,不少人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他们知道,那不是映在身上的火光,而是一种自内而发的血红。
烈身后的灵将们怪笑着:“他可真倒楣啊,没被那大火烧死,却还是免不了死在我们的手上。”
“嘿嘿,这个小家伙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一个长辫子的灵将伸舌舔了一下手中的短刀,“血的滋味呀?? ”
天罚部队之中,这个长辫子拉尔特是出了名的嗜血狂徒。
流风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一群人,脸上露出很迷茫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认得这些人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刀,一把外鞘被灼烧得残破不堪的刀。
伴着拉尔特欺近的脚步,不少其他的灵将也缓缓地围了上去。当然,包括了烈在内的有眼光的灵将们都在观望着。
流风的眼中依旧迷茫,他的眼光四处搜索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努力地辨别着回家的路,面对着快要欺到身前的敌人,他完全没有应有的戒备与恐惧。
烈眼中透出疑惑,他看得出流风的精神似乎出了问题,可是流风眼中透出的迷茫,与他握刀的坚定格格不入。那只手异常坚定地握着刀柄,仿佛自古以来便长在上面一样,刀与手之间似乎有血脉相连。
他的眼睛从流风走出来开始,就一直盯在刀上,片刻之后,他选择了悄悄后退。
拉尔特冷笑着向流风走去,他心底有兴奋。每当遇到一个强手的时候,他就无法抑制那种兴奋感,他想知道强者的鲜血的味道,他相信,每尝一次强手的鲜血,自己能力就会更进一步。
流风歪着脑袋盯着拉尔特,盯着他缓缓逼近的脚步,眼中依旧是迷茫。
在他眼中,仿佛有一只大鸟正向他飞来,那一刻,他突然记起了小时候的那只黑鹰,巨大的羽翼遮住了整个天空,那凶恶的眼神和锋利的巨爪,仿佛只一瞬间就撞上了身体,冥冥中,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去死吧!”拉尔特的刀尖闪着点点寒光,凌空扑击的攻击方式,是他最擅长的招式,在这招之下,无数的武者魂归地下。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迷茫面孔,拉尔特冷笑着,杀人只是实现自我进步的手段,在割人头颅的那一瞬间,兴奋感能够让他体悟到许多平时无法接触的东西,被杀者的身分不重要,他要的只是杀人。
“拉尔特,快逃!”烈似乎终于确定了些什么,他远远地出声阻止,可惜晚了一步。
怔怔地盯着那短刀的流风,似乎突然受到了惊吓,那一瞬间,他的曈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拨刀的右手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中的刀瞬间出鞘,三分。
那一瞬间血光迸发,一团令所有人惊恐退避的红光,从露出鞘外的刀身上射出,血光冲天,天地为之变色。
流风的眼神不再迷茫,恍惚间,巨鹰被斩成碎片,鲜血迸溅,散落的羽毛被染成红色,洒满整个天空,世界血红一片?? 站在生与死的边缘,指尖触着神秘的大门,被推进去走向死亡,或是把别人推进去,这是一道靠本能就能完成的选择题。
被逼退的众多灵将相顾失色,不明所以:“怎,怎么回事? 拉尔特到哪里去了?”
在众多灵将的包围之中,流风垂着头,刀已经还鞘,握刀的手却颤抖了起来,他似乎非常想拔刀出鞘,可动作却又被其他的某种意念所阻止着。
凌空扑向流风的拉尔特消失在原地。众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种恐惧,好半天才注意到烈远远地打着手势,那是要他们悄悄地撤退。
灵将们戒备着向后退去,几十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流风,还有他那只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
突然间,一个身影从外围扑向流风,他大喝道:“臭小子,你把拉尔特怎么了?”
烈的曈孔一缩,心中暗叹了一声。
那人影还没扑到流风身前时,流风的手又动了,这次是刀出半鞘,冲天的血光向四外扩散开去,途中所遇的岩石枯木转眼化成飞灰。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扑去的人影转眼间便被红光吞没,消失在半空之中。死的彻底,尸骨无存。
所有人都惊呆了,忘记了后退,只是楞楞地望着那已经还鞘的刀,以及那刀的主人。到此为止,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流风的变化,即使他没有动作,空气中仍有浓重的杀机滚滚涌动,被触怒了的野兽正狰狞地咆哮着。
沉重而巨大的黑门之内,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渗透了肢体,冲向天空,想摆脱死亡的威胁,就必须把死亡转嫁给别人。
山风凛冽,流风徐徐扬起头,眼眸中,暗红的光华缓缓流转。
环视身周一眼,流风缓缓抽刀,山峰之巅,血红的刀发出奇异的鸣声,仿佛在召唤死亡的到来。耀眼的红光如雾般从刀上涌出,把流风整个裹在一片血光之中。
山脚下,无数栖鸟惊飞而起,逃命般地向远离天戈山的方向飞去。
滚滚的天雷在山顶上空聚集着,浓厚的云层狰狞着压下来,远远地看去,整个天戈山上空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而在那漩涡中心,闪亮无比的红芒缓缓地向四方发散,渐渐把整个天空染红??
传说,每一把神兵利器出世时,附近的天地灵气都会受到影响,那股未经磨砺的戾气,会毁掉绝大部分的生机,所以无论是铸器师还是使用者,他们都会尽量避免使用刚刚出炉的利器,他们大都会把它们收藏起来,等待那股戾气慢慢消散。
据说即使是天神,也会忌讳那神兵利器出炉之后的第一击,于是,自远古时便传下了这样一句话: 神兵初出,神鬼皆忌。
后世相传,在天空战争时代,单就锋利程度而言,流风所持的妖月,在众名家使用的兵器中可以排在第一位。
妖月重铸之后斩出的第一刀,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威力,后世人很难知道,即使是当时在场并死里的逃生的少数灵将,也形容不出。
世人知道的只是,当那无法形容的光华闪过之后,天戈山上多了一道自峰顶延伸而下的,深达地下,宽数百米的巨大裂缝。
从那一天开始,好像某种守护力量被破坏掉了一样,圣龙山脉北部冰原上的寒气,疯狂涌来,南部大陆告别了以往温暖的气候,从此后,每年中有六个月的时间在寒冷的冬季中度过。
许多年以后,那道被斩出的裂谷,则被命名为“冰风谷,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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