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要生气!千万不能生气!”
随着流风眼中红纹的扩散,他额头的紫色印记慢慢地泛起光芒,像是生出了某种感应,龙若和夜的身子同时轻轻地抖了起来。
“对,你不能生气,绝对不能..”夜的声音有些发颤。
流风冷冷地盯着那年轻人,眼中红纹挣扎了一下,开始缓缓地退去..就在这时,年轻人的话传进流风的耳中。
“你也就是一个连自己是谁,姓什么都不知道狗!在我眼中你就是一条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不是狗是什么?”
嚣张的笑声透过流风的耳鼓,传进流风的心灵深处。年轻人并不知道,他触动了流风的暗伤,引起了一种莫名的疼痛,而这种疼痛是唤起另一种情绪的引子。
猛然间,强烈的杀机迸现,流风的额头处爆出强烈的紫芒,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涌了出来。只一瞬间,酒吧内所有玻璃器皿同时碎裂,无形的力量把年轻人的身子撞飞出去,硬生生地压在墙上。流风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欺近年轻人身前,眼中的红芒一亮一灭,似乎在挣扎。年轻人被撞飞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迫在墙面上,即使双退已经吓得瘫软,仍不能倒下。随着流风的接近,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迫得他身体几欲胀裂,黑红的血比从鼻孔、眼角甚至耳中流了出来。年轻人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死神,可是强大的压力之下,别说求饶,他连看清眼前面孔都做不到,隐
约间只知道一个可怕的人影带着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缓缓向他走来,然后,那人举起了拳头..那一刻,年轻人闻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强烈的恐惧感使得他神经一阵麻木,下体一阵异声传出,他竟吓得大小便失禁。
“大哥!”龙若扑到流风背后,紧紧抱着他。“大哥,不要这样,求求你,停手啊!”
“阿风!”夜紧紧地把流风的拳头揽在怀里,“不要继续了,不要破坏我们的生活..”
似乎感觉到了背后那温热的眼泪,流风的心跳停了一拍,心底一个声音高呼着,“停手吧,已经失去够多了,不能再破坏眼前拥有的这一切了..”
紫色和白色的光芒分别沿着流风的后背流入流风的身体,最终汇集到流风的眉间,淡紫色的印记再次闪动,流风眼中的红芒慢慢消退。
随着压力的消失,那个生事的年轻人终于瘫倒在地。
年轻人的同伴抬着他如丧家犬一样逃走,大多数酒客不明所以,只知道瞪着满桌子的酒瓶碎片发呆,只有个别的人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恢复平静的流风安抚了龙若和夜之后独自离开了酒吧。两个女孩没有跟出来,虽然担心他,可是她们都明白,流风想一个人静一静。
刚才的感觉流风还记得,他只觉得当时那股愤怒淹没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连感情都被抹去。其实他很怕,他知道,只要再向前进一步,他将失去自我,完全地丧失一切感情与理智,这一切都缘于愤怒。
可是流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因为那年轻人触到了他的痛处。
雷恩的话他还记得,他无非想告诉自己,一味地追寻没有意义的过去不如珍惜眼前,可是他很想问雷恩,对于一个失去了以往全部记忆的人来说,心是不是真的还存在?
记忆被大段大段的删除,人不再完整,心也不再完整,某种很重要的东西被锁在过去,拿不出来,也无法弃之而去。如果心不再完整,那么这个人是否能够真正开心起来呢?
流风平时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开朗快乐了,不想让夜和龙若担心,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快乐。
当一个人的记忆变得残缺不全时,他的人生也残缺不全,如果自己完全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流风偏偏能感觉出这种空白的存在。
记忆被大段大段的删除,记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方,回首望去,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失落,身边像是隐藏着一个巨大在的黑洞,不但把旧有的一切都吸了去,还在不断地剥夺刚刚得到的,喜怒哀乐,转眼间就会从脑中消失。
在刚才的那一刻,在即将失去理智前,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哀,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失去那么多?为什么想要的得不到,珍惜的却一再失去。”悲哀浓郁到无法发泄。
雷恩,在你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自己,为什么流浪,又为什么在酒后露出那种神情?或许,你在劝别人放弃的时候,自己却在记忆中苦苦挣扎着吧..想到这里,流风突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决定了,还是去寻找记忆吧!无论怎样,心中还是放不下,这样下去心中的结将永远无法解开。
风都的夜晚完全看不到星光,从周边高楼上投射下来的灯光,把整个城市照得如白昼一般。虽然如此,夜晚的存在仍是不可置疑的,在这片灯火通明的背后,那片更为广阔的黑暗笼罩着天地间的一切,相比之下,这座城市反倒显得渺小至极,似乎只是个在牢中苦苦挣扎着的玩偶。
流风不喜欢太过明亮的光芒,所以不知不觉中便朝着阴暗的小巷中走去。
这是个表面整齐内地里却相当混乱的城市,在各个不起眼的地方,在阴暗的角落里,无时无刻不上演着抢劫杀人卖春行骗的剧幕。
这种充满废气的文明带给人们物质方面的巨大进步,同时也使他们在精神领域上开始堕落。
用机械取代一切原来该由双手来完成的东西,简化了一切劳动的过程,可也因此使人们忘记了本该拥有的一些东西。
更确切地说,一切都被简化,所以人们不必再背负沉重的担子,原本要劳累一天的工作,现在只需一个按钮就能完成,没有压力的生活,使人们丧失了一些原本拥有的精神品质,如责任感,进取心,根本无须苦苦追求,所谓的坚忍不拔、不屈不挠也就变得完全没有意义。
更深一层的东西在慢慢地退化,那就像一片荒芜了的世界,久久没人接触,开始生满杂草遮住阳光,于是最底层的东西开始糜烂发霉,变成一片淤泥。
正是由于风都人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所以这里的娱乐场所极多,从歌舞厅到酒吧赌场,应有尽有,甚至还出现了消失以久的黑市格斗场。
然而长时间的出入这些场所,并不能让迷茫的人们真正地找回自我,于是颓废在心中滋生,暴力开始在各处上演。
虽然是一个政治体制非常明确的国度,地下的黑势力却超乎想象的强大,到最后,甚至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政府行为,哪些是地下势力的动作。
一年来流风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生活着,即使不太与外界接触,他仍然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社会所遵循的运行规则。
当然,那也仅止于明白而已,虽然生活在这里,内心中却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甚至会时常出现排斥感,这也是令流风烦闷的原因之一,所以他经常会一个人在附近散步、也排解这种情绪。
这是个充满暴力与阴暗面的社会,外出的人有很大的可能会遇到某种意外,不过龙若和夜倒是完全不会为流风的安全担心的。
虽然完全记不起一年之前发生过的事,可他的本能还在。
在酒吧中发生过的几起打架事件中,不幸受到波及的流风总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自己的危险,不会被身后突然飞来的酒瓶击中,更不会被迎面刺来的匕首伤到,即使是面对着身前的光束枪,他也能在扣扳机的一瞬间如鬼魅地躲开,正是因为拥有这种能力,夜和龙若并不会担心流风的安全问题。
当然,不担心不代表不会遇到意外的事。
时值深夜,流风一个人走在外面只是为了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让自己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只是没想到,刚走不远他便察觉到,不远的前方,暗影之中站了一个人。
风都城是个巨大的现代化都市,夜晚出行在外的人并不少,然而在这种时候走在地面上的除了流风之外,恐怕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了。
而且让流风心存戒备的理由还不只这个,或许偶尔遇到一两个怪胎不足为奇,可眼前这人偏偏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仿佛是专为等他而来的一样。
流风远远地停下脚步,端详了半天,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等了片刻,见那人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在等我?”
“对!”
对面传来的声音使流风一楞,那少女清脆的声音相当的熟悉。
“原来是你!”流风马上听了出来,那人竟是酒吧的常客姬芙。
他心中奇怪,这女孩在自己出门之前还坐在酒吧里,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的前面去。
“见你一个人出门就追了出来,专程向你道谢的,你为我配制的饮料味道很好!”姬芙躲在暗影里的身形有点模糊。
“喜欢就好。”流风无所谓地答着,戒心慢慢消除。
路人酒吧开张不久姬芙就开始光顾了,她喜欢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每次都会叫上一杯酒,然后静静地在那里坐上很长时间。
这个行为奇特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吸引了流风的注意力,他相信这个女孩身上一定有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不过他从未打听过,因为那是属于别人的故事。
后来有一次夜偷偷告诉流风,这个女孩点的酒从来就没喝过,她走的时候酒总会原封不动地留在座位上。直到半年前流风突然发现,这个常来的女孩竟然是滴酒不沾的,于是便配制了一种名为“梦幻”的饮品。
梦幻是流风为她调的饮料,适合在阴暗的角落里品尝,按流风的话说,当他一个人坐在暗影里时,他希望自己能够看到一种让人心境平和的色彩,不会孤独也不会绝望,这就是梦幻的由来。
躲在暗处的人不爱跟人接触,但是他们心中会有比平常人更美丽的梦,当那些梦被搬到阳光下时,它们会绽出亮丽的色彩。飘浮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带给人的是变幻无常的口感,从那时起它成了这个女孩唯一的饮品。
姬芙郑重地说道:“对我来讲,那不只是一杯饮料而已,它给了我很多以前我从未拥有过的,所以我心里一直非常感激你。”
“是吗?可是独自一人等在这种地方,绝不会只是感谢这么简单吧?”
“嗯,当然不只是说说这么简单,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决定帮你一个忙。”
姬芙语气很认真的样子,似乎不像在开玩笑,可流风却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麻烦需要她来帮忙。
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片这个女孩——个子不高,穿着一袭样式很特别的水蓝色长袍,衬出身体柔美的曲线却又不失庄重感,头上戴一顶水蓝布帽,看上去有点神职者的味道。
流风只能从她的声音以及自己的感觉判断她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具体的模样看不清楚,回想起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似乎从未看到过这女孩的正脸。
嗯,充满神秘的女孩。
“帮我的忙?可是我现在似乎没什么麻烦。”
“是吗?流风先生难道不是一直在为自己的失忆症而苦恼吗?”
流风心头一震道:“怎么?难道你会有办法?”流风对自己的这种心结特别敏感,所以女孩一提起这问题,他就再也无法保持平和的心情。
“嗯,或许会有办法,我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但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是让我恢复原来的记忆还是治好现在的那种古怪失忆?”
姬芙也算是酒吧里的常客了,大家都知道流风大概的情形,所以流风对她毫不隐瞒。
姬芙肯定地答道:“我指的是前者,会有七成的把握让你恢复以前的记忆,至于你那种经常复发的失忆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绝对没问题。”
流风听了她肯定的答案反倒沉默了起来。
失去记忆并不等于失去思考能力,流风在怀疑,姬芙成为酒吧的常客是大半年前的事了,若说真的想帮忙应该早就开口了,可是她直到现在才说这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姬芙立于黑暗之中,能够把流风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她似乎猜了流风心中的疑虑,于是又开口说道:“虽说可以帮忙,这里面却存在着许多麻烦,所以,你也必须帮我一个忙,你完全可以把这看成是一种交换。”
“具体要帮你做什么呢?我能帮的很有限,而且要不违背自己的意愿才行。”流风慎重地答道,他可不想因一个未加思索的承诺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姬芙完全明白流风的顾虑,“放心,绝对不会是伤天害理的坏事,只是帮我一个小忙,至于最后的结果,你也完全可以不必担心,无论这事成功与否,我都会履行诺言。”
流风犹豫片刻道:“这样啊,那我要回去跟她们商量一下,她们同意我就去,可以吗?”她们指的自然是夜和龙若。
姬芙摇头道:“那可不行,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失忆跟你身边的两个女孩有关,确切地说,你的失忆是她们引起的,我可不想自己做出的承诺无法实现,若是她们出现在你身边,这事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这也是我避开她们独自找你的原因。”
流风默然半晌才道:“你怎么能肯定我的失忆是她们造成的?”
站在暗影里的女孩轻笑了一下,“这很困难吗?刚才在酒吧的我就知道了,其实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对吗?表面上看来像亲人一样,可实际上的关系却值得推敲,你们三个并不是普通人呢。”
见流风不再说话,姬芙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我们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只要那事实现,我们两人的愿望都会实现。”
“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帮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
姬芙抬头看了看天,“第一,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如果有人能帮我的话,那人或许就是你。第二,我说这种机会每五年才有一次,你相信吗?其实我不只是帮你,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
流风的目光紧盯着女孩的身影问:“真的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那好,我相信你,说出你的条件,让我考虑一下。”
“其实条件很简单..”姬芙向前走了一步,身子一半露在灯光下,一半留在暗影里,水蓝色的齐耳短发在晚风中轻轻舞动,布帽下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张美丽的脸。相对于女孩的美貌所带来的惊愕,女孩的话更让流风有种震撼的感觉。
“跟我订婚!”流风抠了抠耳朵,确定听力没出现问题,于是怀疑地道:“你再说一次?”“我说,跟我订婚!”这个世界是奇怪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怪事都是理所当然的。有人睡着睡着突然醒来,然后对睡在身旁的爱人说:“我们离婚吧!”有人一生穷困,临死前却交给儿子一张亿万的支票,告诉他说:“其实我有钱,只是不舍得用而已.:”现在流风面对的是,一个彼此间完全不了解的女孩对他说:“请你与我订婚!”流风细细地打量着女孩。说实话,真的很漂亮。“对不起,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很有吸引力,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可是有吸引力并不等于可以草率地决定跟她在一起生活。
在流风的印象中,他一直觉得,找个能够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很简单,只要互相懂得对方,珍惜对方,最重要的是,爱着对方。对于一个虽不是初次见面,但彼此间却完全陌生的女孩,他无法接受。
从另一方面看,在谈条件的时候,对方突然提出一个怎么看都吃亏的条件,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女孩似乎也有些害羞,只是她不得不继续去说服流风,“当然,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的订婚只是假的,做戏而已,而且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你是我选中的未婚夫,将来要参加一个仪式..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到时你就会明白,我只能说,如果你想回复记忆就要帮我,我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其实是同一件事。事情过后,一旦我们都达到了目的,婚约之类的东西可以马上作废,我想这样的话你该没有顾虑了吧?”
“可是..”流风有些迟疑。
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答应她也没关系,所谓的订婚只是逢场作戏而已,那便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是从她的语气听来,这事似乎会遇到不少麻烦的样子。
女孩背着光,表情依然看不清,可流风的直觉告诉他,女孩的眼光中充满了期待。
或许这事对她真的很重要,一个女孩突然张口让一个陌生男人做她的未婚夫,这里面或许有一些难以抗拒的力量,又或是很多难以说出的苦衷。而自己呢..流风仰头看了看天,风都的夜空中虽然没有星星,可是满天如流萤般的云车把它装扮成了另一种美丽。
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但在流风心一直有种难以形容的排斥感,或是说那是一种生硬感,仿佛他本不该属于这里,似乎曾经拥有过另一份美丽,然而那些都锁在他失落的过去里,永远无法找回。
如果两件并为一件,那么这事无论对她还是对自己,应该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吧。
流风突然叹了口气道:“虽然有些奇怪,不过似乎是没有别的选择吧!那么好吧,做为约定,我答应了。”
姬芙怔怔地看着,眼中透出几分困惑。
流风并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与平常有很大的不同,落寞中混合着几分无奈,无形中把一股内敛的深沉透露了出来。
如果夜在场她一定会认出,在原天的最终决战前,两人结伴而行的路上,流风经常会露出这种神情。
无奈却又不得不去做,总是无法选择地背起沉重的担子,然后在其中苦苦挣扎,那时的流风该是这种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