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天戈山藏有异宝的消息,开始悄悄地在各大势力之间流传开来。
一时间,天戈山上汇集了众多的奇人异士。
此刻在山顶的,都是些能力出众的人物,如果宝物的传闻属实,那么他们之间的争斗也将不可避免。
局势可以说是复杂无比、瞬间万变。
在流风掉下山崖的那一刻,仍有不少人陆续地登上顶峰。
这其中,就有很多许久以前流风熟悉的人——朋友、敌人、以及曾经的恋人。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些曾经在流风生命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还有一些人,即使是在今后,也将跟他的命运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当然,流风并不知道这些。
此刻唯一能吸引流风注意力的,是正下方那个宛如怪兽巨嘴般、巨大的能量漩涡。
流风甚至能够闭着眼睛就看到它的形状,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这样。
那漩涡不只巨大,而且狂暴异常。
虽然在稍远的地方,感觉不出漩涡内的变化,可是在流风的位置上,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漩涡中间那无比强大的能量,正在激烈地摩擦撞击,宛如一反一正、两股转向相反的龙卷风,在互相挤压着。
处于其间的一切,都会被扭曲变形,然后被绞成碎末。
流风清楚地知道,接触到那能量漩涡的时候,就是自己看到死亡真面目的时刻。说不害怕是假的,任何人在触到死亡的一瞬间,都会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所有人都一样,当死亡的黑色阴影突然压在头顶时,头脑中会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状态,除了本能反应外,无法再做出任何有意识的反应。
然后,大脑将以另一种平时无法使用的思维模式,进行运作,这种思维模式的运作速度是正常时的无数倍,最快的时候,甚至只用一瞬间,就回忆完整个一生,连最细微处也不会忽略掉。
不知为什么,流风突然就记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渐渐远去的背影……
郊外荒野上满身伤口的男孩……
小镇废墟中莫名其妙的眼泪……
夜晚破屋中的孤寂与哀伤……
在丛林中流浪的新奇与温馨……
教室中少年眼中的寂落……
女孩怀中泪流满面的受伤少年……
一切的心情都在瞬间,从心田流过,仿佛一秒中就经历了无数的岁月。
最后,流风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烈火之中,火红的刀光不停在眼前闪耀。
在手握向红光流转的刀柄瞬间,流风突然觉得,自己终于与那个陌生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握刀的自己心中深深留恋着的,是几个人令他最难忘的眼泪。
——茂林之中,混身是血的紫眸小女孩,艰难地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身,即使是无路可逃时,眼中仍然写满了不屈。
可是当她看到从身后出现的人时,眼中立刻现出如见亲人的惊喜,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涌出,温湿的感觉,透过胸口的衣襟传入心底,刺痛灵魂。
那种依赖让人心痛、让人怜惜,让人想用一辈子去保护。
有些人即使只见过一眼,心里也会产生无法形容的依赖,为了这份完全的依赖,即使赌上性命也值得。
——高高的要塞城楼上,白衣少女临风而立,清澈的眼泪随风飘飞。
胸口上传来火辣辣的痛,分不清,是刺入身体的长剑带来的伤痛,还是心底的绝望带来的痛苦。
少女的面容慢慢地刻在心底,形成最后的印象。白晰的脸,飞舞的长发,还有飘飞的泪……
一个人为了目标,不断地向前走着,即使被荆棘割得体无完肤,也没怀疑过。
可是当那个目标突然在满身伤痕的人眼前消失时,过去和将来的一切,都变得茫然。心中会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里?将来该要去哪?眼泪在她的脸庞上流下,却永远地留在别人的心里。
荒野上,冷风残月,女孩静静地搂着身旁之人受伤的部位,一起沉默、一起流泪、一起分担着痛苦和无助。
一个看不清过去和未来的人,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度过这漫漫长夜?
在这种时刻,身边有一个懂得自己的心情,愿意默默地陪伴、默默地为自己流泪的人,世界将不再是一片黑暗。
平时装作冷漠无谓,扮演着坚强的角色,可心底,终究希望有一个能够分担心事、抚平伤痕的人陪在身边。即使失去很多很多,只要还有人能懂,还有人在关心着自己,前面就总是有路可走的。
……诸多画面,闪电般从脑海中掠过。
陌生的感觉,跟听夜讲述过去时如出一辙,可不同的是,流风此刻心中,确切地体会到了其中复杂、苦涩的心情。如果以前,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那么此刻,则是深深地被故事感动,分不清看到的是陌生人,抑或就是自己本人。
流风并没发现,在他心潮澎湃的时候,额前那处封魔印记开始射出强烈的金光,薄薄的金属片上,细小的电流如银蛇一般飞窜,仿佛有两股流风完全感觉不到的力量在默默地对抗。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柔润的手拽住了流风的手臂,下坠之势一缓,流风马上清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仍处在半空之中,冰冷狂暴的气流围在身周,不停地旋转,夜正乘在灵兽上,努力地拉着自己,缩小着两人间的距离。
在流风清醒的一剎那,封魔印上的金光倏地一下消失不见。
对于身处这种状况的两人来说,流风是否有过那失神的一剎那,并不重要,夜的灵兽,在只负担一个人的时候,仍无法在狂暴的气流中保持平衡,更别说此刻背上又多了一个人。
两人完全被卷入寒冷无比的旋转气流,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怎样才能从中逃脱出去。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难题,是如何才能在这种地狱般的寒流中坚持下去。
夜本以为乘着灵兽,把流风载上去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当她被卷到那巨大漩涡的正上方时,才发现,想要从这里逃脱根本就是妄想。
在正下方,漩涡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吸力。
身处其中的他们,就好像悬在磁铁上空的细小铁屑一样,无论怎样努力的对抗,也难以摆脱被吸引进去的命运。
最可怕的是,越接近漩涡,气温就越低。如果说,在山顶时那种低温已经接近了普通人承受的极限,那么此刻,两人身周的温度,应该是一切生物存在的极限。
随着与漩涡间距离的缩短,两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气流的狂暴程度与气温下降的速度,都在成倍的增长。
流风和夜的能力都不弱,在低温的时候,体内的气息会自然而然地在身体表面上流动,保护着身体,并化解大量的寒气。
可是在这种超低温之下,身体表面的能量,好像快被冻结了一样,流动得极为缓慢,再与体外猛烈的寒风,发生剧烈的摩擦,只片刻就会被卷走。为了保护身体不被冻伤,体内的能量便自然而然地进行补充,然后再被狂风带走,所以消耗极为惊人。
片刻之后,两人的外套,首先承受不住如此低温,衣襟领口处原本柔软异常的毛皮,开始慢慢地变硬。
在呼吸之间,两人吐出的白气附在其上,结成白霜,越积越厚,慢慢地化成坚冰,狂风卷来时便纷纷破裂开来。
接着,外沿处厚实的布料,也被冻得僵硬易折,离身体稍远的衣襟末端,被狂风轻轻一绞,便碎裂成片,在衣衫破裂的一瞬间,甚至隐约有清脆的冰块断裂声。
最后,连头发也无法抵住可怕的低温,末梢慢慢地变硬、变脆,然后被寒流碾碎。
体内的热量在大量地流失。
他们的能量就像海绵里的水分一样,被一点一点地绞出体外,当能量用尽时,他们的人生也就走到了尽头。两人甚至能从衣服和头发碎裂处向内蔓延的速度,计算出他们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流风知道已经无法幸免了,便贴近夜的耳边,大声埋怨道:“笨蛋!你为什么要跟下来!现在想逃都来不及了!”
在这种状况下,狂风在耳边呼啸,如果不大声地喊出来,即使在耳边,也无法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夜扭头,深深地看了流风一眼,贴近他的耳边回道: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以后一定会后悔。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结果怎样,都没关系。”
顿了顿,又问:“换了是你,你会吗?”
第一次听见夜说出如此真情流露的话,流风并不觉得特别开心,反倒是心中一酸。他知道,以夜的性格,不到最后时刻,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见夜仍眼含期待的等着自己的回答,流风终于不再犹豫,他大声答道:“会,一定会!”
夜闻言浅浅一笑,把脸靠在流风怀里,静静地闭上了眼,似乎想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流风展臂,紧紧地把夜搂在怀里,心中一阵歉疚,想起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夜。
这个女孩,为什么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为什么,对那些倾慕她的年轻酒客,冷若冰霜?
为什么总感觉,她对待自己,总有些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呢?又为什么,平日极为冷漠的她,在看着自己时,眼中似乎总有几分难明的神采?
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朋友,似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自己和阿若的身上;她外表冷漠,却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像一个最称职的知心好友一样,陪着自己,无论多久都没怨言;她美丽得像冰山雪莲,却不愿接触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人。
流风经常在心里问自己,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意吗?
可是每次到最后,流风都只告诉自己这样一个结论——夜是个好女孩!
仅此而已。
对于一切的一切,流风都不愿意去找答案,他总是似有若无地装作不懂的样子,从不愿意认真地去问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想不想跟自己在一起?
流风总觉得仿佛欠缺了点什么,又似乎是自己在等待着一些其他的什么,反正就是不愿意去揭开,那个显而易见的谜底。
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接受着夜对自己的好,却又不试着更加接近她,不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想着该如何去回报。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流风越来越觉得自己太自私。直到现在,看到夜听到自己回答时那浅浅的笑容,流风才知道自己有多笨。
夜是个好女孩,比以前自己知道的还要好。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逃避着,不仅耽误了她,也耽误了自己,其实她和自己之间,本该拥有更多的快乐。
真正宝贵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身边,直到快要失去的那一刻,才会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珍惜或挽回了。
此刻,流风心中存在的正是这种感慨。
他知道自己欠夜的太多。
就这样吧,至少最后一刻是在一起的。
流风心中这样想着,于是低头,在夜的耳边道:“小夜,以后永远都不再分开了,好吗?”
夜欣然点头,心底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虽然直到最后一刻,才听到这种期待已久的话,可毕竟是等到了。在生命结束前的片刻,心中不会再有遗憾了。
死去不代表结束,而是代表着另一种永恒,与他一起死在这里,以后的确再也不会分开了。
夜心中胡思乱想之际,一手搂着流风,另一手则抚着灵兽身上柔软的毛发。
那柔软、洁白的长毛虽然冰冷,却没有因为周围的严寒而有半分损伤,依然在冷冽的气流中飘舞飞扬。
夜暗暗羡慕,心想,身周的低温似乎对它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不是背上多了两个人,或许它可以逃出去吧。
可是对于灵兽来说,如果灵将死了,它也不可能独立地存在世上,所以,大限来临的时候,它也会一起死去。
想到这里,夜心中有些不忍,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它。
与此同时,她心中又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推开流风环着自己的手臂,坐直了身子。
在流风诧异的眼光下,她轻抚着那冰冷异常的白色毛发,喃喃道:“阿露达,你一点都不怕冷吗?为什么我无法保护自己,你却能若无其事呢?我有点儿明白了。
“你的毛发,其实并不是用来保暖的,对吗?你不怕冷,是因为你自己就可以制造低温,只要自己在体外形成一种低温保护层,就可以不受寒气侵蚀。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夜暗骂自己太笨,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流风造的冰屋一样,先在外面形成一道保护层,使寒气无法继续向内侵入,然后,就可以在保护层内,保持一个适宜的温度。
一直以来,两人都以补充热量的方式,维持体表的温度,以微弱的热量去对抗周围的严寒,其结果,就像在广阔荒原上燃烧的火堆一样,不但无法有效的提高温度,反而只能白白地消耗干柴。
如果有了冰室去隔离寒气,那么,即使是很小的一堆火,也能得到很好的效果。
然而,即使懂得了原理,现实上却未必能付诸实现,灵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人类却几乎都不可能完成。
除非……
此时,夜突然记起不久前缪斯曾经说过的话:“……实际上,拥有灵兽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灵将,骑着灵兽满天飞的人,能力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多算是个驯兽师。记住,人和兽是一体的,灵兽的能力就是人的能力,人的本领,也是灵兽的本领。如果你的灵兽能飞天遁地,那么你也一样能够飞天遁地,如果你的灵兽能穿越时空,那么你也有可能,成为时间和空间的主人……”
“阿露达的能力,就是我的能力……”此刻两人仍在急速下坠,身下的灵兽拼尽力气,也只能保持住仅有的平衡,然而夜的心神,却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之中。
恍惚间,夜仿佛走进了一片寒冷的冰原,透过呼啸掠过的风雪,隐约可见远远的前方有一个白蒙蒙的巨大物体。
她下意识地向前行去,走到近前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冰块,表面上无比的光滑平整,宛如一块经过细心打磨的巨型水晶镜。
镜中,面容清冷的白衣少女眼光四下梭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道:“你这样子是找不到我的,你在忽略了自己的同时,已经忽略了我。”
夜愕然四顾,不见有人说话。
虽然说不清什么原因,可她心里知道,说话的,就是她正在找的、陪伴了她很长时间的灵兽。
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从自己的灵兽阿露达那里得到讯息,甚至直接听到了它的声音。
“你在哪?我需要你的能力!”
夜茫然地向半空高喊。
回声阵阵,没有答复。
“我忽略了自己,是什么意思?”夜伸手,轻轻撑在巨冰表面,细细向冰中的倒影看去。
细致白晰的皮肤、漆黑闪亮的眼眸、雪白整洁的衣裙,在这冰镜之中,甚至连最细微的地方也看得真真切切。
“妳太在意自己了,所以忽略了我。这样是无法看到我的!”
太在意自己了?可是这镜中除了自己,还有什么呢?
身后空旷的大地、飘扬的飞雪、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冰镜尽头深邃的幽暗,除了自己之外,还应该在意哪些呢?
不得要领的夜,迷茫地问道:“怎样才能找到你?”
深沉的叹息声,从夜的身后传来:“我的伙伴啊,你太在意自己与世界间的区别了!难道看不到自己时,自己就真的消失了吗?”
夜霍然回头,却不见身后有任何东西存在,再回头望向冰镜时,她却吓了一跳。
明明是站在冰镜面前,可镜中所见的,却只是满天的飞雪,以及身周几块巨大的冰墙。掌心处还能感觉到触着
冰壁的那种冰冷,脚也能体会到踏在大地上的感觉,可是,镜中却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
夜心中一阵惊慌,伸手到眼前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真的消失了,低头看去,整个身子也完全的不见了。
她惊慌地退了两步,却骇然发现,自己并没远离那冰壁。
当然或许可以理解成,由于冰壁太过巨大,而她自己又失去了身体做为参照,所以她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
在那一瞬间,夜的确以为自己消失了,可她心中却很清楚地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当心中的恐慌慢慢地平复下来后,夜渐渐地体会到了另一种非常奇妙另类的感觉,那是她之前从未想象过的。
寒风呼啸,冰雪飘扬,仿佛风雪正在穿身而过,又仿佛自己正被带着一起飘飞。
风就是身体,雪也是身体。
夜心有所悟,心意一动时,已经随着风雪再次来到冰壁前。
向内看去时,镜中有一个朦胧窈窕的身影驻立在风雪之间。细看时却分不清到底哪里是雪、哪里是人。
“你终于明白了!现在再来找我吧,就像那风雪一样,只要你能融入我的身体,我的能力就能变成你的能力。”
夜心中一片清明,站立在冰镜之前,细细地向内看去。只见那体态优美的灵兽,正展着双翅,静静地立在冰中,长达一尺的雪白长毛,在冰壁内轻轻地摆动着,深邃的眼神,默默地凝视着冰外朦胧的身影。
“等你很久了,我的伙伴!”
夜轻轻点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面前,注视着我、等待着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说话间,夜再次把手掌按向冰壁,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手掌不再停留在冰的表面上,而是直接穿冰而过,仿佛虚影一样,进入了冰壁之中。慢慢地,整个朦胧的身影,都融入冰中……
此时不明所以的流风,已经有些抓狂。夜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漩涡已经近在眼前,强劲寒风随着激烈的旋转,产生越来越大的撕扯力,那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此刻已经隐约地能用肉眼看清漩涡的真面目了。它就像两顶扣在一起的斗笠,中间隆起,而四边平整,倾斜着,立在一道狭窄的山谷里。
流风本能地想要把夜护在怀里,却突然发现大量的寒气从夜的身上涌出,根本就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一直在下面、努力减缓下坠趋势的灵兽,突然消失。一道十几公分厚的冰壁,代替了灵兽的位置,出现在他脚下。
一切变化突然而又离奇。不过接下来的变化,却使流风明白了个大概。
当他再次被夜拉住时,原本因灵兽消失而失去的平衡,突然又回来了。而在底下托住他们身子的冰块,则随着夜另一只手的挥舞,飞快地增厚,并向外延展,片刻之间,便形成了一个极坚固的冰球,把两人封在了中间。
曾经跟夜一起,听缪斯讲述灵将本质的流风,隐约地猜到,夜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在灵将的道路上向前迈进
了一大步,与之前相比,她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至少她能够不靠灵兽,就自由地飞翔了。
流风在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禁黯然一叹。
夜很聪明,这个冰球的确能有效地挡住四周那恐怖的寒气,两人活命的时间又可以延长不少,可惜的是,即使这样,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从一开始,流风就清楚地感应到,隐藏在朦胧风雪之后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巨大漩涡,它是由一东、一西两个巨大漩涡形成的,它们像磨盘一样斜立着迭合在一起,相比起来,它们之间所产生的摩擦力,将比超低温带来的威胁更大。
夜虽然无法像流风那样感应得那么清楚,可她也知道,近在眼前的漩涡之中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所以,她把自己仅余的力量,都用在了凝结冰球上。
晶莹剔透的冰球越来越大,单是冰层的厚度就达到了两米,可是这堪称巨大的冰球,与那漩涡比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旋转着、滑向磨盘中心的豆粒。
当两人真正掉进漩涡的外沿处时,夜拼命维持的平衡马上消失,无法形容的巨大引力拉扯着冰球,划着巨大的弧度旋转着,向漩涡中心滚去。
此时流风和夜所感受到的痛苦,绝对是正常人无法承受的。
不只是冰球沿着漩涡旋转的方向转动,冰球本身也被拉扯着超高速地自转。
在冰球里面旋转所形成的巨大离心力和摩擦力相互作用,简直算得上是一个绞肉机。
两人抱成一团,拼尽最后的力量保护着身体,可是口鼻眼耳之间,仍不断地渗出血丝,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用力绞动着,火辣辣的疼痛中掺杂着恶心、发闷,以及头晕的感觉。
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个。
以漩涡的转动速度来计算的话,虽然它看起来十分巨大,可是,两人从落到边缘处,到被卷入中心处的风眼中,所需要的时间,其实是很短的。
按正常情况来说,他们在捱过这段时间后,就会进入风眼,然后会被卷到某个地方,如果他们能够度过这一关,那么他们就算捡回了小命。
可是眼前这个并不算是正常的漩涡,所以不能按正常情况来计算。
不知是由什么力量牵引着,原本不该存在同一个地方的两个漩涡,顶端紧密地扣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涡流。
它们互相牵引、互相抵销,使得漩涡的巨大威力被牵制在原地,只要离得稍远,便感觉不到它致命的威力。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流风等人在山脚下时,是完全感觉不到这漩涡的可怕之处的。可是当冰球进入漩涡中心,这种变态的威力,便完全地展现在他们的身上。
在漩涡互相牵引的力量作用下,滚入中心处的冰球,同时被两个方向完全相反的吸引力拉扯着,无法进入到任何一方的风眼之中,只能在正中心不断地自转,承受着越来越巨大的压力。
冰球中,仿佛周围所有形式的力量都被挤压到这一点上,两人渐渐到了极限。
血液慢慢地挤向体外,最脆弱的毛细血管纷纷破裂,流到身体表面的鲜血转眼间就被分解成血雾,附在体表处。四肢百骸仿佛都在挣扎着要飞离身体,肌肉被强大的力量拉扯着,早已麻木到不知疼痛,分不清,到底还算不算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到最后,连苦苦支撑着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
流风下意识中,仍紧紧地抱着夜,即使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心中仍想着要保护夜。在心底处,他希望拥有更强的肉体、更大的力量,去抵抗周围这可怕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怀中的女孩。
可是周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流风的意识无论如何也无法维持清醒,隐约间他感觉到,自己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刻。
然而就在那一刻,本不该再有什么意识的流风脑中,突然又浮现起,与缪斯一起、在记忆深处经历的一幕:
呼号、怒吼着的妖兽们,从四面八方扑来,啃咬着身体、吞噬着灵魂,难挨的痛楚直达灵魂深处。不单如此,那些怪兽还硬生生地融入身体,各自争夺着属于自己的领地,身体慢慢地到达了极限,仿佛下一刻就要暴体而亡。
然后是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击中了自己的身体……
是的,是一道金光。
当回忆到那道金光时,流风的回忆戛然而止,仿佛真的有一道金光,冲破了重重的幻象,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击中了自己身体。
然后回忆的画面再次继续,金光化成一道金色的薄膜,像一个金蛋一样,把身体裹在里面。体内的力量,不论如何狂暴地翻腾也无法突破金蛋,只能被挤压在身体里,慢慢地融入每一寸血肉之中。
那种痛苦太难捱、太压抑,心底渐渐滋生一股冲动,想要去发泄、狂喊、凝聚力量,去打破一切的束缚。
不知名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郁积在一起,化成吶喊,涌过喉咙,从口中迸出。
漩涡中心处金光暴现,无形的力量以冲击波的形式,伴着一种奇怪低沉的声音,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冰球噗的一声,被分解成最细小的颗粒,形成一团白雾,向四外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受到某种呼唤,由西侧漩涡深处射了出来。
巨大白光轰的一声,击在金蛋上,把它打得反向横飞出去,沿着东侧的漩涡中心团团翻滚着,滑进了漩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