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外界温度极低,随时可能遇到想不到的凶险,大家经过商议之后,都慎重地舍弃了飞行的方法,选择在地面上行走。
当然,这也是为了保留实力,以期能在寒气中坚持更久的时间。
还好,大家都曾经上过天戈山,对附近的地形有大概的了解,在大方向上不会弄错。
在即将入夜时,穆雪所带的一行人兽,终于到达了天戈山脚下。
一行人中,有不少是曾数次登上天戈山的高手,对天戈山极为熟悉,可是望见此时天戈山的情景,仍不禁心生寒意。
眼前的天戈山浓雾弥漫,大半个山头都藏在浓雾之中,肉眼可见的寒气,隐约地在半空回旋激荡,彷佛无数道极险恶的激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半山腰开始一直到山脚下,整个天戈山像是被一种液态的白色气团包围,乍一看去,像是被浸在冰水之中,细细看去,又像是表面上盖着一层白浊的外衣。
那白浊的气团,并不是完全静止的,隐约可以辨出,在遇到岩石或是低洼时,白气会有细小的扭曲,气流回转之下,也会有无数的小漩涡,只是那漩涡旋转的速度奇慢无比,相较于正常的漩涡转速,要慢上许多倍。
无论见多识广的缪斯,还是曾经身处极寒冰原的妖兽,都不曾见过这般奇异景象,大家都心有惧意,不约而同地在山脚下停住了脚步。
焚见多数人面上露出心悸的神情,不禁讥笑道:“既然怕死,当初就不该来,不过是一道阴冷的寒流而已,我们有护甲在身,难道还闯不过去吗?”
“不,那不是简单的雾,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应该是玄气。”
按照岚月所说,眼前那团白浊气体,极像妖族长者口中所说的玄气,冒险进入是极其危险的。
“玄气是天地间至寒至重的气体,拥有着我们妖族所知的最低温度以及最高密度,毫无准备地闯入其中,必死无疑。”
妖族分支极多,数量庞大,并且每一个妖兽都拥有极长的寿命,所以妖兽们的见识,要远远超过人类所知的范围。
一般来说,妖族长者都会将自己所知的东西,亲口传授给新生的妖兽,而一些数量极为稀少的种族,则是在传承后代时,直接把自己过往的记忆传给子代。
岚月也不曾亲眼见过玄气,可是很早很早以前,它就听妖族的长者谈起过玄气。
玄气至重至凝至寒,据说,只有极北冰原的最深处,一座叫做维灵斯的神秘山峰上,才会有玄气产生。
那维灵斯山,是妖族所知最寒冷的地方,传说中,更是远古时代一支已经灭绝了的妖族分支的聚居地。
据岚月所知,那个种族是唯一一个完全不惧寒冷的妖族分支,维灵斯山被那一族视为圣山。
“如果眼前我们所见的真是玄气,那么我们在闯入之前,就必须明白两件最关键的事。
“第一,一旦进入,就必须全力抵抗寒气,即使我们穿着防寒护甲也不能大意。
“第二,进入之后绝不能停,即使身边有人倒下也不能去救,否则连自己都会陷入其中。”
这玄气至寒至重,其中的寒冷与内部的高强度压力,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所以进入之后,必须全力去抗拒寒气,只要稍不小心被寒气侵体,那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了。
而由于这玄气凝滞无比,其中会有一种极强的压力,进入其中的人,想在抗拒寒气的同时快速行进,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这玄气的附着力极强,在其中行进时不但要抵抗寒气,还要全力震开身周的玄气,只要稍有停顿,玄气就会立刻附在体表迅速凝结,之后则会越聚越多,直到完全把侵入其中的异物完全封结。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岚月随手捡起一根枯枝,运足气力掷了出去。
虽说只是一段细枝,可在岚月的全力投掷下,却像一道璀璨的流星,带着丝丝的破空声,闪电般地向那雾气中射去。
看到岚月这手功夫,不少人脸上都变了颜色,开始忍不住设想,如果那是攻向自己的,自己有没有能力接得住,然后又会进一步地想,如果那不是一断枯枝,又会怎样……
然而更令众人色变的是,这种超强力度的攻击,并没引发想象中的结果。
那枯枝刚进入雾气,就变得凝滞无比,彷佛一颗子弹打在弹性十足的胶皮上一样,虽然仍在继续深入,可每进一分,都艰难无比。
更可怕的是,那枯枝刚一进入时,外层便隐约地结了一层冰,才深入到十几米时,便在低温和高压下化成粉末。
岚月向身后的缪斯与穆雪看了一眼,三人沉默片刻,就此宣布原地休息,等明天再做打算。
众妖兽布下一个小型的防护阵,虽然防寒效果差了些,却也能让一行人员得到休息。
第二天清晨,雾气更盛,天空中尽是灰白的颜色,光线很暗,抬头望去,完全找不到太阳的踪迹。
借着这黯淡的光亮,众人又发现了一些前一晚没注意到的东西,那就是隐藏在玄气之中的、那些似透明却又有些扭曲的东西。
细辨之后,大家立刻认出,那些都是已被打碎的守护能量的残片。
许久之前,人类众高手封剑归隐,临行时在天戈山上设下无数禁制,以防有人心存不轨,去打他们所留道具的主意。
据说后来,许多妖族大灵也曾在天戈山上施过封印,一般人根本无法登上天戈山,所以这天戈山一直被人类视为神秘的禁地。
可是由于年代太久,这些力量都有了大幅度的减弱。
所以在一年前的某一天,当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从半空斩落的时候,所有的守护力量都被打得支离破碎。
不过,那些力量都经由密法凝聚在一起,万多年来凝而不散,即使被打碎也不会立刻消散,那些守护力量被打碎后,像碎玻璃一样被打得四散飞射,存在于天戈山的各个角落,那就是现在众人所见到的能量残片。
众人都知道,这种能量的结晶体看似无害,实际上却与炸弹无异,只要稍一碰触就会引发爆炸。
此时,不论人兽脸上都有悸色,连缪斯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眼见士气低落至极,穆雪低叹一声后,排众而出。
“大家怕了吗?”穆雪眼光所到之处,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
穆雪面容平静地道:“不怪你们,其实我也害怕……说实话,早在决定返回天戈山时我就在害怕,我知道,路上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凶险,可我还是来了。”
穆雪再一次扫视众人:“想知道原因吗?扪心自问,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那些无聊的念头,所谓的拯救世界对我来说,不过是空洞遥远的东西。
“我来了,因为我想保护自己关心的人,以及关心自己的人。
“我相信你们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或者是想去守护的东西,你们不想让他们被这场灾难波及,所以你们才来阻止灾难的发生,不对吗?
“告诉我,你来的目的是什么?”穆雪突然指向离她最近的一个人。
那人愣了一下,本不想答,可是眼前的穆雪,竟彷佛有一种说不出的迫力,让他感觉不安。
那人思忖片刻后,脸上突现扭捏道:“我邻家有个小妹,叫阿琳,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她很怕冷,每年冬天的时候她都会一直咳嗽,我每天清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她家给她送药。
“每次感觉到寒冷时,我就会想到她一直咳嗽的样子,我很想做点什么,让这种天气不再持续下去,这样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这是一种很平凡的感情,不过很质朴,所以没人去取笑他的扭捏。
穆雪静静地点头,又指向另一个人:“那么你的理由呢?”
那人倒不犹豫,扯开宏亮的嗓门道:“我老妈跟人跑了,酒鬼老爸一年前醉死在路边的臭水沟里,我唯一的弟弟今年才八岁,如果连我这做哥哥的都不去保护他,难道还能指望别人吗?”
在他之后,另一个陌生灵将的理由是:“我家门口那片六月茶,是她最喜欢的花,虽说可能早就冻死了,可我还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再一次捧着盛开的六月茶,到她坟前……”
“婆婆从小就照顾我,每次讨到半碗饭时,总会先给我吃,现在她年纪大了,该是我照顾她的时候了。”
穆雪不再具体指点某个人,可是众人被她眼光一扫之下,不知为什么竟都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说实话,虚伪的高尚理由的确不适合他们,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心中所怀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理由。然而正是这些再普通不过的感情,使得他们愿意挺身犯险,即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在乎。
慢慢地,众人心中的害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凛然无畏。
不过是一片玄气而已,就算真的死在那里又如何?畏畏缩缩的反倒让自己愧疚,更让旁人耻笑。
穆雪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即使是穿上护甲之后,仍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尤其是此刻寒气浓重,让人一看就有我见犹怜之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凛然不可冒犯的感觉,那种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来的感染力和号召力强大至极,彷佛只要她轻轻勾勾手指,就能唤起别人为她效命的冲动。
岚月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称赞,这小女孩身上拥有一种天生的领导者气派,看来她确实适合做领队。
缪斯眼光迷离,他似乎在穆雪身上看到了当年穆林的影子,那种于千万敌军前从容不迫的气概,是很难让人忘记的。
此刻缪斯对穆林的恨,已经渐渐地模糊了,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该恨什么,更想不出自己将来该去哪里,要做什么,所以他对穆雪也不再心存偏见。
眼见原本低落的士气,被穆雪激励起来,心高气傲的焚,不甘再居于人后,他高呼一声:“是男人的跟我闯啊!”
不等别人有所反应,他已经晃动身形,第一个冲进玄气里。
男人,最怕的就是不被当成男人,焚话音刚落,就有大批猛男冲了出去。紧接着,其它众人与妖兽也不甘落后地,闯进玄气之中。
不过,他们还是太低估玄气的厉害了。
直到亲身进入之后,他们才知岚月所说的并没有夸张,玄气的可怕,比想象的还要大,众人虽有护甲在身,仍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气,四面八方地向身体汇聚,在刚刚进入的一瞬间,甚至有种心脏差点被冻得停止跳动的错觉。
这玄气的可怕,不仅在于它那恐怖的温度,恐怖低温再加上强大至极的阻力,才是真正致命的。
要全力抵抗寒气以防被寒毒侵体,又要拼尽全力去震开周围的玄气,使其不能在身边凝结,其中艰难根本无法想象。
这考验的完全是个人的耐力,只要力量够强,能够长时间的承受这双重的能量损耗,穿过这道玄气并非难事,可惜,即使以缪斯、岚月的能力,也无法做到。
说来,这一行人选择硬闯玄气,根本是个错误。
眼前的天戈山看起来似乎整个都被玄气包围,这让众人有种错觉,他们误认为只有进入玄气,才能找到天道轮的所在之处,然后才能化解危机。
实际上,现在的天戈山只有下半部分被玄气包围着。
玄气至重,刚一产生便会渐渐向下沉积,上半部的只是白茫茫的雾气,虽然寒冷,却也只是一般的冷气而已,如果冒险从空中飞过去,或许遇到的危险,就不会像眼前这么大了。
事实上,才走出近百米的距离,就开始有人丧命了。
要一边抵御寒气入侵,一边运气抵抗周围的重压,即使是缪斯也倍感吃力,其它人就更不用提了。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功力较弱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于是暗藏于玄气之中的能量残片,便显现出其杀伤力了。
在正常状况下,些许的能量残片,是不可能对眼前这些精英高手造成太大伤害的,可是在他们无暇分神他顾的时候,这些东西突然像小炸弹一样在身边爆发,那种后果就太严重了。
一些人措手不及之下身受重伤,立刻被寒毒侵体,转眼就死于非命。
实力高强的虽然护住了自己,可是仍不免会使气息运转有瞬间的停顿,虽只一瞬间,却使得周围的玄气立刻附了过来,转眼间就凝成坚固无比的玄冰,还没等里面的人把玄冰震碎,外面又会附上更多的玄气,于是转眼间就会被冻结在里面。
虽然倚仗着护甲的神奇效用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可是在没人解救的情况下,死神早晚都会降临。
就这样,不断地有人不支倒地,不断有人被冻结在冰内,那些实力稍强的看在心里,虽然着急却是无法帮忙。
实力最强的缪斯、岚月、钛武、艾力文等坚持到两千多米处时,也快到了极限,眼见随行而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身上护甲的红色石头,已经慢慢地黯淡下去,泛起灰白的颜色。
临行时霸下曾经说过,一旦这红色石头变暗,那就说明护甲就快到了极限,如果不能及时恢复,护甲就会完全报废。
此刻在这个玄气之中,只有他们四个还存有一些馀力,他们都想留在最后实在无法坚持的时候,*自己最后的绝招,从上空冲出玄气。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有放在他们身上才有可行性。
这里的玄气厚度也有近千米,一般人想要一举冲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一旦失去霸下所制的防寒护甲,就算能够勉强逃出去,也没多少人有能力活着返回远方的守护阵。
此时,穆雪等人也深入到了一千多米的地方,在这种进退不得的距离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穆雪拼力走到这一距离时,脸色已经变得极白,似乎体内有伤痛发作的样子。
幸好金天和山两人从开始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左右,这才使她屡次有惊无险,不过他们也都知道,大限将近,没有机会逃脱了。
金天偶尔会偷偷地望向身后,虽然动作很小心,但仍不免被一直在后面几十米处紧盯着他的纱发现,确定了金天的确是在看自己之后,纱如释重负,虽然也知道大限不远,心中却仍觉得轻松无比。
一直在她身边护着她的老拿丹看在眼里,心中替她高兴起来的同时,不禁感慨年轻人心思古怪,一定要到绝境处才能显露真心。
穆雪此刻的心情最是复杂。
知道自己的最后一刻就要来临,她心里既悲苦又期待。
一直以来,她都装作坚强的样子面对众人,既要对无数部下负责,又要在不断的逃亡之中,对抗风都追剿他们的高手,每每在绝境的时候,她都要面带微笑地鼓励同伴,孰不知她自己心里却是总盼望着快些到达自己的人生终点。
对穆雪来说,流风始终是心里的一个死结。
自从站在领袖的位置上之后,穆雪学会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许多之前弄不明白的事都了然于胸,从父亲的死以及原天的覆灭上,她看出了更多隐于其后的东西。
细想起来,她越来越能体会到,当初流风的无奈和痛苦。
说心里话,她刺流风一剑时,心中的确矛盾万分,不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心底深处,她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让流风远离这个不该沾染的斗争漩涡。
即使是在把剑刺向流风的时候,她心中仍是为流风好。
可是即使这样,每次回想起往事时,穆雪仍觉得心中刺痛无比,她经常会问自己,做对了吗?错了吗?是不是伤害了别人,更害苦了自己?
泪是在午夜梦回时一个人偷偷地流的,痛是留在心底最深处的,这一切没人能懂,更没人可以倾诉。
穆雪一直期待着解脱,她希望自己不要再痛苦下去,然而每次面临绝境的时候,她又总会希望自己能再见流风一面。
或许真的见了面也是无言以对的局面,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是想再看看流风,即使看一眼也好。
其实一直陪在穆雪身边的同伴们,也都隐约地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没人会去点破。强颜欢笑和发自真心的笑容,始终是有极大的差别的。做为朋友,还能做什么呢?只能默默地保护她、支持她,只此而已。
就在大家都心存绝望的时候,穆雪突然觉得地面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望去,却见地面上的坚冰之中似乎有人影闪动。
片刻之后,一道昏黄如曙光的光盾,由地底处冒了上来,转眼把她和身边的几人都罩了进去。
穆雪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光盾中人的身形,一时间竟惊得痴了,以为自己正在作着一场分不清是苦是甜的梦。
穆雪痴痴地望着眼前人影,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以为是上天可怜她,终于在最后一刻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她颤着手抚上那人的脸,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已经止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
“阿风,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一定又是在作梦了……”
那脸庞温热而潮湿,感觉真实无比,让穆雪完全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你最近还好吗?”
穆雪泪眼模糊地望着眼前的人,千言万语涌上来,最后却只是化成一声问候。
“你好像瘦了很多……我刺你的一剑还痛吗?你怎么不说话?我……我真的很想你啊!”
穆雪如梦呓般呢喃着,语无伦次的话语,却使她身后的两个男人眼眶湿润。
这时,穆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地一声抱着身前的人哭了起来。
这一刻,她只希望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然而这并不是梦,站在她面前的人的确是流风,只是眼前的流风,不再是以前的流风。
流风的脸上有泪。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熟悉的面庞时,他的泪就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悲伤、心痛、无奈、沧桑,一瞬间所有感情都泛上心头。
流风记不得眼前这女孩叫什么,也不知自己跟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这个美丽的面孔,曾经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并最终被自己刻在一块木雕上。
如果之前落下山崖那一刻,没有那种怪异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或许他连这些都记不得。
这女孩的话,流风都听不明白,可是这种面对面的场面,又有种似曾熟悉的感觉,彷佛在某个很美很美的地方,自己曾经对着这个女孩哭过。
终于,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穆雪的肩……
夜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心情不好吗?似乎不是。只是有点失落。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今天的一切是必然会发生的,即使不在此时此地,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刻出现相同的画面。
或许她也在心底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一年多的时间,如果她真的有心争取什么的话,足够她做许多事了,可是她没有。
每一次她想跟流风走的更近时,总会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流风心底埋藏着的感情会醒来,并且如火山般爆发开来。无论现在得到什么,将来都会再次失去。无论自己怎样珍惜,失去在所难免。
看到流风终于把手放在穆雪的肩头时,夜静静地转过身去,悄悄穿过头顶的冰壁,消失了。
流风很温柔地扶起伏在自己怀里哭泣着的美丽女子,细心地用手指拂去她脸上的泪珠,之后把那沾着女孩眼泪的手指放在了嘴里。
“涩涩的滋味,跟那个梦中一模一样。”
穆雪终于清醒了,流风的体温、动作以及话音,无一不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真确确的现实。
每个人总有最脆弱的阶段,一缕汹涌的感情冲破理智的堤防,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真实,可是当一切宣泄过后,理智会再次回来,现实仍将回复原本的残酷。
现实与理智经常给人一种极痛苦的感觉。
穆雪悄悄退了一步,流风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阿风,别笑我,刚才我失态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梦是指……”
许久以前,她曾作过一个比现实更真实的凄美的梦。
梦中,在一个美丽如童话世界的地方,流风对着她轻声说再见。那个再见是永不再见的意思。
那天她在一个无人的地方静静地坐了一天,眼泪不曾止过。
“嗯,不久之前作了一个梦,梦见过你。”流风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道:“或许我以前就认识你,也可能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许多许多的事,可是我现在都不记得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唯一记得的是,不久前的一个梦里,我梦到了你,在那里,我跟你告别……”
穆雪心中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表情,可眼泪却是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垂头拭了一下泪,再抬头时,脸上又现出明朗的笑容:“嗯,看来我们作的是同一个梦。
“我记得的,你说你想珍惜现在,珍惜我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一个人如果只望着来路,就会一直错失现在拥有的美好,于是一切都将成为悲伤的回忆。”
流风很想学着穆雪的样子,使自己笑起来,可是他办不到,所以他只好背过身去,用一种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真的记不得从前的事了,现在唯一让我挂怀的,就是一直陪着我的小夜,还有阿若,我只希望带着她们平静地生活。
“过去对我真的没有意义了。呃……对了,这个东西送你。”
说话间,流风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个他一直视若珍宝的黑色木雕。
“知道我为什么还能记得你吗?就因为它,我不知道拥有它有多久了,只知这是我自己刻出来的,刻的是最难忘的记忆。
“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像我一样,珍惜这个我所留恋的美好记忆。”
穆雪颤着手接过来,入手沉重,且有一股特殊的香气传入鼻息之中。
她记得这块情人木。
穆雪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又落下来。
她还记得当年谈起那个关于情人木的传说时,自己那种羡慕不已的心情,把它交到流风手中时,自己说过,希望看到自己与流风被刻在上面的样子。
她没想到流风真的把自己的这愿望实现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愿望虽然实现,两人在一起的美好企盼却最终落空,世事变迁竟是如此出人意料。
“谢谢,这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