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以梅林的见识,也不曾亲自目睹过幽灵船,所以重逢时,他那幻术中所展现的情景虽然可怕,却完全无法与真正的幽灵船相比拟。
远远的,只见海面上浓雾乍起,一艘巨船隐隐约约地破浪而来,直朝岸上撞来。细看之下,那船竟不是在海面上航行,而诡异地飘浮在半空,船下怒涛澎湃,却并没触及到船身。
船的样式极古老,木质、白帆,很像博物馆里的古代海船模型。
稍有不同的是,这船上白帆着实破烂了些,细长破旧的白色帆布迎风飘舞,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巨大晾衣架。
歌声似乎是从那船内飘来,可细辨后又觉不像,那声音更像仿佛与海面的波涛融合在了一起,随着海水的波动在海面上飘荡,似乎无处不在。
当然,细细打量它的同时,流风并没忘记,它是海面上象征着死亡的幽灵船,而不是前来表演的歌舞船,是以非常留意它所展现的危险性。
幽灵船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不太远的海面上,然后便挟着无比气势破空而来,直撞岸上的停船。
待它更近时,气势更盛,一团团似是人形的白雾疯狂涌出,船身还未开始碰撞,那些惨白的雾气便涌了过来。
飘荡的雾气时不时幻化出扭曲的人脸,张牙舞爪地四处盘旋,见人便疯狂扑咬。
那传来的歌声凑到近处时,突然也变了声调,每一个音符中,都充满暴戾噬血之意,仿佛狰狞的恶鬼,正以咆哮声展示着自己心中的怨念。
轰然巨响中,两船终于相撞。
流风来时所乘之船大半是钢铁结构,可在这幽灵木船那尖锐的船首撞角撞击之下,竟然如朽木一般,船体瞬间破裂,整艘船直接被从中破开,变成了完全的废铁。
幽灵船毫发无伤,直接由铁船中央穿过,在空中诡异地转了个方向,一刻不停地朝驻立于岸上的人撞去。
岸上的人们一时间被幽灵船气势震慑,都呆立在原地,直到见到它已猛冲过来,才轰然惊叫逃散。
那幽灵船却不愿让这诸多人逃走,船身猛然一震,一团团白色鬼影厉啸着,飞扑而出,向那些逃散的船员追去。
转眼间,已有不少船员被那幽灵般的鬼影追上,船员惊骇之下绝望的尖叫,正待闭眼等死时,漫天火雨从半空洒下,火焰落在鬼影上时,瞬间便将其燃尽。
幽灵船蓦地凭空停住,似是在观察形势,却见四周已经围上了几个人影。
此刻幽灵船的确已被包围起来。
正上方是坐在火凤背上的流风,长刀挥舞之下火焰飞射,每一团由幽灵船逸出的幽灵雾影,都逃不出被火焰燃尽的命运。
堵在前方的是艾力文,这个生化人中的佼佼者虚悬半空,冷冷地盯着幽灵船,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左右和后面三个方向上,两个生化人和四个灵将分成三组,谨慎地把它的去路阻断。
表面上看来,形势似乎已经在控制之中,可流风却一点不敢大意。
山和华特在附近失踪,而这幽灵船又真的如预料一般躲在这附近,那即是说,他们的失踪是与幽灵船有关的。
可是,直到此刻为止,幽灵船并没表现出可以杀死山那种高手的实力。或许,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实力吧。
幽灵船静静地悬浮着,歌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有那幅淩乱破碎的白帆仍在舞动。双方对峙着,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在岛上,躲在远处的船员,干涩地咽了下唾沫,又将身子缩低了一些。
或许是觉得自己一方已经占据了主动,不必再去浪费时间,最先动手的竟不是幽灵船,而是艾力文。
他右手蓦的一举,手臂上银白的金属缓缓变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他猛提能量,手臂粗细的枪口中,竟射出粗达一米的强大光束流,直取幽灵船。
艾力文的这一举动,暗合流风心意,他很想知道,在如此强度的攻击下,幽灵船会受到什么程度的损伤,如此便能轻易地估算出其暗藏的危险。
自从生化人诞生以来,他们与灵将之间的战斗就没停止过,不过结果基本上都是输多胜少。
当然,这并不是说生化人的能量比灵将差,相反的,按照平均水平而言,生化人的能量,都要高过同等级的灵将。
他们之所以不能胜,都是因为在能量的操纵技巧方面,远不如灵将。
艾力文是生化人中的佼佼者,由他发出的攻击,即使以现在流风的能力,也不愿正面相抗,躲避是最好的办法,不过当攻击的对象是一艘巨船时,这办法就变得不现实了,如果连这样的巨型目标都射不中,那艾力文也就不必再混下去了。
强烈的光芒划破长空,能量束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命中船首处,幽灵船连半分的回避动作都无法做出。
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粗大的光柱似乎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滞了一下之后,竟然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折射了出去。
面对这样的结果,不止旁观的流风等人,连艾力文本人都呆住了,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刚才的攻击威力有多大,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乏力感。
艾力文的正面攻击无效,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
这时,幽灵船仿佛也被艾力文的一攻击惊醒了,它开始有了动作。
那巨大的船身中浓雾再次涌起,渐渐将整个船体都笼罩在内,从外面完全无法看清内里的情况,肉眼所以见的,只是那些依旧随风翻飞的白色破布条。
流风谨慎地辨别了一下,发觉这雾气无毒无害,似乎只是单纯的想遮人耳目。
这样看来,这雾气之后,应该会现出点特别的东西吧。
果然,片刻之后,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虽然眼睛看不见,流风的精神力却清楚地带回了答案,在那雾气之后出现的是,一群拥有强大能量的物体。
对,是一群拥有强大力量却没有生命的物体。
在感知世界里,生命体和不具有生命波动的物体,是有极大区别的。
这些雾中的物体拥有强大的能力,也可以移动,却没有任何生命反应。
流风害怕其他人看不清其中情形会吃暗亏,心念一动之下,火凤双翼淩空拍动,大大小小的火焰团,铺天盖地砸了下去。
雾气一遇火焰,立刻发出滋滋的微响,转眼被蒸干,露出后面所掩藏的真实景象。
那是一群衣衫不整的人,从衣着上看,里面有平民也有士兵。
当然,或者称他们为死人更为恰当,因为当中的一些人,明显地已经死去多时,身上脸上处处露着白森森的骨头,还有一些虽然看起来还算完整,身上却已经开始腐烂。
即使非常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情景,流风仍不得不用一个本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些死者——僵尸。
这批僵尸般的死者,晃晃悠悠地走下幽灵船,挤在周围,黑压压的一大片,却是不发出半点声音。
情况似乎越来越诡异了,眼见仍不断地有新的僵尸从船中出来,流风等人不敢再等下去,先后主动发起了攻击。
流风仍是以火焰攻击为主,火凤双翅急拍冲天而起,火焰的红光映满半边天,随着一声高亢的啼鸣,流风与火焰融为一体,仿佛化身为一个火红巨大的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俯冲而下。
感受到自己受到威胁,幽灵船上蓦地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嚎,地面上一小部分能量特别强大的僵尸纷纷飞起,宛如人体炮弹一般,向半空冒着赤焰的巨大陨石撞去。
流风所幻化的陨石,未能撞击到幽灵船,便受到强力的攻击,直接在空中炸裂开来,轰然巨响中,火焰与碎石四散崩溅,方圆数百米内火光冲天,一时间整片沙滩都化成人间炼狱。
躲在四周的海员们疯狂奔逃着,身上起火的则惊叫着在沙子上打滚,少数倒楣的被直接击中,立刻被燃成灰烬。
这种结果,是流风完全没有料到的。
冲上半空的所有僵尸,都在那一撞下化成灰烬,可是那些僵尸力量之强大,也超出流风意料,这导致他的攻击被瓦解,并由此引起许多误伤。
不过火焰的散落终究是以正下方为主,即使强力的攻击被化解,大部分火焰仍落在下面的僵尸群中。
这些僵尸呆得很,完全不知去扑灭身上燃起的火焰,一些能力较弱的,竟呆呆的看着自己身上越烧越旺的火苗,最终静静地化成灰烬。
不过,大多数僵尸能力都不弱,在本身能量的保护下,火焰完全无法对其身体造成损伤,没多久便自行熄灭了。
艾力文也发起狠来,双手均化成枪筒,巨大光束一波接一波朝密集的僵尸群射去,每击都在沙滩上炸出巨坑,被击中的僵尸直接便被气化消失。
不过,这种让他暗爽不已的攻击,只持续了片刻,便无法继续下去了。
当僵尸群收到某种命令后,呆头呆脑的僵尸们突然四散开来,大批大批地涌向围在幽灵船周围的敌人,远程的大火力攻击已经不适合了。
这些僵尸在能力上明显不如流风等人,可他们胜在数量繁多,被贴近身之后,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啃咬,立刻显出其可怕来。
流风开始的时候,还能一刀一个将他们从天空劈落下去,可到了后来,弱的都被砍了下去,挤在最前面的,就只剩下那些能力强横的僵尸了。
僵尸们身体强度极大,有的甚至能以手臂硬挡流风的妖月,而且剩余的僵尸在灵活性上也高于其他僵尸,是以给流风带来很大困扰。
当然,最具威胁的,还是他们不惧死亡。
本就没有生命的他们,又怎么会害怕呢?即使被砍掉手臂甚至是脑袋,他们也不会停止进攻,所以除了一击毙命的方式可以化解攻击外,其他的诸多技巧性招式,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流风等人一开始就对幽灵船采取了包围的策略,结果到现在,反倒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每个人都要面对大批的僵尸。
幸好,那幽灵船看似诡异,所能装载的僵尸数量似乎终究有限,众人昏天黑地了激战几个小时后,终于把所有僵尸都收拾干净。
眼见地面上散落的无数残肢断臂,他们只觉得心中极不舒服,即使是生化人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敌人,不把他们大卸八块,这些僵尸就几乎不会停手。
现在遍观整个沙滩,绝对没一具尸体算是完整的。
除流风和艾力文以外,其他诸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他们气喘吁吁地望了幽灵船一眼,下意识地聚在了一起,虽然心中都盼着幽灵船不再有所动作,可不知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刚才那些不过只是热身运动,真正的主菜还没上来。
缓缓地,幽灵船终于由半空落到地面上,然后又有人由船中走出。
不过这次不是僵尸,是人,而且只有一个人。
流风乍一看到那人,就是一愣,那张面孔是陌生的,然而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流风看来却是如此的熟悉。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这双眼睛一直在冥冥中瞪视着自己,即使已经成为往事,那双眼睛也时常在梦中出现,它所带来的是梦醒后长时间的压抑。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人缓缓地踩着地面的残肢走来,直至到达离流风等人不到十米的距离,才停下来。
仰起头,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流风等人,他轻轻鼓掌:“不错,不错,非常好!我需要的就是你们这种强力的身体!”
众人之中,只有流风隐约地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其他几人都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人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艾力文暗自戒备着,沉声道:“你似乎在小看我们。不要忘记,你刚才派出来的那些垃圾已经全被料理掉了,难道你还能再变出同样多的僵尸吗?”
“哈哈哈,你说的是那些失败品吗?呵呵,失败品本来就没什么价值,我还要感谢你们清理的如此干净呢。
“不过你也不要小看那些东西哦,将来有一天,如果我成功了的话,你一定会为他们的能力大吃一惊的。当然,前提是你们还活着,还会吃惊。”
那人无所谓的笑着,仿佛在他眼中,流风等人已是囊中之物。
艾力文环视了身边几人一眼,除了流风有些神情恍惚、若有所思以外,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找一个人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世上真正的强者不在少数,而且每天都在变化着。旧的强者慢慢逝去,新的强者不断涌现,不为人知的高手不是没有,单就现在而言,流风的实力连艾力文都觉得有点摸不清深浅。
以艾力文的身分地位而言,受到这样的轻视,的确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大意。
眼前的情况不容人不谨慎,不久之前山的失踪,就是一个警钟。
最近与穆雪等人颇有接触的艾力文,非常清楚山的能耐,可以说,山的实力已经远超一般灵将,是大陆上的一流强者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必须的。
现在最明智的对策是,找个合适的人去试试对方的斤两。
流风和艾力文属于压阵的主力,可以不考虑,而生化人基本上都是猛打猛拼型的,去探人实力的话,技巧不足,所以最好是在四个灵将中选出一人。
四个灵将明白艾力文的心思,互相探视一眼后已确定了人选,其中一个使剑的灵将,缓缓落在那不知名的绿眼人对面。
他并不说话,只是眼射出怒火,手中长剑虚空对那人挥了挥,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战意。
“嘿嘿,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啊!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倒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那人仍是倨傲无比。
使剑灵将心中暗喜,看来对方果然上当了,他之前故意表现得极为愤怒,就是想让对方生出轻视之心。
要知道像他这样的高手,在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之后,控制情绪的能力已经相当强了,之前如此做作一番,正是示敌以弱的做法。
他仍不答话,只是装模作样地让眼中的怒火更盛。随着他的一声怒吼,一只棕色灵兽出现在他背后。只见他空着的手虚空一挥,那灵兽蓦地化成一道青光,随着他手臂挥舞的痕迹一掠而过,最终顺着他的手臂,融入体内。
对面那人仍倨傲地看着他,似乎不屑于先出手。这灵将也不客气,身子淩空浮起,长剑寒光闪耀,直取对方要害。
绿眼人并不躲闪,只是脸上带着冷笑,看着长剑如电般朝自己的喉咙刺来。
灵将吃了一惊,不明白对手为何完全不躲。不过他也是战斗经验丰富之人,这一刺本是虚招,可是刺尖几乎抵到喉咙时,对方仍没有躲闪之意,他当机立断人剑合一,瞬间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剑尖,一去无回地撞了过去。
以那种距离而言,想要躲开这样一剑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剑的确是刺空了。
当然,说刺空或许并不恰当,长剑的确是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可实际上不只是剑,连灵将握剑的手也跟着穿了过去,接着是整个身体,那人就像一个虚影一般。
令人吃惊的还不止这个,正当那灵将重心失控地穿过那虚影时,那绿眼人手掌一挥,掌心现出一团如烟如雾的黑色雾气。
“去吧,这是我给你选的身体!”
那黑色雾影闻言后,一阵兴奋的抖动:“谢大神恩赐!”说完,身上突然射出无数条黑亮的丝线,朝那灵将的背后卷去。
流风看到这一幕,心里震憾无比。他认得这黑色雾影,当年遇到龙若时,就是这种东西让他吃尽苦头,并且鬼使神差地成为了灵将。
如今这种东西竟然再一次出现,而且是从幽灵船上出现,这对流风来说,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这黑色雾影,应该属于妖族的一支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个眼中绿光幽幽、仿佛看人一眼就能夺人魂魄的家伙,他明明就与缪斯被附体之后的情形一模一样。
该怎样解释现在这一现象呢?
想起那人刚才所说的话,流风猛然醒转——“去吧,这是我给你选的身体!”这话中所指的,不正是附身之类的情形吗?
这样看来,它们就是所谓的黑魔族了,而那黑色雾影就是它们的本体,当年缪斯就是在这种东西的支配下,做尽错事。
记得当初黑魔族追捕龙若时曾说过,要用她的血去祭奠大神,刚才这黑雾称那人为大神,莫非它是黑魔族的首领,或是更高层次的某种存在?
流风心思电转之间,那边灵将的形势已岌岌可危,漫天的黑丝,将那使剑灵将的退路全部封死,眼见就要缠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