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重装骑兵开进城后,索拉图城的抵抗如冰消雪融般开始瓦解,城门重地很快失守,厚达半米的精铁大门由里向外整面倒塌,宣布了这个城市的陷落。

  城里城外一片惊天动地的呼叫,潮汐战士的欢呼彻底淹没了索拉图人绝望的哭喊。

  潮汐骑兵和步兵从城墙缺口和不设防的城门源源不断涌入大街小巷,索拉图的旗帜一幅幅从城头跌落,代之以潮汐军团的蓝色军旗,不时伴随着武器交锋声、惨叫声、重物坠落声。

  金光闪闪的战旗终于在一片蓝色的海洋中徐徐招展,堆砌着无数标志的徽章不再显得炫耀或浮夸,那上面每一块金色都显出阿斯罗菲克帝国阿雷亲王从血与火中摄取的荣耀。索拉图仍然笼潭在带来无尽黑夜的浓云中,没有一丝光明能通过障碍到达这个绝望的城市。

  四起的火头在金色的旗面上反射出妖异光色,仿佛亡灵闪烁得眼,硕大瞳孔中两面近于紫色的暗红缓缓升起。

  血色双旗!屠城!

  不知何处最早爆出一片妇孺的哭声,更密更高的火烟四起,有时会发一声巨响,夹杂着人声嘶力蝎的哭喊喝骂,血腥和焦臭之味越来浓烈。

  终于,悠长低沉的号角声在索拉图城上空悲凉的回响,象巨锤般一下一下重击着人们的心房,三短一长的号声代表着血色双旗已经降下,杀戮的时刻,终于过去了。

  突然一道极细的金钱从空中投射下来,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浓云终于裂开,流絮般向四面八方散逸,如来时般迅速消失了。阳光倾泻在挂满残尸、断旗、折断兵器的城墙头。流淌到处处是腥腻血洼的青石板街道上。

  索拉图,已经永远不需要这晚来的光明和温暖了。

  虽然已经为血腥疯狂的战士们一时之间还收不住屠刀,可是耀眼的阳光迷眩了他们的眼,在适应光线的同时,理智多少得恢复,何况整座索拉图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供杀戮,因此此起彼伏的惨声很快平息下来。潮汐步兵们开始逐家搜索着幸存者,将他们一一驱到大广场上集中,以决定他们最终的命运。

  罗格漫步在索拉图的城主官邸中,面无表情。罗伯斯基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竭力为自己未卜的命运增加一点筹码。而玫则跟在两人身后,她手中盘咸一圈的刃鞭上偶尔仍会有血液滴下。

  罗伯斯基的感觉十分敏锐,背后传来的丝丝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一个回答不好,这个冰若冰霜的女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分尸。

  当当,罗格随手敲了敲罗伯斯基那张暗红色镶皮的奢华办公桌,啧啧的赞道:“居然是用阿拉斯加冰原的红杉木做的。连我都没用过这样的好东西啊!嗯,这只水晶杯看起来也该有些年头了。是谁说的来着,任何东西,只要足够古老,那就有了价值。”

  “这是评论家麦斯韦尔的名言,他说这句话的本意是讽刺当时的画作或诗篇在作者死后,价值立刻大幅飘升的情况。”玫接道。

  罗格忧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没关系,这句话用在这里也合适。这瓶酒看起来也是好东西,不过我不大懂酒。玫。”

  玫以尚染着斑斑血迹的手拿起酒瓶,咬去了软木塞,只是在瓶口嗅了嗅酒气,就道:“原产地应该是出自阳光海湾一带。酒陈六十年左右。”

  罗格微微一笑,道:“罗伯斯基,啊不,费尔南德斯子爵,看来你的日子过得的确不错啊!

  罗伯斯基心中一惊。立刻陪笑道:“大人,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人其实没什么家底,好不容易弄到了城主位置后才买来了这些东西。其实,小人的本意,是想让那些有求于我、上门送礼的人看看,应该准备什么品级的礼才好意思在这里拿出来,免得他们送的礼物不上不下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人这两年出头的确是快了一点,不过那都是靠拼命上下打点得来的。大人,您也清楚这当中会有多少的花费。所以除了这些必需的东西外,小人其实没什么余财。”

  罗格点了点头,信步来到窗前,向外眺望。从这扇窗户看出去,索拉图城大广场的全貌一览无遗。此刻广场上己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幸存者,其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人数稀少的壮年男子大都穿着一色制服,是前城主府的守卫。罗伯斯基投降后,罗格答应了给城主府中的所有人都留一条命。他们随即投降。

  “费尔南德斯子爵……”罗格叫道。

  “不!大人,您还是叫我罗伯斯基吧!”

  “好吧,罗伯斯基,广场上那些人中,还有什么与你相关的人吗?”

  “大人,小人这次几乎是孤身上任,唯以几个护卫和从家族中带来的一个将军,不过他们都已经死在您手里了,不不,是幸运地死在您无以伦比的勇武之下。”

  此时房门外靴声铿锵,华菜士大步走了进来,道:“罗格大人!全城都已经搜索完毕,善后和清理已开始。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经集中到广场上,您看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罗格沉吟了片刻,道:“那里面有一些人我已经答应了留他们一命,作为帝国军人,这点信誉还是应该有的。这样吧,弄清楚他们每个人的价值,然后全部卖给帝国奴隶商人。”

  华莱士一怔,他本以为罗格会依帝国军惯例,将这些人通通烧死在广场上。现在卖为奴隶,对索拉图幸存的城民来说,结局总算是好了一点。

  他暗暗叹息,却并不为罗格这微不足道的善意感动。腓特烈为人宽厚仁慈,就算是对待敌方平民或者是俘虏时,也不会妄加伤害。在他几十年军旅生涯中,从未升起过血色双旗。可是罗格的行事风格显然不同。他的残忍在整治不听话的潮汐军团时已初露端倪,而后在初次领兵出战时终于尽显,第一战就祭起血色双旗,将索拉图城六万军民屠得只剩下数千人。

  华莱士又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份战报。战线的另一端,潮汐的前三位军团在加入了残存的海神军团后实力大增,庞培也一改腓特烈时代的温和作风,整军结束后立刻频频出击,已经连胜场。庞培的一个策略就是绝不交换战俘,所有战俘以及抓到的壮年平民男子一概抓回帝国卖为奴隶。

  不过他的狠辣同升起了血色双旗的罗格相比,还是要稍稍差了一些。

  华莱士刚要离去,罗格又叫住了他:“等等!这批俘虏就不必上报帝国军部了,这件事你得找个靠得住的家伙偷偷的办。至于卖奴隶的钱,都拿来作这次战争中战死将士的抚恤吧!”

  华莱士再次一怔。就算在军纪严明的带国,高级将领私卖战利品的事也时有发生。不过象罗格这样将全部私卖奴隶所得转为将士抚恤、自己一分不留的,的确在他军旅生涯中,还是第一次得见。

  在离去之前。华莱士终于向罗格敬了第一个军礼。他依然不齿于罗格的为人,担至少为了那些战死的将士,他觉得应该敬一个军礼。

  华莱士刚一离开,罗伯斯基就迫不及待地道:“罗格大人,您如此爱惜手下士兵,又是韬略过人,而且英勇无敌,在乱军中纵横来去都能毫发无伤,简直就是帝国军神啊!说起来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不错的剑士了。可是刚才在战场上。您只远远的那么看了我一眼。我就立刻下的动都动不得……”

  “够了!”罗格笑骂道:“废话少说,你究竞是怎么混到城主这个位置的,在特拉华帝国里你还有些什么人啊?”

  罗伯斯基道:“大人,当年公国那件事发生之后。小人比较胆小,所以立刻逃回了北方。后来小人来到了特拉华帝国,很是喜欢这里。于走就扮成了一个古老家族在外游荡的子弟。您知道,复杂而高贵的家谱、古老的异国王室血统,以及一块根本不存在的封地,这些东西的证明在哪里都有专家出售。在特拉华帝国,只要花上十五个金币,就可以弄出一套连纹章谱系专家也辨别不出来的证明文件来。就这样,没过多久我就认识了维妮,并且娶了她了,借助着她家族的力量进入了帝国的上层社会。忘记说了,维妮的父亲是帝国财务大巨的第一助理。”

  “你不是一向很胆小吗?怎么居然敢跑到最前线来当城主了?”

  罗伯斯基哀叹一声,道:“特拉华带帝国不管是爵位晋升还是获取封地,军功一向是最快的途径。小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仔细研究了过往十年在索拉图城的交战纪录,认为这里不走潮汐军团的主攻方向,而且按目前的力量对比,小人绝对有把握住这座城,因此才来申请当这里的城主。您也知道,这种位置没人愿意和我争,所以我立刻被晋升了一级爵位,并被委任到了这里。小人本想在这里立下几场军功后,就马上想办法打点调头回帝都,可是……唉!早知道指挥潮汐军队的是您,小人说什么也不会来索拉图……啊不是,小人会拼死谋得索拉图城主之位,然后将此城给大人双手奉上,绝不抵抗!”

  “罗伯斯基,我这次大军南进,可是第一战就祭起了血色双旗啊!你要仔细想想,如果追随了我,你家里人应该如何安排?”

  罗伯斯基坚定的道:“每一次我人生大业刚要起步,就会落到大人的手里,当然,如果山贼做大了也算是事业的话。这只能说是命运之神的安排!罗格大人,这一次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誓死追随您!”

  罗格只是淡淡定定地看着他。在胖子那双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下,罗伯斯基慢慢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大人,维妮去年刚刚为我生了一个女儿,看在我一向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您否给她的家族一个投靠您的机会?”

  罗格点了点头,道:“我这次在索拉图城中祭血色双旗。只不过是给特拉华人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再试图妄作抵抗,至于你的家族,只要他们肯在我大军兵临城下时作内应,我就会保全他们的生命、财产和爵位。”

  罗伯斯基感激不已,这一回倒是多少发自内心。

  按下来清理战场的琐事,自然有手下的将军们处理,罗格自己只是亲自指挥着一批战士将索拉图城主府彻底地清扫了一遍,然后撤了出去。

  城主府周围百米之内,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因为那里将会是女神的居所。

  此刻北国天气已然十分寒冷。街道上初步清理出通道,供军官的骏马和装载超重的车辆通过。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大道两旁等待工兵来搬运,大片大片的血渍已冻结成冰,牢牢的粘在路面上,而四周的建筑上挂满了已被冻得坚硬如铁的零落碎肉,骤眼看去象是南方某国所谓野兽派艺术所渲染出来的画面。

  罗格漫步在索拉图最宽阔的大街上,漠然看着一队队潮汐军团战士正在逐户搜索,将一切财富取出,充实国库。潮汐军团纪律极严,普通战士是绝不敢在搜掠过程中藏私的。至于高级军官,也不会作得太过火。至于阿雷公国的部队,如提克顿战士、月之暗面是不会做这种锁碎工作的,而其它部队,连罗格自己都觉得他们没有潮汐军团战士值得信任。

  入夜时分,紫荆蝴蝶率领的公国新兵也赶到了。为安置这数万新军,城中又是喧闹一片。

  罗格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目光只落在已变成死寂之城的索拉图最宏伟的建筑上,城主府。

  此刻在夜幕之下,城主府所有的建筑上都泛起了一层蒙蒙的乳白色光芒,这标志著女神及其随从们已进驻了城主府,那栋建筑连同周围的地区。现在既是圣地,也是禁地。

  银龙巨大的身躯盘踞在城主府大门前,已经开始沉睡。只是它身周的龙威并没有因为睡梦而减弱分毫。

  周围两个街区都没有超过城主府高墙的建筑。唯一例外的是矗立在大广场南侧的钟楼。现在如果有人仰望钟楼高耸入云的尖顶,会发现一轮蓝月的映衬下,那精巧的雕饰突然膨胀了一倍有余,眼力足够好的话还会看到这个膨胀的雕饰镶嵌着两颗银色的宝石。

  罗格伫立在钟楼的尖顶上,连头脸一起裹在黑色的带帽斗蓬中。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从筋疲力尽已然进入梦乡的索尔图城收回,遥望向城主府。白天屠城战时看到的有常关黑武士皇帝的一切反复在脑海中回放,罗格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死亡世界的君王,黑武士皇帝。至于其它两个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巫妖艾尔格拉是罗格的老熟人了,他一施展魔法,罗格立刻辨认出了那熟悉的气息。唯有最后一个黑袍人罗格不清楚是谁,可是他身上的死亡气息之强悍程度丝毫也不下于另两位君王,十之八九也是七君王中的一位。

  只是,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完全与胖子所知的空间法则不符。

  而且,其它的君王呢?骨龙格利高里呢?

  还有,最重要的,风月呢?

  一阵似有若无的寒意悄悄自罗格心底诵出,瞬间这丝寒意几乎把他彻底冻僵!在那刹那的眩晕之中,银色双目、无头天使像、妖莲和黑发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他将己经变成两半的胸甲轻轻堆放在身旁,然后慢慢将身上其余的重甲一一摘下。最后,罗格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魔法物品都取了下来。

  罗格再次摸了一遍全身,此时他身上只有一袭锦衣,所有的金属和魔法物品都已取下。

  他再一次望向泛着神圣光辉的城主府,双眼渐渐变成一片银色。在罗格的意积之海里,似乎看到三位君王正立在城主府中,望着他冷笑不己。

  罗格清楚记得,当自己最后一次离开死亡世界时,君王间的战争仍然在继续,现在三位君王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而风月和骨龙却杳无音讯!又意味着什么?

  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

  罗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撕开了胸口的衣服。他的胸膛上慢慢浮出一座极精巧而繁复的魔法阵。正是当年他以放弃侵蚀为代价换来的精灵魔法阵,可以存贮魔力的魔法阵!虽然它还不完善,只能够存贮部分神圣能量,但现在对于罗格来说,这些已经足够。

  在蓝色的月光下,那一道身影自高高的尖顶上一跃而下,借着浓浓的夜色,向城主府潜去。

  罗格化成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悄悄的从沉睡的银龙身边走过,踏进了城主府高高的大门。

  沉睡的银龙略微动了一下,鼻子探向天空,用力的嗅了几下。他隐约感觉到周围似乎多了些什么,不过那淡淡的纯正神圣的气息让他感到非常舒适。

  “随他去吧。这也许是个熟人呢!感觉……有些象那个女人。不管了,反正里面还有厉害的家伙守着。”银龙迷迷糊糊的想着,又回到了梦乡里那堆积如山的宝藏上。

  城主府大门到主楼之间,有一道宽大的庭院。罗格知道,这一道关并不好过,此刻跟随在女神身边、可以在这圣地与禁地中的立足的,除了修斯,都是圣域。

  罗格并不怕遇上圣域,只祈祷不要遇上修斯。

  他收敛了神圣气息。身体上改而泛起淡淡的银色光芒,随着银色光芒渐转渐淡,罗格的一切气息都渐渐淡去,转为虚无。他随即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高级隐形,现在,连他淡淡的身影都消失了。

  庭院中忽然起了一阵风。风过后,修斯不知如何出现在庭院中。他含笑道:“罗格大人,都这么晚了,没想到您的兴致还这么好,有心情在城中闲逛呢!”

  罗格驻足不动,仍然维持著隐形的状态。他张目望去,修斯就站面前。他又闭上眼睛,感应到修斯仍然在那个位置上,没有半分偏差。

  修斯咳嗽了一声,道:“罗格大人,你请回吧!虽然我看不见您,可是庭院中不会无缘无故多出一团魔法能量来的。”

  罗格也不说话,掉头就走。在经过银龙身边时,照例放出了淡淡的神圣气息,银龙空嗅了几下,这一次他明显认真了些,可是最终银龙还是敌不过浓浓的睡意,又将头埋回了肉翼之下。

  片刻之后,罗格又出现在城主府的大门口。

  他照例收效了全身上下的气息,不过没有给自己加持隐形魔法,在蓝色的月光下留着一个淡淡的身影。

  罗格回想着修斯刚才说的话,双眼中银光变幻,不住打量着空旷的庭院。对于魔控力极强的胖子来说,窥探魔法能量地分布并不是什么难事。慢慢地,在他的双眼中,神圣光辉和蓝色月光交相辉映的庭院各色魔法能量一一浮现,其中有一团人形的淡淡魔法在不住他地走动。从那身形看去,正走修斯。

  罗格盯着那团人形魔法能量的动向,足下无声,悄悄沿着他视线的死角向主楼潜去。

  修斯的咳嗽声忽然在罗格耳边响起:“罗格大人,一团人形的魔法能量虽然可疑,但是里面可不一定有人啊!”

  罗格猛然转身,见修斯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足二米处,微笑着看着他。

  “罗格大人,您请回吧!就算您的伪装再好,也掩饰不了灵魂的接近。我们凡人虽然只能以眼睛、以感知来探测这个世界,但神的双眼是无所不能的。他们不光能看到世界万物,也能看到支持着万物存在的规则,他们还能看到众生的灵魂!所以,只要周围有一点异常,神就会立刻察觉。除非您能够对力量的本源所了解,能够做到完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又或者伪装成某个神非常熟悉的存在。这样的话,也许,神也偶尔会有大意的时候……”

  罗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盯了一眼面前的修斯,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一次修斯的气息从左方传来,罗格面前其实空无一物。他再一次提取精神力量,周围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慢慢的,代表着灵魂力量的火焰开始逐一亮起。这一次,修斯站在他的右方。

  不过罗格知道,修斯真正的位置是在他身后。

  罗格沉默片刻,转身就走。

  这一次,直到天将破晓,他才又出现在城生府的大门口。

  银龙沉睡在深深的梦乡之中,完全未受到打扰。

  一阵微风从庭院中掠过,修斯隐隐约约的身影自虚空中浮观,他似有疑惑,四下张望,但庭院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修斯忽然咳嗽了一声,盯住了院子中某个角落。那里的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点由若有若无的灵魂能量构成的银星缓缓地飘起,似极无奈的向大门外飘走。

  修斯动也不动,一直盯着那点银星飘出了庭院,这才满意地隐入了虚空之中。在他身影隐没前的那一刻,老狐狸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诡异而暧昧的笑容:“神使大人果然是个人才啊!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嘿!真是让人期待啊!嗯嗯,风月大人,您毕竟不是神,偶尔失算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老人家已经尽力了……哈哈!”

  主楼的底层是挑高十米以上的大厅,水晶灯凌空悬吊,虽然没有点上照明火,但低垂缨络上切面精致的水晶有时会反射到户外偶尔透入的微弱月色,在没有光源的大厅里若有若无一闪而过,象是在暗夜里逡巡的灵魂。纵深十多米处是宽大豪华的旋转梯,二十多级处一分为二,盘旋而上。阶梯的踏步铺着丝绒地毡,考究地用金属条压住。

  罗格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标,楼上同样没有一丝人为的亮光,而浓郁的死亡气息则与黑暗融为一体,布满整个二楼,从旋转梯漫溢下来,一直到拐角处,象无形的结界保卫着其中行走于世间的女神。

  他淡淡一笑,君王们的眼睛并不象龙墓中的墓场守护那样锐利,这是早在死亡世界就已经知道的事。

  罗格无声地跃上了楼梯的扶手,然后无声无息地滑行而上,在拐弯处静静地停下。他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尔后身影又化成了一片虚无。

  底楼大厅中忽然泛起了一小团亡魂的气息,象没有方向的飞虫,不但不飘向门外,反而走了个歪歪斜斜上升的之字形,一头撞上半空中的水晶灯。这团亡魂突然似乎感应到了极度危险,在缨络丛里颤抖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上下左右疯狂般地飘动。

  “艾尔格拉那家伙,又让一个怨魂给跑出来了吗?嗯,不过今天的新亡魂实在太多了,也不能怪他,老巫妖只靠自己还真未必能忙得过来。”骨皇一边想着,一边铿锵走下楼梯,去毁灭那个四处乱窜的亡魂。

  终于到了顶楼。

  罗格踌躇片刻,在隐藏和伪装之间反复权衡,终于下定了决心。转眼之间,一个窈窕高贵的身影从空中浮现。她的面容慢慢清晰,正是摩拉!

  长廊的尽头,在那两扇高而厚重的橡木大门背后,就是女神的神殿、此行的终点。

  摩拉沿着长廊无声前行,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在旁边一间未关门的房间中,麦克白正坐在椅中,死盯着眼前一团飘浮不定的光芒,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内心深处正在为什么东西苦苦挣扎。

  房间中没有丝毫的防护措施,但麦克白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团飘浮不定的光芒,对外面的世界全无反应。

  摩拉举步,又向前行去,终于来到了殿堂前。她缓缓地推开了面前两扇沉重的大门,露出了里面那神秘的殿堂。

  原本摆在这里的所有家具和装饰品都已经被清除出去,包括四面墙壁上的油画、挂饰和壁毯。现在的大殿里十分空旷,正中央飘浮着一樽神秘而旖丽的棺椁,那翼护着棺椁的天使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低伏伸臂环抱的姿态凄然哀艳。

  黑发的奥黛雷赫背对着大门,正凝立在棺椁之前。

  “摩拉,有事吗?”她冷冷地道。

  “风月……”背后那颤抖的声音恰如一声亘古从所未见的惊雷!

  风月整个背部陡然僵直,旋风般转身!

  她那双银色的眼张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罗格,小嘴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象要惊呼又象是要叹息。

  静寂。

  汹涌澎湃的圣光随即淹没了殿堂中的一切。

  夜空下,城主宫邸中一道巨大的圣光柱冲天而起!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龙吟,神圣巨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而下。它绕着圣光柱飞了两圈,但完全找不到可以进入主楼的方法。格利高里有心到神殿的窗前去看一眼,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它清楚得很。在好奇与毁灭之间,是无尽的徘徊与痛苦。格利高里遍思记忆中所有可能在此刻派得上用场的技能,最后的思绪,忽然停在了终级变形术上。

  而此刻,在罗格面前正有一轮光耀一切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那灼热的光线如一道道极锋利的针,瞬间击破了罗格的防御,从他的背后穿出!

  罗格惊骇之极,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女神那无所不在的神圣光辉已经将他吞没!

  他眼前骤然亮至无法视物,随后是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剧烈的刺痛不光自双眼中传来,还从罗格身体各处传来。那澎湃的神圣气息如同大海怒涛,一浪接着一浪向罗格迎头拍下!在这海啸山崩的大威力面前,罗格拼死瞬发的几个魔法护罩几乎是以施放时相同的速度被摧毁。

  又是一道巨浪涌过!

  如此浓烈纯正的神圣气息对于罗格来说已与烈焰无异!他肌肤嗤嗤作响,甚至开始有缕缕青烟涌出。他仰天摔倒,但随即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七面银色光盾悄然形成,绕身飞舞。

  神圣光辉的威力仍在无休无止的提升,光盾如同初春的积雪,在绚烂的阳光中徐徐融化。

  罗格无声地咆哮一声,大团大团如水般的浓郁银色光芒从他身体里涌出,转眼间凝结成一副银色光甲,数根若有若无的飘带从银甲背部探出,在空中不住地舞动。

  狂涛骇浪之中,似乎又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惊呼,随后一切奔涌的能量风暴都倒卷而回,那一轮曾经照耀一切的太阳放出最后一轮光华,然后无声无息地暗淡了下去。

  殿堂重入昏暗,只有棺樽上放出的淡淡光华浸淫着室中的一切。

  空中,风月和罗格相对而立。

  “我……”风月只吐出了一个字,就再也没有声音。

  殿堂中猛然一亮,罗格身上的光铠骤然爆成一室的流星雨,自半空坠落,一触到地面即消失无踪。最后一个坠落的是罗格无助的躯体,他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罗格闷哼一声,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站了起来,还没等他站直,身体一倾,险些又栽倒在地。罗格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挣扎站起,只是比第一次更艰难。

  风月身影一隐一现,已出现在罗格身旁。她伸出了手,似是想扶他一下,只是小臂还未完全伸直,就又闪电般缩了回来。

  直到罗格蹒跚迈了半步,却又是一个大幅度的晃动,彷佛随时随地会再次摔倒。风月微一咬牙,右手终于伸向了罗格。可是那只足以洞穿一切的右手,却恍若在穿越着此生最难以逾越的障碍般,每前进一分都是那样的艰难。

  只是再漫长的等待,也会有结束的时刻。

  从肩膀到指尖这短短的距离,风月却似乎经历了无数轮回。她的纤指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几乎就要触到罗格的身体。而那指尖,轻轻颤动象夜风中昙花最娇嫩的花蕊。

  突然,花蕊不再颤动,象接触到晨光的昙花,坚定地收拢花瓣合为花蕾。

  风月收回了纤手,站直身体,微昂起头,恢复了傲然且漠视一切的冰冷表情。随后,殿堂大门处出现了三君王、班、安德罗妮以及修斯的模糊身影。

  可是罗格并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他双眼紧闭,眼角各流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罗格终于站稳了,他略微侧头,凭着先前的记忆以及感应蹒跚着走向棺樽的方向。

  罗格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棺樽,以及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他极为耐心且细致,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虽然他看不见,但指尖上传来的坚硬和冰凉的感觉一直传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触感、那无比熟悉的气息反反复复地告诉罗格,这具翼护着棺樽的天使,就是妖莲。

  罗格站直了身体,淡淡问道:“死亡世界怎么样了?”

  “你是在说遗弃之地吗?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风月悚然一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以如此神圣、高傲和冷漠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还用得是威娜的语气。可是话已出口,纵然她真的是神,也无法逆转奔涌的时间之河。

  “那么……风月呢?”罗格转了过来,面对着众人,那流淌着数道血线的脸看上去非常恐怖。他紧闭的双眼虽然已不能见物,然而似乎仍有无形的目光扫视着诸人的灵魂。

  “尊敬的死亡世界君王们,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风月又在哪里?死亡世界既然已经毁灭,那么君王间的战争结局如何,风月又在哪里?”

  诸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他们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在凝立于半空的风月身上,此刻的风月虽然没有凝聚起恐怖的能量风暴,可是她此刻所处的位置上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更加的恐怖。

  “没有人肯回答我吗?”罗格打破了寂静。

  “在死亡世界毁灭之时,风月独自去挑战天界巡狩者……”黑武士皇帝缓缓地道:“她毁灭了天界巡狩,自己也进入了永恒的沉眠。在天界毁灭死亡世界之前,幸存的君王们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段旅程十分艰难,最古老的智慧之火以自己万年身躯为舟,才将我们载到了彼岸。而风月,现在就沉睡在你身后的棺柩之中。”那将风月掩藏起来的黑暗,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旋又恢复了宁静。

  “独自挑战……”罗格冷然一笑,道:“你们,还真是一群高贵的君王啊………”黑武士皇帝一时语塞,片刻之后,他才叹道:“我们拥有的都是死亡力量,只有能够操控神圣力量的风月才不会畏惧天界巡狩的火焰战车。因此,也只有风月能够挑战天界巡狩。”

  罗格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到棺樽边上,双手在棺樽上抚摸片刻,然后轻轻一推。翼护着棺樽的天使似是认出了他的力量,徐徐立起,双翼也随之张开。天使的双手扶住棺樽厚近半米的棺盖,向上飞起。

  棺樽,终打开了。

  风月身周那片吞食一切光线的黑暗就在这一刻散去。

  她卓约凝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堂之中,只是她背对着殿堂大门,聚集于门口的诸位强者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其实就算风月转过身,他们也不指望能够从风月脸上看出什么来。

  风月已经完全恢复了她的冷漠、高傲与平静,尽管平静中似是蕴育着无形的风暴。

  风月挥了挥手,诸位强者一一退出了大殿。两扇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发出了轰隆一声闷响。合拢的大门隔绝了殿堂内外的光线、声音,也隔绝了强者们的一切感应。

  诸位强者互相望望,各有所思地散去了。

  随着那厚重棺盖的缓缓上浮,棺中透出的暗淡蓝色光芒稍稍映亮了殿堂。不过罗格此刻已经不再需要光明。

  罗格将手伸进了棺樽,探索着,随即触到了一片温暖而不住涌动的液体。他用手指沾起了一点液体,放在了舌尖上。那一小滴液体在罗格的舌头上不住变幻着形状,甚至在自行移动着。他的舌尖忽然收了回去,将那滴液体吞下。

  罗格品味许久,问道:“这是冰洋海龙的血液精华?”

  身后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清脆声音回答:“是的。”罗格的声音有了一丝颤抖:“这么说,风月还有可能醒过来?”

  “是的。可是冰洋海龙的血液精华只能修补好她肉体上的创伤,但无法唤醒她的灵魂。”

  “要怎样才能唤醒她的灵魂?”

  “至少十万生魂。”

  罗格嗯了一声,道:“难怪……你需要战争。”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罗格自已已然是灵魂方面的大师,他知道当一个垂死的生命,若在沦入无尽黑暗前的一刻正处在极强烈的感情中时,这个灵魂是极难为死灵法师所收伏的。原因就在于它的力量较应有的状态强得太多,以至于变得极不稳定。而战争,无疑是制造灵魂最方便快捷的一条路。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们,无论是死于愤怒、悲伤、恐怖抑或是绝望,都会因处于极端的情绪中而使灵魂力量倍增。

  棺樽上四角蹲伏的暗黑龙雕像正是当年巫妖艾尔格拉收集和炼化灵魂所用,虽然不知为什么其中一座雕像的力量出奇的弱,可是如果有足够多灵魂的话,这点缺陷自然能够弥补。

  至于战争中的伤亡多些少些,并不在罗格的考虑范围之内。南征既然已经开始,罗格就绝不会让它停下。若有一日,他真的能够驻马里尔城下,那么铺就这一条征服大道的累累白骨,又何止百万?

  罗格双手平伸,虚按在棺樽之上。棺内冰洋之龙的血液精华一阵翻涌,沉睡中的威娜徐徐浮了上来。

  罗格的手掌微微抖着,触上了威娜的脸。他仰起头,脸上微现紧张和期待,体会着十指指尖上传来的丝丝触感,在心中具体而微地勾勒她的轮廓。

  罗格十指掠动,温存地拂过威娜的全身。

  原来,是这样吗?

  罗格双臂微收,将沉睡中的威娜抱进怀里。过往与风月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心头。

  最初,那站立在魔法阵中的破烂骷髅……

  后来,是那个已经会装死的小骷髅……

  再其后,是那立于怒岩胸上、听垂死巨人疑问“你既然已经摆脱了契约的束缚,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为何还要听从……”的风月……

  还有那毅然投向堆如山积的深渊吞噬者的身影……

  当他从艾尔格拉的暗黑龙祭坛脱出时,悍然迎向巫妖艾尔格拉的风月……

  当他再次回到死亡世界时,看到的,则是纵然绝望、也要悄然抹去灵魂印纪、独自面对七位君王追杀的风月……

  罗格双眼中一阵剧痛,血线再次滚滚而下,其中的一丝倒流回心室,扯动五脏六腑,象冥冥中有只无形的巨手把他的心肝一把抓在掌心搓揉,哀痛排山倒海般淹没了他的灵魂。

  此时随着一声幽幽叹息,罗格脸上传来一片冰凉与柔腻。风月不知何时已经立于他的身后,纤手轻轻地覆在了罗格脸上。

  “想看看风月吗?”在罗格耳中,奥黛雷赫从未有过感情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可是罗格并不理解,无从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罗格点了点头,随后一丝奇异的感觉透过那只纤手,渗入了他的双眼。

  尽管已由麦克白处习得了如何将各种力量转化成神圣力量,但罗格的体质仍然以黑暗及死亡力量为主。风月初时下意识发动的神圣光芒过于强烈,而且属性相克,对罗格双眼形成的伤害极难恢复,就算以他那堪比巨魔的再生能力,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风月此时的力量虽然以神圣力量为主,可是她同样精擅于死亡与黑暗领域,而且若说对罗格力量和体质的了解,又有何人能够与她相比?

  她那温温润润的力量一一引动了罗格黑暗与死亡的魔力,后来甚至开始直接调动他的精神力。

  在风月那如春雨甦生万物般力量的滋润下,罗格滴血的双眼开始生长,迅速修复了创伤。在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过后,她收回了左手。

  罗格慢慢地睁开双眼,原本无尽的黑暗世界终于逐渐亮起。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无比精致的绝世容颜,那安眠的面容线条柔和如水,凝练成一种沉静的美。清泉过石无痕般的安祥抚摸着罗格躁动不安的灵魂,因女神的威压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随着放松。

  原来是这样。

  藏于妖莲之后的,一直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吗?

  何时,风月已经成长如斯?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无比精致而柔弱的女子,一次一次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拎回。而他,也习惯了在生死关头依靠她来救命。

  罗格忽然想起,那一天,骨龙格利高里曾对他说过,风月对他力量的成长极不满意,认为他一直沉浸于争权夺利中而忘记了提升自身力量,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是啊!

  罗格从未有一刻如眼前这样,渴望强大的力量。

  罗格深深地望了一眼怀中的女子,似是要从此将她刻印在灵魂深处。

  他双手前伸,缓缓地将沉睡中的女子放回了棺中那深蓝色的血之精华中。空中妖莲化成的天使缓缓降下了棺盖,重新以双翼护住了棺樽。

  罗格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直视着风月。此刻从那双银色的眼中,他依然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动。

  “伟大的奥黛雷赫,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与您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为我效劳,直到唤醒风月时为止。”

  “那即是说,风月苏醒之后,他们就不再得到您的翼护了?”罗格问。

  “正是。”

  罗格向她深深一礼,道:“伟大的女神,您很快就会得到十万灵魂的。”语毕,罗格大步向殿堂外行去。

  风月静立原地,任由罗格擦身而过。

  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悄悄地拂起了她一丝黑发。

  沉重的殿门缓缓打开,又徐徐关上。当罗格步入底楼大厅时,看到诸位强者都积聚在这里,似是正等待着他。

  罗格径自从强者中穿行而过,在经过死亡世界三位君王身边时,他停了下来,目光一一自三位君王身上扫过。

  终于,罗格缓缓地道:“待风月醒来,君王间的战争,继续进行!”他不再理会愕然的三位君王,径自走出了城主宫邸。

  浮于空中的格利高里也愕然地看着罗格的身影。它本能地感觉到已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不由得恨恨不已。懊恼之下,神圣巨龙的全部智慧,又都集中到了终级变形术上。

  顶楼的大殿中,此刻一片死寂。

  风月凝立空中,怔怔地望着眼前那由妖莲翼护的棺樽。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不知所措。

  此时修斯正坐在主楼的钟塔中,遥望着远方无际那一线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

  “真是笨啊……”修斯无奈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