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当然就是钟道临。
他被白龟戏弄了一把,呛了一大口江水,小算盘本想算计白龟,省半吊雇船铜板,没想到反被对方弄了个烧鸡大窝脖,灰头土脸,尚未触到江底,就赶紧祭起了一道“洪水符”,念起了“御水咒”。
五行之水遇火则克,济水则同源相斥,符咒刚起,周围江水立即被无形之力分开,如果不是这样,早把他给呛晕了。
精者水,魄者金,神者火,魂者木,思者土,要知道醉道人传给钟道临的七道灵符,分别对应七道秘咒,金,木,水,火,土,光,暗,“赤金符”对应“固金咒”,“木灵符”对应“长生咒”,“烈火符”对应“火焰咒”,“洪水符”对应“御水咒”,“土灵符”对应“五岳咒”,“光明符”对应“太光咒”,“暗黑符”对应“幽冥咒”,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由此衍生五行相生相克,光暗阴阳更迭往复,内蕴包含宇宙万物的法源,神秘莫测,所以“洪水符”一出,“御水咒”方起,江水自遁。
“砰!”的一声拔木塞的响声,钟道临夹杂着漫天飞舞的水花从江中猛拔了出来,空中一个翻滚朝岸边纵去,“扑通!”一声,他竭尽全力,还是不能一跨十五丈的距离,如大石投江般“咕咚”摔入江中。
江水再被“洪水符”破开,“砰!”的一声水响,水花飞溅,钟道临又从江水中拔出,咬着牙翻滚着窜入高空,再次朝岸边飞纵而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双脚终于踏上了岸边的碎石滩。
“老王八,道爷饶不了你!”
钟道临累得气喘吁吁,在岸边不住抖动着刚落江中时被江水浸透了的破道袍,一边还不忘举剑朝江心的老白龟一阵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臭乌龟、老甲鱼,小爷今天不把你拆皮煎骨熬王八汤喝,老子就不是你亲爹,是你干爹,你等着,咱们俩不算完,本道爷今天跟你耗上了,你姥姥的!”
暴怒下,钟道临连幼时和玩伴相互叫骂的词也吐了出来,气得江上老白龟一阵颤抖,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命大,道行也不是盖的,就是修养很不好,一个出家人张嘴就骂人先辈。
老白龟也不肯吃亏,回骂道:“娃娃,可别大言不惭,本宫遍游五湖四海,什么风浪没见过,还能被你个杂毛小妖道给唬住不成,嘿嘿,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道,哈哈哈哈!”
钟道临全身升起了腾腾的白烟,正用体内三焦内力将衣服上的水分给蒸发掉,闻言贼笑了一下,瞄了江心处露出不屑面容的老白龟一眼,冷笑道:“你个老家伙,以为本道爷跟你逗着玩哄孩子呢,嘻嘻,这地方挺宽敞,正好练练本门的剑法,也不知道我师父教的对不对,嘿嘿!”
想起了自己那个到处占人便宜、为老不尊的师父,又是一阵贼笑。
老白龟看到钟道临贼笑的神情和眼角狡黠的闪光,没来由的浑身一阵发冷,口上却不依不饶:“娃娃,别光说不练,有何法宝不如亮出来看看!”
“呵呵!给鼻子,你个老王八还上脸了,对你还用得着法宝?”
钟道临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后神情转为肃穆,三指轻捏的“拂风”紫刃猛地浑身一亮,“叮”的一声,龙吟般的清响从不住颤抖着的剑身中传出,紫汪汪的重重光影盘旋疾转,顿时将他层层包裹。
人形消失原地,无数点劲气勃然从紫光气团中爆发,呼啸着向江心刺去,龙卷风般的剑芒劲气怒涛狂涌,如山崩海啸朝老白龟猛卷。
老白龟在剑鸣的同时就知道不妙,等狂浪般的紫焰剑芒怒卷而至时,惊骇欲绝,万没想到,对面小道士有如此高的道行,可这时想躲下江水也晚了,只来得及将四肢头尾缩入龟甲。
“劈啪啪”一阵爆响,老白龟被劲气卷起,猛然被气流带入高空,银白龟甲遇到紫色剑芒,如斧劈木般暴起片片甲粉,四散飞舞。
突然,钟道临连人带剑一起凭空不见,转瞬飞入半空,“拂风”剑尖儿颤抖着一分为三,人剑合一朝江心半空的乌龟壳射去。
“砰砰砰!”
三声爆响传来,老白龟龟壳之上顿现三道缺口,龟甲后部更被整个削去一块,“扑通”一声,银花朵朵,直从空中被砸入江水之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半空的钟道临哈哈一笑,凌空翻了个跟头,右手提剑一甩,“拂风”剑背猛拍到江水之上,激起一道浪花,就藉这一拍之力,整个人如大雁腾空,划过一条拱桥般的抛物轨迹,安然落于江边。
钟道临功聚双目,两眉之间松果腺所在的三界天眼立开,朝江底一望,不由哈哈大笑,刚才还意气风发不信邪的老白龟,这时候已经疼得浑身痉挛,在江底不住颤抖,如丧家之犬朝江中深处蹒跚挪步,丝丝血水不住从龟甲中冒出,显是受伤不轻。
钟道临两眼一寒,继承了醉道人“趁他病,要他命!”的手法,运功聚音成线向江中老白龟贼笑道:“老王八,有种的别跑嘛!今后这里你也别住了,本道替你修缮一番!”
话音刚落,就见他右手一扬,“拂风”便“嗖”的一声被甩到半空,随后钟道临伸出右手食指,斜指上天遥控“拂风”,口中咒诀顿起:“令御神剑,遥指凡尘,剑魄道魂,湮灭万象,疾!”
下落的“拂风”随着钟道临秘咒清吟,忽然止住下坠之势,悬停空中,“拂风”通体紫焰腾腾,猛然从剑身内部暴刺出无数紫色强芒,流星般的紫芒剑雨疾风骤雨般砸下,直往江中刺去,“轰隆隆”的闷响声从江底接踵传来,江水由清变浊,江底的河沙碎石翻滚咆哮,翻江倒海,大地震动,两岸河堤受力不住,接连朝内崩塌,砸入洛江江底。
钟道临看到江堤都被轰塌,吓了一跳,生怕造成江水决堤,两岸地势较低的稻田房屋就糟了,赶忙收回“拂风”,举目观察着江堤情况,打算一有不妥,立刻祭出“土灵符”固土。
大段江堤是没坍塌,可混浊的江水中却冒出了反肚儿漂上来的老白龟,肚皮朝上,四肢平伸朝天,尾巴和脑袋都从龟壳里露了出来,却动也不动,两眼紧闭,嘴角挂血,随波沉浮,估计是晕了。
钟道临看到江堤无恙,放下心事,再看老白龟昏迷的德行,不由嘻嘻一笑,使了个“引”字诀,拉死狗般将老白龟给倒提着拽回碎石河滩之上。
“呵呵!”钟道临看着老乌龟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动也不动的样子,越发想笑,也不再赶尽杀绝,躬下身子,伸出左掌贴到白龟胸腹位置,传出了一道真气,口中轻吟道:“牡龠阖扉,幽阙巍巍,丹中精气,魂阳魄阴,冰心,咒起!”
“冰心咒”刚毕,立刻从他左掌边缘渐渐透出柔和的白光,慢慢透入老白龟的龟壳之中,钟道临双目盯住白龟血脉之中的阻塞之处,分别一一打通,而后分出一股光团,罩住白龟腹中内丹,再由内丹固本培源。老白龟全身一震,终于幽幽睁开了小脑袋上的那双小绿豆眼。“呀!”老白龟刚一睁眼,就见到钟道临正龇牙咧嘴朝它奸笑连连,吓得浑身一颤,悲切地道:“大仙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惊了仙长法驾,还请大仙高抬贵手,放过小妖吧,呜呜!”
说着说着,老白龟想起接下来的命运,要被面前这小子拆皮煎骨熬王八汤,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嘿嘿!”钟道临大剌剌的挺腰站起,收剑负手而立,对老白龟奚落道:“前辈,你刚刚不是挺跩嘛!怎么突然变小妖了,小子还有一式剑法没耍呢,你就晕了,这叫小道如何是好!”
老白龟呻吟一声,暗道乖乖,还有一式呢,是不是这小子嫌龟壳太硬要切块熬汤才方便,悲嚎一声,泪流不止,求饶道:“大仙饶命,念小妖不懂事,您就放过老龟吧!”
白龟已经是泣不成声哭成一团,瘫痪在地,全身瑟瑟发抖,可怜的等待着面前这个“恶厨子”的裁决。
钟道临看吓唬得差不多了,这落江之仇也算马马虎虎对付过去了,心中一动,双目贼光闪闪,笑道:“前辈,这不杀你嘛也容易,不过你也知道,小子独自行走江湖挺可怜的,缺衣少粮没盘缠不说,遇到刮风下雨的,连个遮雨的客栈都住不起,您看,嘿嘿,是不是借点银子宝物一类的东西,让小子防防身,嘻嘻!”
说着,一个暧昧的温暖眼神从双目飘了出去,鼓励老白龟掏银子给自己,赎回一条老命。
自从上次钟道临捧着一盆“猴儿酒”敲了自己师父三记竹杠,这敲诈的手法,他是食髓知味,深陷其中,妙晓其中滋味,明白这里面的好处不是普通的大,一个多月没温习敲竹杠的本领,多少有些怀念。
老白龟两眼一翻白,暗暗叫苦,低声下气求道:“仙长,本来小妖也有些深海七色珊瑚髓,河底九魂辇珠什么的,可方才大仙神剑一出,小妖蜗居顿成飞灰,河府完全崩塌下陷,恐怕……”
“哼!”钟道临一声冷哼打断了老白龟的诉苦,虽然心知这后果是自己造成的,仍威胁道:“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一毛不拔了,那就别怪本道收了你个老家伙的魂魄,嘿嘿,这龟肉能煮汤,你那修炼几百年的内丹,也可下药炼器嘛!”
他自己虽然没有到“炼器”的境界,但总算听醉道人提过,为了加深老白龟的恐惧感,也就一古脑的说了出来。
“别呀,大仙!”老白龟一阵哆嗦,颤抖道:“想小妖原来的河府也是有些宝贝的,怎知被那些妖鸟给盘踞了整个‘天鹰峡’,非是小妖吝啬,乃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哇,呜呜……”
想起自己刚出虎穴又入“恶狼”之手,忍不住又大哭起来,状若孩童。
“咦?”钟道临猛地双目一亮,喝问道:“是否你原先那河府附近,有处所在名为‘天鹰涧’,你所说盘踞的那个妖怪,可是五雷神鹰?”
老白龟止住哭声,点头道:“‘天鹰峡’别名正是‘天鹰涧’,那扁毛畜生正是一头金鹰,能引九天霹雳下界,却不知原来叫什么五雷神鹰,但不只是这一个妖怪,它还领着一大群老鹰,搅得洛江上游鸡飞狗跳,江中鱼类都被这群畜生糟蹋光了,老龟这才被逼迁出,唉!”
钟道临疑惑道:“上游无鱼,你怎往下迁,江水不是自西向东,自高向低而流吗?难道上游无鱼,中游反而有了不成?”
老白龟不敢笑话这小子孤陋寡闻,赔笑道:“大仙有所不知,此江中多半鱼种都要游到上游产卵,繁衍生息,如若小妖再往上游而迁,中途被这群畜生掐断鱼群之路,如何还能……嘿嘿,大仙明鉴!”
它怕说多了引起钟道临不快,干脆适可而止,闭嘴不言。
钟道临倒是没想那么多,暗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到此次出山任务之一正是收服三妖,两眼一亮,对白龟贼笑道:“前辈,你我打个商量,希望你那河府内的宝贝尚在!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