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钟道临的“神功秘诀”写得好,还是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态度软化了王权甲,当天就有狱卒送来了香喷喷的肉菜跟疗伤的药粉,隔日还依照钟道临的身材送来了一套厚衣衫,让正在石牢内心里七上八下的钟道临安心了不少。

  时光就在钟道临这种不见天日的情况下悄悄流逝,他也只能借着每日两餐饭菜来计算天数。

  这些日子以来,王权甲总是两次三番的,亲自跑过来询问功法内的诀窍,每次来都是一脸迷茫,甚至有些魂不守舍。

  王权甲果如钟道临所料,在怎么练都练不出来个所以然后,特意又找人让他又复述了一遍“吸气神功第一层口诀”,见到第二次的口诀跟第一次的分毫不差,这才相信是自己的悟性不够,慢慢也就成了钟道临门前的常客,甚至土人阿布那张搬来搬去的椅子,在王权甲有一日来了三次后,也彻底的在钟道临牢门外安家了。

  风飞扬这段时间空闲时,就跟伤势渐渐痊愈的钟道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那条石墙上的缝隙也被他弄得越来越大,钟道临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得随他去。

  这一日,钟道临刚刚从冥想的沉睡状态中醒来,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爬上了一个微笑,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当初在黑风寨大厅内运转《混沌经》时所遇到的问题。

  那一次,几乎让两团不同属性真气给折磨死的他,终于想出了如何克服各异气流的方法,体内跟之前两个气海完全不同的第三个气海,也终于在刚才开辟成功。

  如果说,他前两个气海中充满了循环的气流,那么现在在他,脚底涌泉的第三处气海则是空空如也,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

  一旦今后钟道临从外界吸取了真气,就会顺着经脉抵达这口井,就像是再大的水都漫不过鸭子那样,无论外界涌来的真气有多大,这口井也会像地下水那样保持一个平衡的水面,而多出来的“水”才会顺着经脉,慢慢流回融入到另外两个循环的气海中。

  如此一来,将不会再出现那种两团不同属性的真气势均力敌、彼此征战的情况,钟道临也就不会在措手不及之下重蹈覆辙。

  行功圆满后恢复了六识感应的钟道临,才听到了墙根传来的一声声呼唤,跳下石床趴到地上一看,那条通向隔壁的缝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风飞扬用东西磨穿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石洞。

  “小子,这东西你拿着,记着我拜托你的事情!”

  风飞扬似乎对钟道临经常性的失去听觉感应习以为常了,见他过来了也不废话,用一根小棍子把一件东西顺着石洞给捅了过来。

  钟道临拿过东西一看,才发觉到是个前头坠着个鸟型宝石的石头项链,愕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说罢,透过石洞朝那边望去,第一次看到了风飞扬薄皮眼睑下那黄色的眸子,从里面透出的目光很锐利。

  “风翼之炼,这是我风翼一族的身分标志,上面那颗蓝宝石,是只有族内的八位翼使能够佩戴的,如果你能见到我的族人,记住拿出这个链子,他们会带你去见我哥哥的!”

  钟道临看到风飞扬眼中闪出了热切的光芒,不忍拒绝说道:“如果小弟能活着出去,一定求风大哥的族人来救你!”

  “胡说!”

  风飞扬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摇晃着身体之间,让钟道临从石洞内,看清了他不停闭合的钢嘴,跟一截舞动的红舌。“我已经被斩断双翅成了残废,再也不能展翅翱翔,就像失去了海水的剑齿鱼,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关键记得我交代你的事!”

  钟道临听了风飞扬的话,也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在魔界如此残酷的世界中,失去双翅的他即使活着出去,也是生不如死,平静地点了点头道:“你放心风大哥,如果小弟侥幸不死,一定把话带到!”

  风飞扬闻言发出了一阵大笑,状态欢愉,兴奋道:“就像你们魔族所言‘生来不过梦一场,死去方知万事空!’嘿嘿,我总觉得你这个狡猾的小子不像命短的人,那些宝藏就算是我送你的酬劳好了!”

  风飞扬所说的宝藏,正是王权甲至今没杀他灭口的原因,这些黑风寨最近几年抢掠而来的各种物资,在哈巴死后就只有风飞扬知道藏在何处,甚至连赤瞳都不知道。

  根据风飞扬所说,狂狮哈巴临死前曾经察觉到了不妥,预先将一大批近些年抢来的物资珍宝,藏在了一处只有他跟风飞扬两人才知道的地方,其余的经手人都被灭了口,加上黑风寨是虽然属于王权甲的势力,但并不是所有抢来的物资都要交给他,很大的一部分都用来建设山寨跟日常所需。

  黑风寨几十年经营下来的各类物资也积攒了不少,而这里面最重要的,当属一批最近才抢来的上好兵刃铠甲,这批远比穆图和钟道临二人运送的多上数十倍的兵器,才真正是有钱都难以买到的。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间,从过道内传来了一声怒极的咆哮,怒火攻心的王权甲双目浮现出条条血丝,在几个护卫陪同下,脸色铁青的奔到关着钟道临的石牢外,隔着石门冲着里面大吼道:“臭小子敢骗我,我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道临闻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呵呵朝外扬声道:“王会长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不是又有想不通的地方才如此着急?不如说出来让小弟解你疑惑如何?”

  “通你妈的屁!”

  撕下了伪善面孔的王权甲,再也抑制不停心中的杀意,双目凶光闪闪,恨不得把钟道临给生吞活剥了,这些天来他为了能够练“神功”,不但把买卖上的事都交给了手下的人办理,而且一丁点的肉腥味儿都没敢沾。

  昨天他在房中打坐的时候突然练岔了气,大惊之下,赶忙用钟道临教给他的方法运功调脉,谁知道不调还好,越运气行功,体内真气越是狂暴难驯,在狂喷出一口淤血后,他为了不走火入魔惨死当场,硬是咬牙散去了几十年苦苦修来的真气。

  散去了功力的王权甲,除了万贯家财外甚至连个正常人都不如,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他,凄厉的嘶吼一声后忍不住痛哭失声,老泪纵横,暗自悔恨为何会鬼迷心窍听信了钟道临的花言巧语,一生英名转瞬间付诸东流。

  王权甲一把将原本视若珍宝的“神功秘诀”兽皮扯成了碎条,一路狂吼着朝地牢冲了过来,现在的他不想别的,只想把愚弄他的钟道临给活撕了。

  钟道临心里也清楚,老谋深算的王权甲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迟早会被他发觉自己在耍他。

  钟道临也一直期待着这一刻,如果能趁着王权甲似信似疑、举棋不定的时候骗开石牢门,那么他还有机会趁机胁迫王权甲逃出这里,只是没想到王权甲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仍努力道:“王会长是不是练功时乱了气脉,来来来,让小弟帮您老人家探查一下经脉!”

  门外的王权甲听到“乱了气脉”,更是老脸一阵抽搐,咬牙切齿连说了三声“好——-”急怒攻心之下胸口一阵郁气缓不上来,“噗”的一声张口喷出了一团血雾,染的门墙之上猩红一片。

  两旁护卫见王权甲突然喷血朝后栽倒,赶忙伸臂将他扶了起来,就听见怀中双腿发软、快要站立不停的王权甲,气喘吁吁的举起颤抖着的右臂指着石牢门,惨然道:“把这小贼给我弄进地底采矿场,然后将所有运送矿石跟食物的通道全部封闭,只留下通风口!”

  其中一个魔族护卫闻言骇然失色,怕自己听错赶忙道:“主上,矿场有上万各族贱奴,如果……”

  王权甲怒喝一声打断了那人的说话,恶狠狠道:“我就是要他们人吃人,要让这狗操的小子生不如死,一个矿场算什么?希望他能活到最后,那样才真的美妙,哈哈哈哈!”

  王权甲说罢狞笑不止,狰狞的脸上冒起了亮光,戏谑般补充道:“矿场魔族没多少人,记得每逢十日给我捉来一百个土人扔进去,我要看看他究竟是怎么生吃自己的同类,嘿嘿!”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声传来,围在他周围的那些护卫也听得汗毛倒立,彼此相顾骇然睁目,只有阿布那镶在古朴脸上的双眸,在听到王权甲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闪过了一抹浓重的杀机。

  石门后的钟道临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等到石门外传来了一阵“咔咔”的剧烈摩擦声,他才开始提功戒备,准备当石门一开就立即将王权甲擒下。

  就在这时,随着“嘎吧”一声闷响,石牢似乎抖了一下,钟道临愕然向四周看了看,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就忽然感到脚下一空,石牢地板突然从中而裂,惊骇欲绝的钟道临惨叫一声,刚用手抓住一旁的床角,却没想到连石床一起从洞口掉了下来。

  惊叫不止的钟道临,随着不停翻滚着朝下砸落的石床从天而降,耳中灌满了呼啸的风声,偷眼朝下望去,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地方。

  “轰!”

  “啊!”

  钟道临忽然就觉得背后让人狠狠锤了一斧头,猛地背部朝下,撞上了岩石斜面的同时,立即被反震之力撞飞,在空中“哇”的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又重新跌落回岩石斜面,“骨碌碌”的顺着斜面朝下翻滚着跌去,脑子里除了耳鸣声,再也感觉不到别的。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咚”的石床跟地面的撞击声,夹杂着一阵惊呼声,朦朦胧胧传到了钟道临的耳内,总算精神被刺激振作起来的钟道临,立即发觉了目前的处境,赶忙抬起脑袋平伸双臂将腿岔开保持平衡,免得再翻滚下去被岩石撞碎脑袋,瞬间将自身真气布满周身皮肤外层,抵挡着身下的剧烈摩擦。

  慢慢才在斜坡上停稳的钟道临,抬头向后望去,长长的一道斜坡直通向上,在往上看除了一片黑暗,就是一些闪耀着微光的怪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钟道临收回目光刚想站起来,就感到全身像散了般的不受控制,直到这个时候剧烈的痛楚感才一波波的袭来,痛得龇牙咧嘴不停吸气,伸出被石头磨出道道血痕的右手,一摸头顶,才发觉脑袋上肿起了馒头般的肉包,稍一触碰就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哎哟!”

  正在检查伤势的钟道临,忽然觉得脸上如刀削般疼痛,捂着半边脸不受控制的朝旁滚开,睁眼坐起,就见到了一个全身长满肉鳞的蜥人,手持皮条朝自己又是一鞭子抽来。

  “他妈的!”

  因为剧烈撞击受创而影响了灵觉的钟道临,见口吐红信的持鞭蜥人站在一旁,才明白过来刚才被谁抽了,立刻狂怒的暴喝一声,从地上纵身朝蜥人扑去,瞬间凝聚了全身十成功力的一拳,完全不顾抽向自己的一鞭,猛地向蜥人的面轰去,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本来钟道临不应该如此狂怒,可是先在黑风寨中计遭擒,被锁了琵琶骨关入不见天日的石牢,胸中的郁闷之气尚未舒展开来,又莫名其妙的陷入地底,被人没来由的抽了一鞭,这一下子火上浇油可把他给惹毛了,想也不想的就是全力一拳轰了过去。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钟道临下意识凝聚全身劲气攻出来的这一拳,几乎在他起念的同时,这一拳已经轰中了蜥人的面门,甚至他对面的蜥人,还没听到拳头带起的风声,就先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窒息般的难受,仿佛钟道临这一拳把周围的空气都给吸干了。

  等蜥人终于听到拳头带起的尖啸风声时,那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了。

  随后从钟道临拳头爆发出的狂暴气浪,将他整个长脖子上的脑袋轰成了一团朝后炸开的血肉浓雾,一拳过后别说是囫囵的脑袋了,就连坚硬的脑骨,都随着这团血雾烟消云散了。

  失去脑袋的蜥人,再也握不住手中的皮鞭,皮鞭“咻”的一声改变轨迹飞了出去。

  无头蜥人先是原地站立了一会儿,才如倾金山倒玉柱般朝后跌翻,以不比刚才爬上斜坡慢的速度,又顺着地面滚了下去,只不过翻下去的时候少了颗脑袋罢了。

  钟道临等蜥人栽倒的响声传来,才收回了呆呆看向自己拳头的目光。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拳之威居然到了这般境界,赶忙凝聚全身功力又是一拳挥出,遗憾的是虽然动静不小,却没了刚才一拳有催山倒海的真气涌出,心中不由得迷惑了起来,到底前后两拳有什么不同呢?

  这时候斜坡下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各族的贱奴苦力,中间还歪躺着那张石床,所有人都是张大了嘴,愕然看着斜坡上的钟道临痴呆般左挥一拳右踢一脚,不明白这个刚一拳轰没了此洞大监工脑袋的家伙在干什么。

  虽然众人都不知道钟道临此刻在干么,可是也绝对没人敢出声打扰这个满头是包的煞神练功。

  刚才那蜥人看似威风凛凛的第一鞭抽出后的惨像,他们还是记忆犹新的,都是老老实实的默默站在原地,等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新首领训话。

  没人有兴趣多看一眼那具无头的蜥人尸体,在魔界,即使强的一方也随时都会被更强的一方灭掉,旁人对于失败者没有任何的同情跟怜悯,有的只是那早已习惯了的冷漠。

  暗自揣摩了老半天,也没搞明白其中玄奥的钟道临,终于停下了挥拳的动作,刚回过神来,就被下面密密麻麻呆立着的众人吓了一跳,惊讶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各位是?”

  说罢,开始用眼光来回打量这群穿着十分破烂的人,那些拿着铁锹铲子跟钉锤的外族人还看不出来如何,但几个蜷缩在角落里面的土人,却明显得有些面黄肌瘦、精神萎靡,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些土人望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欣喜之色。

  钟道临却不知道在这里的土人由于体格的局限,一直是外族肆意欺辱的对象,这些土人,忽然见到了一个跟自己样貌差不多的魔族人到来,想不高兴都难,更何况而且这个魔族人一出手,就轻轻松松击毙了凶狠的蜥人大监工,顿时都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大人!”

  一头大黑熊笑咪咪的用巨掌拨开了挡在身前的狼人,冲着土坡上站立的钟道临点头哈腰道:“刚才俺见大人举手投足间风生水起,尽露王者风范,就知道大人乃天降魔神,嘿,这一走起路来更是龙行虎步,皇气直逼俺的肺腑而来,一伸手风云变色,腿一踢大雨滂沱,大人神功真是令俺叹为观止,大……”

  钟道临被这个咧开大嘴冲着他说个不停的熊人搞得呆了一呆,心想眼前这挺会拍马屁的黑熊,在胡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什么大人小人大雨滂沱,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眼见这熊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喂喂喂,什么大人?这是哪?你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