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黑云骑大营,坐落在两山相交的一处幽谷,两面环山,只有东西两个谷口可以进入,里面的土地早就被日日不停操练的马蹄,踏成了结实的平地,寸草不生。

  北面是一排排用于拴牦马兽的石柱,上面搭起了一座座相连的木棚,不惧风雷雨雪,南边是一座座用木料搭起的简易大帐,几面上绣穿云黑龙的大旗,在帐前笔直的旗杆上迎风飘摆,给本是不起眼的屯兵谷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一队队骑兵披着比作战时更重的铠甲,正在一个挥舞旗号的壮汉指挥下互相冲杀,声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天动地,几百把木制长刀相互碰撞发出的闷响,“咚咚”响个不停,一群群牦马兽怒奔飞腾带起黄龙卷起落下,其惨

  烈程度,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只是平常演练。

  “报,斥候钟道临到!”

  阿多策兽来到一座营帐前,翻身跳下牦马兽,扯着嗓门冲里面大吼一声。

  “进来!”

  里面同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钟道临应声掀帘而入。

  走到大帐里面的钟道临仍不觉得气闷,不光是因为通风好的缘故,更多是来源于心灵上的畅快。

  整个帐内没有什么用于装饰的多余东西,除了正对帐门的一张帅案,就是帅案后挂着的那幅跟帐外旗杆上黑云骑军旗相同图案的木雕图。

  钟道临刚进来,就看到帅案后一人正朝自己迎来。

  面相古朴的脸上,一道刀疤从鼻旁划过,配着此人冷酷平静的表情,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形态豪猛的大汉身上所蕴含的那种气息,是只有久经沙场才能培养出来的东西,一种视死亡为无物的平静,即使别人再怎么装,也不会像练惊鸿这么举手投足间就能自然流露。

  看到钟道临略带疑惑的表情,练惊鸿嘴角轻起,微笑道:“钟兄弟是不是看到我这里整个帐内只有一张椅子纳闷?”

  钟道临也笑道:“小弟更纳闷的是,练大哥为何这么大张旗鼓的派人迎接,难道不怕被田世才怀疑?”

  练惊鸿眼中不屑的神色一闪即逝,没有回答钟道临的问题,反而摇头笑道:“钟兄弟不像那种怕事的人物,原来也早明白了帐内为何只有一张椅子,干爹说的没错,钟兄果然不凡!”

  钟道临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笑道:“练大哥如何知道小弟会明白?”

  “呵呵!”练惊鸿呵呵笑起,指着钟道临道:“因为你眼中的神色,已经告诉我了!”说着话锋一转,沉声道:“田世才如今正准备起兵,何来功夫管一个刚招募的斥候?”

  钟道临闻声双目一亮,大喜道:“他上钩了?”

  练惊鸿微笑道:“干爹给他一个不得不咬的饵,何愁他不上钩?不过这次领兵而来的,是望日城城主苏卓的独生爱女穆蛛蛛,尚有望日七鬼之一的‘矮砣子’焦晃与她配合,以望日城兵力想要全歼这寥寥几千人轻而易举,但只凭一万黑云骑而且尚要先败后胜,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弄不好反而会连咱们都搭进去!”

  钟道临大讶道:“几千人这么多?小弟还以为花灵儿追杀我的那些人马已经撤走,没想到他们居然敢领军犯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练惊鸿摇头道:“花灵儿跟穆蛛蛛两女本身就是死对头,何谈联手追杀钟兄弟一说?按干爹所得到的消息来看,应该那股暗中潜入云雾城的各族高手,才是由花灵儿率领,穆蛛蛛或许跟龙战暗中勾结有所图谋还好说,可奇怪为何花灵儿此女会对钟兄弟如此欲得而甘心?”

  钟道临心中叫糟,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何花灵儿会在魔界现身,总不能告诉练惊鸿自己是从人间来的,只得把自己领着那些苦力被望日城军队追杀的事情,说了一遍,看到练惊鸿还是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信就自己说得这么简单,赶忙打岔道:“望日城城主苏卓的女儿,怎么会姓穆?”

  果然,练惊鸿分神道:“穆蛛蛛性格叛逆,十三岁那年就自己改名为‘蛛蛛’,随母姓,传闻此女异常歹毒,谈笑间杀人无形,表面上天真无邪,有若涉世未深的少女,只是个伪装,其实年龄早过四十,只是由于用秘法保养得好,才如同未出嫁的处子一般,平常以玩弄男人为乐,玩腻了就用最残忍的手法将其虐杀,凶名早着。”

  顿了顿,又道:“望日城诸将中真正了解她的人,莫说对她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想法,就连平常见面都是心底发寒,唯恐死的不明不白,可见此女的毒辣和蛇蝎心肠,一来二去,她的外号‘黑寡妇’反而比本名来的响亮!”

  钟道临愕然道:“黑寡妇?”

  练惊鸿眼中也闪出了一丝惧意,点了点头道:“云雾城南疆就有这种剧毒的黑蜘蛛,浑身长满黑绒毛,腹部生有艳丽红点,而只有雌蛛才会被称之为‘黑寡妇’。

  “雌蛛的身体要比雄蛛大上百倍,一旦雌雄蛛交媾完毕,雌蛛就会一点一点将雄蛛吃掉,而雄蛛并不是一下就死,而是亲眼看着巨大的雌蛛将自己吃下还剩一半身体后,才会在痛苦中死去。

  “穆蛛蛛为何被望日城之人称之为‘黑寡妇’,钟兄弟明白了吧?”

  钟道临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倒抽了一口凉气道:“那穆蛛蛛这次为何会领军进犯云雾城呢?”

  练惊鸿皱眉道:“本来干爹和我都认为,此女是跟龙傲父子暗中达成协议,借外人之手制造混乱,好夺取兵权,可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穆蛛蛛忽然一改隐蔽行军的作风,反而在一路上领着三千骑兵烧杀抢掠,无论路经何处,也不论是哪族,照杀不误!”

  说着,声音转为凝重:“她好像深恐我们不知道的样子,好大喜功的田世才也是因为这个,才决定独自出兵歼灭这股来犯之敌,好在龙傲死后能够尽快积累军功,只不过恰好被干爹利用了而已!”

  两人接着又密谈了一会,正在说着,突然从大帐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号角声,练惊鸿停住话头,冷哼道:“田世才不击鼓聚将商议对策,就擅自吹角起兵,哼哼,狂妄得很哪!”

  钟道临见到练惊鸿冷笑连连,也知道田世才犯了兵家大忌,沉声道:“如今怎么办,别连咱们也跟着他一起死得不明不白!”

  练惊鸿眼中浮现了一丝不忍,冷酷道:“这次只要能够牢牢抓住我手上的三千人,静待他败亡就行,既不能让他胜,又不能让他败的太惨,把七千黑云骑全扔进去,死点人也是没办法的事了,随我出帐吧!”

  说罢大步朝帐外走去。

  望着练惊鸿的掀帘而出的背影,钟道临也看懂了,他眼中为何会出现一丝不忍的神色。

  为了夺取黑云骑乃至整个云雾城兵权,莫荣跟龙血已经决定牺牲掉一部分黑云骑人马,作为换取能顺利达成最终目标的条件。

  这种权力上的血腥牺牲,单凭一个练惊鸿是无法拂逆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手训练出来的几千精锐骑兵惨死异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暗叹了一声的钟道临苦笑着摇了摇头,默默跟在练惊鸿身后走了出去。

  “嘿,钟兄弟!”那个叫阿多的黑脸将官手握着“癫鳌”的缰绳一头,正焦急的在帐外跺脚,练惊鸿从他身旁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出,等见钟道临出来才敢扯开嗓门道:“兄弟的那头坐骑,哥哥给你放这儿了,吹角集兵了,俺

  要赶紧走了!“

  说罢,扭身就走。

  刚走出大帐的钟道临被突然的这一嗓子弄得一呆,等明白过来才冲阿多喊道:“多大哥骑着就是,不用还给小弟的!”

  阿多头也不回的朝操兵场的集结地跑去,边跑边摆手吼道:“俺知道钟兄弟大方,但跟俺那畜牲这些年也有感情了,不能喜新厌旧啊,兄弟行动时多加小心!”

  声音退去,阿多越去越远,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土族将领,非但不拿身分压他,反而宝物沾手即还,尽管爱马如命,却毫无夺爱之心,临走还嘱咐钟道临要小心保重,却不知自己正步向死亡,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没让钟道临哭出来。

  “嘟嘟”的角号声越发响亮,四周都是正在彼此帮助给对方穿戴盔甲,检查马具兵刃的黑云骑兵将,没有人显露出慌张的神色,有的只是战前的谨慎,一遍遍的翻看自己牦马兽的眼睑牙齿,又来回拉扯检验着马镫跟缰绳是否绑的牢固。

  除了号角声跟铠甲碰撞的声响,就是几千头牦马兽偶尔传出的几声喊叫,除此之外,甚至没人像他跟阿多那样大声喊叫。

  这样一支临战不惊的骑兵本该是无敌的,却错误的拥有了一个不称职的主帅,高高站在点将台上的田世才,声音洪亮的朝上万兵将大喊了一通。

  从钟道临这里望去,只见到一个年不足三十的白脸魔族人,正兴奋的在那里喊着什么。

  田世才身披乌金甲,他大概想显出来自己的身分,头上戴了一顶上挂羽毛,与众不同的尖角金盔,先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通激励士气的豪言壮语,而后居然亲自骑着一头高大的牦马兽,第一个奔出兵营,后边是杀气腾腾的七千黑甲重骑兵,排着三人一排行军阵形,源源不绝的开出,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练惊鸿提出用自己三千骑兵留作后队,正中田世才之意,他正愁没办法把练惊鸿调开,听到练惊鸿居然自己提出作后队,当然不会反驳,当下假意推托了一番,就应允下来。

  虽然心中也觉得三千有点太多了,可一想到这个处处争功的练惊鸿,能够不跟自己抢功,多留几个兵也就没什么了。

  毕竟按照他的想法,对方区区三千人的乌合之众,又是劳师远征,说是犯境,不如说是骚扰来的真,就算自己只有一千重甲骑兵也能轻松取胜,他之所以倾巢而出,不过是想要有一个更完美的战果罢了。

  来到练惊鸿身边的钟道临,静静的看着队尾也慢慢从眼内消失,沉声道:“时机一到,小弟必亲手取他性命!”

  练惊鸿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干爹跟少主吩咐了,既不能快亦不能慢!”

  莫荣这次特意让钟道临伴在练惊鸿身侧,就是为了确保练惊鸿的安全,一旦练惊鸿出事,则整个计画必将夭折。

  另外,就是为了能够在必要情况下,将田世才一击毙杀,而莫荣跟龙血两人,则负责带领那批隐匿多时的死士,去做另外一件大事。

  其实还有一件就算练惊鸿也没有想到的事,在钟道临、莫荣跟龙血的那次密谈中,莫荣曾经郑重交代钟道临,一旦练惊鸿顺利夺取黑云骑兵权后,出现异动立即格杀。

  当场就听的有些心中发冷的钟道临,虽然不明白莫荣究竟有什么隐藏实力,足够自信在失去黑云骑的支持后,仍能夺取云雾城,但还是硬下心来点头答应,他甚至不明白,莫荣为何相信他多过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义子。

  经历了重重磨难跟阴谋诡计的钟道临,这时候已经抛弃了修道之人那套本心,在魔界如此残酷的环境下,要么你狠,要么就是惨死收场,他在决定接受那把虚无之刃的时候,就已经等于是这么做了。

  现在的钟道临唯一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那个远在魔海“烈火岛”之上的“寒冰魄”。

  一直不知所踪的幽霜曾经说过,只要有此至阴之物,就能恢复元气让他重返人间,钟道临可不想在这个血腥狡诈的魔界待上一两百年,那是比杀了他更惨的事情。

  他要想重返峨眉天池峰,要想见到昔日的朋友,就只能硬下心来比别人更狠、更狡诈。

  这种内心深处的坚定信念,只有当他按照《无道经》打坐吐纳的时候,才会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钟道临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手中那把“虚无之刃”中的两个强大力量之一,悄悄的侵入到了心灵,一旦他的这种渴望杀戮跟血腥的欲望达到一个特定的限度,心灵中一直潜伏着的那股力量,就会彻底藉由他的本命元神苏醒过来。

  如今的钟道临,其实已经有些由道入魔而不自知,他修炼的是道家无上宝典《无道经》,本是结道胎金丹映本命元神,可后来在元婴离窍的情况下,却得睹了幽冥地府阎王大殿上《炼妖秘录》之一的“黑龙绞魔图”。

  要知道,《炼妖秘录》乃是跟《无道经》修炼法门截然相反的魔界宝典,上面所载的,都是神魔大战时的魔功秘技,绝非他这个连天剑十八诀入门一式“御剑诀”都耍不利索的半吊子小道士所能驾驭。

  本来顿悟“黑龙绞魔图”后,沾染了些魔气的钟道临,尚有修炼自《无道经》的正道心法压着。

  可在魔界这种力场情况下,钟道临体内的魔功秘技逐一苏醒,变成了道魔双体、互相争锋的情况。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钟道临必然会形神俱灭,几次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的情况,就是因此而来,可仍旧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钟道临手中这把“虚无之刃”里所蕴含的两股能量,更是超越他理解范围内的东西。

  本来其中的一股力量,就已经能够轻易的占据他的心灵,谁知偏偏遇上了钟道临体内正是道魔争斗不休的时候,这一次真可谓福祸倚伏。

  当他体内斗的正厉害的道胎跟那股魔气,发觉这股邪异的强大力量突然侵入钟道临心灵的时候,反而默契的联手抵御这股最强的力量,最后这股力量怕惊动了钟道临,决定退走,只是在他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颗邪异的种子。

  钟道临当然不知道,此刻正有三股彼此各异的力量,就在自己心灵深处做着无上层面的争锋,还以为“虚无之刃”中的“他”留给自己三招刀法是好意,却不知道接受了“虚无之刃”后的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不过如今的钟道临关心的,却不是修炼中隐隐感觉到的那股疑惑,而是田世才那七千重甲骑兵,究竟能活下来多少。

  六日后,乌兰平原,魔界七重天紫日当空,大风呼啸。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呼啸着的狂风隐隐传来,乌兰平原火光漫天。

  熊熊大火把天空都映成了红色,滚滚的浓烟铺天盖地的弥漫了整个战场,四周火势一起,朝八方急速蔓延开去的烈焰,把前队已经踏进包围圈的田世才所率领的七千精锐骑兵,给卷进去了近两成。

  无数牦马兽被滔滔烈焰惊得不住怒吼踢踏,被受惊了的牦马兽从背上狂甩抛飞的黑甲战士,眨眼就被烈火吞噬,浑身着火,惨嚎着在地上不住打滚,更有的甚至被惊了的牦马兽乱蹬的铁蹄踏中头部,一个个脑浆迸裂,被自己的战马拉着尸体四处乱拖,红白血肉喷的到处都是,死

  得惨不忍睹。

  火势越烧越旺,逐渐连成了一大片。

  无数本该是对阵厮杀的精锐骑兵,就这么的被四处窜起的火苗淹没,大火把中心的空气给抽空了,浓烟呛得这些骑兵不住的咳嗽,翻滚着被粘在盔甲上的烈焰烧成火人,撕抓惨叫着不住倒下。

  本是临战用于保命的厚黑重甲,这时候反而成了裹在身上的烙铁,一个个重骑兵就那么的被火热的盔甲烤的从甲内冒出白烟,厉吼着想脱去重甲,却发现同时被脱下的,还有一层烤熟了的皮肉。

  没被大火波及的重骑兵,也都是漫无目的漫天乱放弩箭,焦糊的烤肉味,让马上的战士不住呕吐,到处都是被火烧焦的死人,活像一个修罗地狱。

  练惊鸿一直解不开的谜题,在这把燎原之火照亮了整个天空的时候,被田世才首先得知了,一路上本是尽量隐踪匿迹的“黑寡妇”穆蛛蛛,在临近云雾城势力范围边缘的时候,突然高调行军,四处惹事,正是为了引起云雾城的注意。

  而她似乎早知道要杀来的是这个好大喜功的田世才,刻意营造出了一种前后差别极大的行军方式。

  多疑的田世才果然感到被穆蛛蛛羞辱了,大怒下,率领麾下七千重甲骑兵,放弃了宽正面、近距离冲击的特长,反而像轻骑兵那样挥军疾进,全速接敌。

  穆蛛蛛既然早就知道云雾城只有这一团黑云重骑追了出来,所以几乎是略带悠闲的分兵三路,领着田世才在广阔的乌兰平原上转圈,忽东忽西,忽隐忽现,偶尔放些冷箭,而大多数时候,根本就是在田世才的眼界内领着他跑。

  田世才率领的这七千重骑兵,如果在正面冲击的情况下,就算穆蛛蛛这样的轻骑兵有个三、五万都不够看,但偏偏穆蛛蛛就是让他看到抓不着,只能干着急,空有力而无处使。

  尽管麾下很多人都看穿了穆蛛蛛如此明显的意图,而劝田世才回师云雾城周边,以逸待劳下,只要对方敢来定可稳操胜券。

  但被“黑寡妇”穆蛛蛛派出的“骂队”连笑带骂激的暴跳如雷的田世才,根本听不进去这些逆耳忠言,习惯了绝对服从的黑云骑兵将,只得拖着沉重的铠甲,继续做着

  徒劳的追击。

  一连三天折腾下来,早就疲惫不堪了。

  一日前,田世才再糊涂也发觉了不妥,但他也根本不怕在这样无遮拦的平原之上,能有什么危险,只是想杀伤对方一些兵将,挽回点体面再撤回。

  此时的穆蛛蛛十分配合的将队伍停了下来,在阵前广为设置用于抵挡骑兵冲击的木鹿刺,居然摆出了要正面决战的架式。

  本就想班师回撤的田世才,看到对方摆出这么一个阵势,大喜下立即挥军冲击,迎来的却是从自己脚下蔓延开来的熊熊烈火、跟火场四周蝗虫般的漫天箭雨,本是挡在穆蛛蛛阵前的那些木鹿刺,也在自己骑兵阵的四面同时出现,显然是早就设置好的,临战只要派人在草丛里翻个身就行了。

  其实穆蛛蛛早已派人探查了乌兰平原的地形,专门选中了这块溪流湖泊皆无,遍地野草的地方作为伏击地域。

  这里已经处在乌兰平原正中,四周野草高与肩齐,荆棘丛生,一旦有一个火头燃起,瞬间之内百里燎原,只要能够派遣精兵一百分置四方,待火势一起同时点火发动,别说田世才的七千人,就算是七万人也会尸骨不存。

  说来其实也简单,穆蛛蛛只不过是利用田世才或者说是大多人心里的弱点,设了这么一个攻心之策,试问,谁会相信敌人会在无遮无拦的平原用火攻?

  如果刚才有人告诉田世才敌军会用火攻的话,恐怕他会大笑不止,但当脚下早已浇了一层火油的野草,开始在烈火中展现它另一面的时候,当四周早已埋伏好的敌军,开始同时点火发动的时候,他绝对不想笑,也根本笑不出来。

  田世才这时候正骑着他那头高大的牦马兽,手提着一杆金光闪闪的巨戟,呆目望着四周不住翻卷而来的烈焰,和满地打滚的己方兵将,脸上一片铁青。

  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么空旷的草原,用火攻来对付他,气的咬牙切齿,暗骂黑寡妇这个臭婆娘。

  可现在却轮不到他意气用事,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摸到,就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再待下去难保不全军覆没。

  田世才伸手一拉马缰绳,朝自己的亲兵大喝道:“快从原路突围,闯出火场,快传令!”

  亲兵队见主将有令,立即朝四周大喊着:“往来时原路冲!”

  说罢,这些人领先掉转马头朝来时的原路冲去,也只有那个朝东的方向,是因为自己队伍拉的太长,才没有被火焰完全封住去路,一众骑兵知道那是能否冲出重围的唯一生路,立刻抖擞精神大吼着,跟随田世才亲兵队朝东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