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钟道临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上端着的菜盘掉了,急得左手连摆道:“小箐姐千万别误会,哎,这个龙血到底是搞什么鬼,菜放在这里就好了,没有别的事了!”

  小箐听钟道临这么一说,脸容剎那间变得惨白,低泣道:“莫非公子看不上奴婢不成?”

  她们十二人能被龙血选中登船,就等于已经是钟道临的人,如果钟道临不要她,别人也绝对不敢要,她除了一死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钟道临也被弄得六神无主,心中一动,附耳在小箐耳垂旁悄声道:“小箐姐,告诉你个秘密,你帮我跟你那些姐妹说,但千万别告诉旁人,好吗?”

  见小箐郑重的点了点头,钟道临接着神秘兮兮地道:“小弟练的这门功夫,叫做霹雳无敌童子神功,功成之前绝对不能破身,乃童子门一派镇派神功,万分厉害,龙城主因为不知道才派你们过来,小弟这现在就船向城主说明,顺便送你们回去!”

  小箐闻言愕然道:“霹雳无敌童子·破身·呵……”

  小箐喃喃跟着钟道临念了几句,突然掩嘴笑了出来,又赶忙闭嘴,她可不管这什么“霹雳无敌童子神功”是“万分厉害”还是“千分厉害”,反正只要钟道临不是讨厌自己就好了,可是要她下船,她却不敢违背了城主的旨意,趁机盈盈笑拜道:“公子慢慢用饭,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她也不理在一旁着急着想送她们走的钟道临,偷笑着掩门溜走了。

  独留舱内的钟道临,心知龙血如此安排,是因为自己当初在莫荣“逍遥楼”侧厅温泉内,向他询问花使惜若的情况而惹出来的,结果让有心的龙血记住了。

  如果就这么把小箐等人送回去,肯定会遭到龙血的责难,那小子才不信自己会练这种功夫,既然这样,不如就当是让这十二人随船走一圈,反正返航后自己就要离开,也不怕龙血会真的去责怪她们。

  坐在桌前草草地吃了几口菜,钟道临感觉待在船舱内挺无聊的,干脆把吃剩的饭菜都倒在一个盘子里,端着其余的空盘跟酒壶,便朝舱外走去,打算亲自把食盘送到厨舱,顺便在船上到处走走,熟悉下一众船员。

  此刻,“破浪号”已经起锚多时,巨船航行在江道上虽然不快却很稳,后边跟随着十艘九桅战船,遥遥在前领航的,是两艘排桨的速轮舰。

  船舱外滔滔江水掀起的波浪声,跟一阵阵迎面而来的疾风,让端着一个大食盘的钟道临微感寒意,举目望去,两旁尽是茫茫白雾跟江水奔流所激起的蒙蒙水雾,在隐没于缭绕雾丝之上的红日所射出的赤光穿透下,水雾缭绕的江面,慢慢地由殷红变成了金黄,千万根金针射出,雾江浴日,金轮荡漾。

  伴着蒙蒙小雨,钟道临侧首东望船头方向,只见天地混沌一片,滔滔江水在江风的拂动下一片喧腾,江水轻跃,水天空蒙,不由得让钟道临心胸为之一畅。

  “干什么的?”

  随着一声喝问传来,钟道临扭头回望,只见船舱后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那人这时也看清了钟道临的面貌,大讶道:“大……钟大人,您这是?”

  幸好,走来的是钟道临上船时就见过面的丘良,于是招呼道:“原来是丘管事,小弟正打算把盘子送回去后,再过去找丘兄。”

  丘良忍不住开始责骂那些下人,伸手过来要接钟道临手中的盘子,被后者笑着打断道:“还是我来吧,别怪她们,是小弟在船上也不知道干什么,特意找点事来做,顺便跟船上的各位师傅见见面,一起走走吧!”

  当下,钟道临在丘良的陪同下,先把盘子交给伙房,而后围着“破浪号”海船上下走了一遍,上至各舱房管事,下至一众船工桅手,都对这个平易近人的青年大人升起了好感。

  再加上,龙血给他们出海的酬劳十分丰厚,使得这些本对于魔海充满恐惧的水上好手,紧张的心情也都渐渐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钟道临不是在舱中打坐,就是偶尔出来透透气,十二艘云雾战舰加上一艘庞然大物,如此阵仗行驶在雾江江道上,别说有人吃饱了撑着来找事,就连沿江各大势力本身由几条货船改装的水师舰队也都纷纷避让,更有的一见到云雾舰队的旗号,就干脆就近把船往岸边一停,一船人跳下岸撒腿跑得无影无踪的。

  这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战船,大多是跟云雾舰队起过冲突的,一路驶来,也让钟道临真正见识到了龙血嘴中“幽灵舰队”在雾江之上的威风。

  直到二十日后,航行至雾江出海口的“下海港”,除了途中遇到的那些商船队不时接近十二艘云雾护航舰,特别刻意地驶近破浪号并发出阵阵羡慕的赞叹外,整整二十天来,连个拦路的小水贼都没遇到。

  随着离魔海越来越近,云渐散,雾渐开,在下海港取得充足的淡水跟食物补给后,再往前二十浬就是魔海边缘。

  这里虽然是陆地缓缓伸向魔海的入海口,按道理说浅海地域是应该风平浪静,但此时虽然刚刚接触到魔海的边缘外围,钟道临就已经能够清晰地体会到,为何此海会被称为魔海了。

  顶着扑面而来的狂啸海风,从这里遥瞰东边天海之际,黑色的海平面居然是斜着朝上爬升而起,看起来比陆地还要高,在最顶端一道起伏的白线处,恰好露出了正想爬上天幕的一轮黄日,时隐时现,黑白黄三色绞缠,远处海上浮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跟峰峦起伏的山脉,那海市蜃楼的美景恍若梦幻一般。

  “嘟——嘟——嘟!”

  一阵长角声传来,十二艘护航的云雾城战船九色战旗满挂,打出了每次出战都会打出的“一帆风顺”的旗号,在“破浪号”瞭望台旗手的回礼下,十二艘战船依次掉头,在飘扬舞动的旗号下结束了二十天的护航,开始回航。

  风急,浪高,海天茫茫,海水渐成如墨的黑色。

  根据如何适应魔海气象而改装的“破浪号”巨船方入魔海,便摆脱了在雾江之上一直如虫爬蚁挪的乌龟速度,在强风的作用下,一块块厚木板纷纷被众桅手拉上铁柱,做成了桅杆。

  这些“木排风帆”尚未拉满,“劈劈叭叭”的木头撞击声就响奏了起来,“破浪号”好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船体轻震,紧接着高翘的船头猛然一沉,“啪”的一声砸起了半圈腾空而起的水浪,如同脱缰野马般地朝魔海深处冲去。

  随着一个个浪头扑面砸来,忽高忽低的船身来回翻腾,所有在甲板上操纵硬木帆板的桅手全部都是光着脚,用早已准备好的粗绳索牢牢地捆住了自己的腰板,谨防被大浪跟强风吹走。

  此时同样站在甲板上、正打算看海景的钟道临,才等木帆升起就感觉不对了,胸中忽空忽紧,刚才眼前还是波涛翻滚的海面,下一刻就成了黄色的天空。

  蓦地,钟道临就感到自己的脚下一空,自己突然到了半空,尚未来得及叫喊,就被身下忽然降下而后又猛冲而来的甲板给硬生生地轰中了。

  “砰!”

  被脚下忽然飞来飞去的甲板撞得龇牙咧嘴的钟道临,整个人顺着斜起的甲板朝后滚去,趁着“破浪号”船头又一次插入海平面的时候,赶忙伸手紧紧抓住了船桥上的齿棱,才没有再滚回去。

  吓得心惊肉跳的钟道临,再也不敢留下来看什么海景,抓着船舱外的扶手一步一挪,朝着后舱艰难地移去,在狂暴的魔海跟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渺小得如银河之沙,任你是王侯将相还是修行高手,仍是连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好不容易回到主舱的钟道临,终于明白为何船上的桌椅、板凳都要固定在船板上了,怪不得连盘子都是木头做的。

  同时,钟道临也对船上的舵手船工由衷地感到敬佩,以自己的修为,在船舱中都免不了忽上忽下,跌跌撞撞的,那些在主控舱时刻操控着大船的舵手,还有一众甲板上暴露在大浪中的桅手,此时又是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在雾江之上看起来无比庞大的“破浪号”巨舰,在魔海的面前犹如飘零的浮萍一般,随着一堵堵如城墙倒塌般的巨浪袭来,“破浪号”跟玩偶一样被浪头抛起又卷下,摇摇晃晃地朝着魔海深处蹒跚地驶去……

  船舱内的温度日渐降到了呼气现白,而外面早已是寒风刺骨。

  钟道临已经记不清楚到底在海上航行了多少天,总之离陆地越远,气温就越低,舱门外顶已经冻结了一条条的冰琉璃,魔海上的海况也越来越恶劣。

  这些天,钟道临只有时刻运功及体,才不至于被海上的剧烈颠簸给逼得吐出来,就算这样也被折磨得食欲不振,头晕脑胀。

  尽管“破浪号”已经降至半帆,不敢再满帆航行,但几日来仍是不时有桅手连人带帆板被大浪给卷走,转眼间便被漆黑汹涌的海水所吞噬。

  钟道临强打精神拽开舱门,一股强烈的冷风倒灌而来,这是他这些日子来每天例行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巡视整艘“破浪号”去给船员们打气,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了他而冒险出海,如果自己就这么躲在安全的船舱中闭门不出,不但会打击众人的士气,而且自己也觉得太过于卑鄙。

  身子挤着微开的舱门挪出了舱外,钟道临紧眯着双眼,透过自己舱前的船栏朝前看去,风已经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刮来的了,割肉般刺骨的寒风鬼哭神嚎地从八方刮来,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浪被狂风推至半空,带着风雷般的怒吼朝四方席卷而去。

  不远处的黑色海面上忽然腾起了一条风卷旋龙,带着旋着圈的腾空海水卷来卷去,眼看就要朝钟道临所在的“破浪号”卷来,转眼间又被另一股从旁急速掠过的龙卷风暴呼啸着吸走。

  吸纳了这股力量的龙卷风暴,在更远的地方稍一停留,其下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忽然,整个魔海海面亮了一下。

  “咔嚓!”

  惊雷突然在钟道临耳旁炸响,他身后船舱顶上的瞭望台,被一道闪电从中咔嚓一声劈断,来不及等钟道临惊呼就“咻”的一声,连同上面的旗号兵一起被狂风卷走,消失无踪。

  浓重的乌云翻滚咆哮着将天际上的一轮紫日瞬间吞噬,不断下压的云层中电光隐现,劈啪作响,乌黑云层之间点点耀眼强芒刚一出现,便是无数道闪亮的霹雳带着漫天风雨怒劈而下。

  魔海海面被天雷激起了无数纷飞的电光火花,远处黑色的海浪被雷电劈炸,就如闪亮的黑宝石般被炸成了一片飞溅的光雨。

  雷光荡荡,巨浪滔天。

  整个魔海就像是一锅添了冷水的滚油,狂暴地沸腾不休。

  钟道临已经习惯了同伴会忽然消失在眼前,刚才那个旗号兵,先前那些桅手,甚至下一刻就会是他自己。

  来不及对死去的人悲伤,钟道临趁着船身在一个浪头后平衡的剎那间,快速地移动到后舱木梯,看准了一个时机猛然跳下,如电般急速掠至一个紧闭着的舱门前,狂吼一声将门拉开,闪身而入的同时,便将舱门快速地闭合。

  “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吧?”

  一股难闻的腥臭酸味传来,钟道临忍不住一阵心痛,真该当初就把这些弱女子留在云雾城,如今还能否有机会再活着回去,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信心。

  看着光线黯淡的船舱内呕吐物吐得到处都是,心中一阵自责。

  十二个本是要来伺候钟道临的魔族丫鬟,如今自己都伺候不了自己了,一个个都是用绳子将身体绑在船舱内的双层床上,被子床单早已被她们吐得一塌糊涂,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脸上都没有了往昔的红润之色,更没人有力气起来答话。

  钟道临近日来也习惯了眼前的情景,每天都要先到这里来看看,或许是因为整艘船上就这十二人从未出过海,前世之一当过海龟的钟道临还好,今生也毕竟有神功护体,默运道家清静术法就能冰心止燥,可是这些弱女子万一受不了折磨干脆跳海寻了短见,或是因饥饿患病而死,那他可就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了。

  钟道临正要按照往日的习惯一个个探查这些女子的气脉,突然感觉到腰上的虚无之刃轻颤了起来,心中一凛,虽然表面上依旧按照同一节奏朝着女子们的床前迈步,瞬间聚功及目的双眼,却在同时发现了不妥之处。

  虽然这些女子看似躺倒的散架姿势,以及疲累过度的神态,都与昨日一模一样,但却有股僵硬的感觉,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根根汗毛直挺挺地竖立着,颈部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内血流缓慢,显然是被人封了穴脉。

  有了计较的钟道临,双眼突然运起摄神秘术的心法,一呼一息的反手时间内,用目光在十二个女子身上扫了一遍,同时心中冷笑,表面却依旧像往常一样,朝着离舱门最近的女子床铺走去。

  就在钟道临的右手要搭在那个女子手腕上的“内关穴”时,突然装作因船身颠簸而朝小箐那个床位踉跄跌了一下,左手同时朝床上的女子悄无声息的摁去。

  小箐床铺上那个背朝钟道临躺着的女子,直到钟道临指尖触碰到了后心大穴,才感到了危险,猛地扭动娇躯,反掌朝后拍来,身子却如泥鳅般地朝上滑出。

  “晚了!”

  钟道临一声轻喝,整个人朝前扑出,突然变掌为指朝前急点,恰好点中女子因身子急速上窜而暴露出来的大椎尾骨。

  女子随着被钟道临手指点中,从大椎尾骨处忽地窜起了一道寒流直冲周身穴脉,全身如触电般猛然一抖,激起了一声娇哼。

  “砰!”

  女子反手拍出的一掌,准确的轰中了正扑上来的钟道临面门,却因为自身经脉早一步被钟道临制住而无功而返。

  只听见“吱呀”一声床板的挤压声传来,钟道临整个人平压到了女子后背,伸舌头舔了舔挂在嘴角的鲜血,喝问道:“大姐两次欲杀小弟,不知所为何怨?”

  鼻间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传来,钟道临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压着的这个女子,就是上次在野谷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刺客。

  想到前次死里逃生的惊险,手上对这个生平劲敌气穴的禁锢,立时又加重了两成。

  女子闻言,娇躯轻震,显然是想不到会被钟道临认出来。

  “咦?”

  见女子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如今已经沾染了些邪气的钟道临也不在意,反而嬉皮笑脸道:“上次大姐好像没这么草包,三招出手,倒有两招都差点把小弟的魂儿给灭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钟道临一边感受着女子臀部迷人的弹性,一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明白了,原来大姐也是舟船劳顿,被这魔海上的鸟浪给颠得没力气了。”

  “哈哈,小弟明白了,怪不得,原来不是功夫不好,是没老子我抗晕能力强,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