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里回听钟道临这么一说,顾不得憋闷的感觉,大喜点头,“明白,明白,她也说我遇事冲动,一直没想明白,嘿嘿,被兄弟一说,我才明白过来,好兄弟!”
当颜里回听到钟道临并不是自己的情敌,还鼓励自己去追自己心爱的女人,哪里还计较别的,蒙古人天性豪爽,顿时把钟道临当自己亲兄弟看了。
钟道临大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旁边的人被刚才钟道临的气势一冲,本是汗毛倒立,心中恐惧,不由自主地后退,听到这里都哄笑起来。
颜里回红着个脸,朝周围一抱拳,扭头朝兰娜尔消失的方向追去。
钟道临随后拉着丽珠琪玛,走到阔木台的跟前,还没谈几句,他眉头突的一皱,凝目朝东南方望了过去。
那里正有一位身穿白袍的青年,含笑打量着他,见到钟道临注意到他后,居然原地一个残影消失不见,之后又是一道白影,在远处草丘上一闪而逝。
钟道临知道此人故意两次现身的目的,暗叹一声,扭头挤出个笑脸,对丽珠琪玛道:“大哥要走了,有人在等我!”
丽珠琪玛以为钟道临是说离开一会儿,抓着他的手娇笑道:“大哥哥快点回来,丽珠琪玛先回帐篷,把马奶酒煮上!”
钟道临求助的望了眼阔木台,又忽然改变主意,对丽珠琪玛郑重道:“如果钟道临三年之内能够侥幸不死,一定回大草原看望我的好妹子!”
说罢不顾惊世骇俗,更狠心的不理会身后丽珠琪玛的哭喊,幻化身形,凌空虚度,朝白袍青年消失的小丘疾飞而去。
钟道临之所以迫不及待的要追上这个白袍青年,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太邪了,似乎是一种宿命的东西在召唤他前去,也许这是钟道临的错觉,但他更怕这感觉是真的,如果这样,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白袍人的精神力远超自己。
钟道临需要答案,即使他隐隐感觉到这答案背后的可怕。
意外的,或许是意料之中的,钟道临飞越草丘后,看到的是负手静立在前的白袍青年。
看到钟道临,白袍青年微笑的点了点头,“临兄,在下墨白有礼了。”说完轻轻的颔首为礼。
钟道临肯定从没见过此人,这人浑身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一头乌黑长发自然的披在脑后,鼻上双目闪闪发光,不免心里一阵嘀咕,表面上笑嘻嘻的应道:“墨兄好,墨白这个名字起得好,墨本黑色,墨兄却叫墨白,岂不是颠倒黑白?呵呵!”
钟道临存心激怒来人,以便探听对方虚实,暗中积蓄全身功力。
怎知名叫墨白的青年毫不动气,听到钟道临的话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弟的墨是墨翟的墨,墨本顺应天志,一同天下之义,兼爱为法,重不攻。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何谓黑白善恶?既然无白,哪里有黑?无恶何谓善?不过是世人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
钟道临惊讶此人的沉稳冷静,居然雷劈不动,淡淡说道:“墨兄来此,不是来给小弟讲道的吧?”
墨白双目神光一闪,哈哈笑道:“当然不是,小弟千里迢迢特地来此,就是专程送临兄上路的。”说罢并指为刀,左手一拳轰来。
墨白刚一出招,钟道临就知道不好,此人能够不借助兵刃法宝,便毫不蓄力的挥出这一劲气高度凝聚的拳劲,凭钟道临的灵觉,甚至感觉不到墨白拳头中丝毫劲气,可偏偏仿佛这团气劲,本身就存在于自己胸前,压得心头一阵烦闷。
这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却在墨白看似平平淡淡的一拳中体现出来了。
钟道临功聚前胸,刚想纵身闪躲,墨白拳头已经轰中钟道临胸口的檀中大穴,强烈的冲击力,撞得钟道临骨头犹如散了架,身不由己的被劲气带起,朝后喷血跌退,咕咚一声一屁股跌坐地上,面色苍白,不断喘气。
钟道临感觉不到自身丝毫的真气,在墨白击中自己的同时,似乎二十年间修来的真元一古脑的被抽离了。
虽说此时的钟道临功力不足往常两成,可这毕竟是他自从十三年前下峨嵋后,首次被人一拳击伤,且是毫无反手的力量。
如果说宝剑满天飞舞、法宝炫目多姿的话,墨白这一拳,已经达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武道精髓,没有任何的花架子,让钟道临明明白白看到一拳轰来,可就是无法躲避。
也许钟道临凭借两成功力祭出风狼剑,跟墨白拼道法能捞到些好处,可在没有真正比试前,这也只能是也许。
道法符咒对于阴灵妖魔事半功倍,可要对付墨白这样的人,根本毫无用处,天地人三才十八诀可用于任何拼斗,此时的钟道临却失去了出剑的机会,因为他连仅余的两成真元也消失无踪了。
他已经预先估高墨白很多,但没想到仍是低估了。
墨白笑吟吟的走上前来,一边兴致盎然的欣赏着草丛中的新芽,低吟道:“春风如醇酒,着物物不知,想不到临兄可以挡我全力一击,让小弟好生惊讶。
“看来所言非虚,临兄果然得到身兼《无道经》与《炼妖秘录》正邪两道功法,可惜尚未大成,就要命丧此地。”
话音刚落,墨白双手在胸前急速的挽了个结,在钟道临的眼中,只看到墨白双手晃出来的残像,耳中满是掌风带出来的呼啸。
没等做出任何反应,墨白已经重新收手负于身后而立,之后双掌的残象才击中刚要爬起的钟道临两肋。
“轰”的一声,钟道临被劲风再次带起,压下的一口淤血再也忍不住,“哇”的喷了出来,四肢着地,浑身滚烫的难受,经脉好像被打得断裂开来。
钟道临看到墨白没有乘胜追击,用手撑地,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了笑:“墨兄果然高明,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可否见告?”
钟道临边说,边加紧运功、修复阻塞的脉络,体内五脏翻滚,丝毫聚不起力量,精神力也被墨白第二掌轰得双目神光涣散,无法集中。
钟道临心中苦笑,这是几日当中第二次忧心自己的小命,同时骇然,这个墨白身手如此厉害,到底是何方人物?
墨白丝毫不以钟道临拖延时间疗伤为意,反而轻轻笑了起来,缓缓道:“此乃小弟自创的几招幻象散手,不知道临兄还觉得够看么?”
如今墨白同样严重低估了钟道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刚被自己一拳打趴的小子,其实只有不到两成功力,且是大伤初愈。
之所以连墨白都看不出来钟道临是有伤在身,且是功力大打折扣,这都是因为两人的功法,其实是互为抵触的两个极端,至少墨白想要探测钟道临的深浅,要比寻常人难上百倍。
而钟道临则隐隐能够感觉到墨白的行功方式,换句话说,己可知彼,彼却摸不透自己。
钟道临也不点破,闻言哈哈一笑:“何止够看,简直快要了老子的命,看拳!”
说罢,右手一抬,运尽全身仅余功力,腿下一脚疾踢墨白的下阴,心道:再叫你小子给来上一拳,老子可真够看了。
墨白看到钟道临挥拳攻来,脸上仍是笑吟吟的,当钟道临真正的一脚踢出,墨白急速幻出两道残影,绕开钟道临踢出的一脚,转到背后,照准钟道临的后心轰了两掌。
钟道临闭目叹气,这回死定了,现在才知道刚刚看到的并不是幻象,而是墨白急速变幻的身形,只是由于速度太快,形成了视觉暂留,加上劲风扑面干扰了自己的目光,刚看到墨白残留的动作,自己就已经被击中。
墨白结结实实的两掌,拍中钟道临的后心,并没有出现骨裂筋折的预想,反而传来两股热气,迅速的绕行在钟道临已经受创的奇经八脉上,以钟道临并不熟悉的两道辅助脉络行走了一圈,而后交于头顶的百会穴,重新分流成一道道的气流行走全身。
和钟道临的精神力形成的气流不同,墨白修炼的是纯正的真气,经脉被真气迅速整疗的同时,钟道临通过墨白对体内经脉的疗伤,对真气的掌握又深进了一层,心中暗喜,表面仍是受伤不轻的样子。
由于钟道临经脉内不同于普通的真气,而是由精神力转化所得的不知名力量,以墨白的武功一时也没有察觉。
钟道临活动一下周身筋骨,发觉伤势已经减轻不少,心中惊异墨白的功力之高,向身前的墨白问道:“墨兄何故助我疗伤?改主意不杀我了?”
墨白哈哈大笑,躬身道:“小弟一时错手伤了临兄,还请临兄多多包涵。”
说着,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临兄也看到了,以阁下现在的能力去取宝,不过是飞蛾扑火,而钟兄怀璧其罪,难免遭人窥探。”
钟道临随便坐倒在地上,喘着气悠悠的道:“遭别人窥探和遭你窥探还不是一样,说到底,还是为了《无道经》跟神鼎,墨兄,我可有说错?”说罢伸个懒腰,眯眼斜靠在了身旁的小树上。
墨白轻轻摇了摇头,抬手咬破中指,伸手按住自己前额双眉之间,严肃的说:“我以幻宗的咒约起誓,如果我墨白此次对《无道经》与神鼎心存不轨,天诛地灭,受尽万鬼厉咬而死,永不超生。”说完,放下左手,额头双眉之间的淡淡血印,慢慢消失不见。
钟道临看着郑重发完誓的墨白,心中奇怪的说道:“既然墨兄是幻门传人,又对《无道经》不感兴趣,找小弟何故?”
墨白学钟道临盘腿坐在树下,说道:“你我兄弟结盟互助,到了楼兰各取所需,临兄以为如何?”
钟道临心中吓了一跳,脸上仍是平静无波,淡淡道:“楼兰?那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过?”
墨白意味深长的眼光,看了钟道临一眼,微笑道:“临兄不用瞒我,《无道经》中据说载有勘破宇宙奥秘的下册,被欧冶子后人锁在楼兰古墓,虽不是世人皆知,可在佛道两家和我圣门之中也不是秘密。
“只是,一直没有开启机关的密匙,才一直可望而不可及。
“道家典籍对小弟而言没有丝毫用处,与其便宜了在暗处窥探的其他人,不如你我合作,也好有个照应。”
钟道临想了想,随口问道:“墨兄有何高见?你要的是什么?”
墨白见钟道临没有断然拒绝,心中高兴,微笑着答道:“很简单,到时候我们就协同共取各自所需,而小弟则负责在这段时间内跟随临兄左右,兼打发那些无聊人士,如何?至于小弟则要从古墓中寻找一件物事,其余绝不染指。”
花灵儿等人的出现,让钟道临意识到此次前往楼兰及西域,绝非当初想象的简单,而墨白的出现,则让钟道临的头绪越发乱了起来。
此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
花灵儿为何能够找到自己?
楼兰如此隐秘的事情,恐怕也就自己的师父醉道人知道,为何现在又成了天下皆知?
如果跟墨白合作,自己岂非在功力恢复前,都要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
可不答应他的要求,看这小子忽正忽邪笑呵呵的样子,八成自己立马就要嗝屁着凉,不死也要脱层皮。
钟道临经过墨白前后两拳,加上无意间的疗伤举动,其实已经大概摸清了墨白的路数,令人诧异的,居然是跟自己悟到的星幻大同小异的障眼法,只要能够恢复功力,他不敢说能够稳胜墨白,可起码的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钟道临想到这里,对墨白说道:“跟随左右就不必了,有了墨白兄这次的教训,今后小弟也会多注意,我倒是有个提议,看看能不能商量商量?”
墨白显然没有想到钟道临会找他商量事情,大讶道:“临兄有事尽管吩咐,何用商量?”
“哦!”钟道临假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雀跃的欢呼一声道:“不用商量那可真好,咱们俩找个地方,把花灵儿跟那五个魔宫『公猪』给引出来杀了吧!”
墨白虽然明知道钟道临不会跟自己商量什么好事儿,可还是被他说出的“商量话”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墨白知道,钟道临不是在开玩笑??
这些日子来,钟道临早已告别茫茫大草原,孤身行走在大漠戈壁上,周围的绿色越来越少,草甸子慢慢退去,渐渐换上的是无边无际的尘黄。
这里没水、没草、没树,找不到一块荫凉的地方休息,一旦太阳升起,戈壁上的气温就会炙如火炉,而夜晚气温则会骤然狂降,哈气成冰。
汉唐遗留下的残破驿道旁,偶尔可以看到吃剩的瓜皮面朝下摆在路旁,那是路经的商队有人专门善意留下的,让徒走穿越戈壁的旅行者在极度干渴下,可以捡到前人丢掉的瓜皮止渴救命。
以钟道临的功力,早已经到达寒暑不侵的境界,功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真气运转下,生理机能就能自动调节降温,对这样的气温还不太在意,只是收拢毛孔,使水分不要过分蒸发,纵身疾步朝前赶去。
疾驰许久,翻过了一片干涸的古河床,抬头望去,远方已经可以看到白雪覆盖的山脉,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就像戴着白帽子,透过云气看去,一片青白。
望着远处的雪山,虽然脚下踩着逐渐滚烫的沙粒,钟道临的心情还是不由得转好,深深地吸了一口塞外的空气,伸了个懒腰,精神开始抖擞起来。
越往西深入,越能认识到什么叫做大漠戈壁,什么叫做一望无垠,什么叫做荒凉,什么叫做寸草不生。
方圆百里空旷,人烟鸟兽绝迹,与坝上草原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草原不同,这里虽然也是一眼望不到边,但极目所至,只有青黑色的小石子铺成的高原,和星罗棋布于上面的干沙堆,偶尔有几蓬星星点点的骆驼刺,就是这里难得一见的生命踪迹。
干旱少雨的浩瀚大漠,酷热的天气使得钟道临多日来粒米未进,嘴唇也干渴得微微有些发裂,他虽然早已到了辟谷的境界,可这么多天来没有得到淡水跟盐分的补充,身体仍是有些不适应。
本来钟道临可以施法弄些降雨,不说滋润万里戈壁,至少也够饮水不缺,可另外冒出的想法,使他打断了这个念头。
既然是要体会中土异域的风土人情,感受千百宗教给尘世百姓所带来的冲击,那么他就要站在一个凡人的立场,去静静体会,这才能最直观的悟出根源所在。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此处本身就干旱少雨,妄自借助法术降雨的话,少取点自己补充水分还好说,如果妄图利用法术抽出空气中的水分,只不过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非但无法使得荒漠变绿洲,反而容易激起更大的灾变。
等到旱魅一出,千里顿成赤地,到时候才真正是百年干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