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暗叹必死的时候,四周围突然异声大作,比千军万马奔腾杀到之声还要凄厉惨烈,滔天巨浪拍在三人的身上。

  钟道临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浑浑噩噩的意识回复了点清明。

  他睁开双眼,无数刺目的光华,顺着不知名的轨迹疾速划过,飞龙浑身大震一下,然后一股冰冷的湖水,直撞在他们身上。

  飞龙的保护居然对这里毫无作用,他顿时屏住呼吸,暗叫乖乖不得了,本身就已经灯枯油竭了,这一转到内呼吸,死得更快。

  飞龙狂吼一声,急速朝下猛冲,紧贴在龙头上的三人身上完全湿透,钟道临放目一瞥,只见天地晦冥,暴风强烈得简直要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吹裂,四方八面的异声刺耳地啸吼,生似天地在这顷刻间忽然破裂,回复了混沌的光景。

  倏然间金银双色飞龙猛然剧震,直升上半空,原来是失去龙气保护后,顺着寒水浮起,三人心中狂喊,原本的感觉就已经麻木了,对这湖水的恐惧又一次升起。

  钟道临就感觉到,如今他纵然是天下武功最强的人,在这横扫天地的自然能量之前,竟然渺小得连一只蚂蚁还比不上。

  他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一切毫无还手之力,因为他根本不能和大自然的力量相比,故此在这种足可以毁灭他的力量之前,也求能够死得利索点。

  他蹬紧在龙鳞上的双腿微松,缓一缓气力又迅速的抓紧,期待能够多坚持哪怕一分钟。

  飞龙怒吼下,冰寒的湖水重新被分开,他正要招呼一下身旁墨白和梅冰蓝二人,忽地无数个巨浪从四周落下来,又把飞龙和自己深深埋在寒水中,狂暴的气体不住从身旁窜出,如钢针一般扎得他浑身剧痛。

  过了好一会,飞龙猛搧双翅,又重新将湖水破开,钟道临透一口大气,忖道: “莫非这里真的是我丧命之处? 可惜还没见到古墓的样子,就要功亏一篑。”

  飞龙不住的狂吼,好像已经暴怒了,震得三人耳膜一阵阵生疼。

  眼前满是不知名的光点,湖水也被飞龙破开了极大的空间,却也使得风势越来越发劲急,就连双翼飞龙都被这股莫名其妙刮来的气流,吹得不住打圈,有时飞起七八尺高,然后落在浪涛上,就好像在怒海行舟,震荡得十分猛烈,不消几下,钟道临甚至怀疑,连如此霸道的飞龙或许都要堪堪散裂。

  “砰! ”的一声巨响,飞龙好似猛然撞在一堵铁墙上,震得三人不约而同的狂喷出一口鲜血,“呼”的一下从飞龙的头顶甩了出去。

  钟道临干脆一闭眼,暗道吾命休矣!

  在这样的湖水中脱离飞龙的身体,那简直比跳海自杀死的干脆多了,冰寒冷冽的湖水根本不是他现在这种状况可以忍受得了的,索性什么都不去想,认真体会一下死亡剎那的感受。

  不光是钟道临放弃了,被一同甩飞的墨白和梅冰蓝也是一闭眼,对生命不再抱有任何的想法,都知道根本无法也没资格去抗拒。

  那瞬间,无数记忆的片段闪过三人的心头,幼时的单纯稚嫩,长大后社会上的尔虞我诈,亲情友情,阴谋杀戮,一幅幅画面不由自主地闪过,让人叹息生命的美丽和命运的无常。

  钟道临暗叹,这也许就是人到死时,大彻大悟的意思了。

  每个人都在寻找世界上美好的事物,不住追求金钱名利,到了临死的时后,才发现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恰恰是世界本身,万物皆有本心,分别只是能不能去用心眼来观察。

  钟道临闭着双眼,全身放松,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心头一阵苦笑,这些美好事物的本质等他突然间懂得的时候,却正是生命终结的一刻。

  “咦? ”

  钟道临惊咦一声,突然发觉四周并没有被疾速涌来的湖水填满,反而呼吸顺畅,他感觉好像被什么给托了起来,疑惑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和的光云上,身边就是墨白和梅冰蓝二人,都在不明所以的盯着四处看。

  他们仍是处在水底的深处,朝上望去一片漆黑,不过却能看到湖水反射光线的波纹,如水镜子一般,脚下是柔和的七彩光线组成的云团,稳稳的托着三人。

  奇怪而猛烈的气流,随着飞龙消失了,整个天地闪烁着不同的光线,他们正在缓缓的朝下降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梅冰蓝俏目呆看着周围这不可思议的景色,向钟道临疑惑问道。

  钟道临忍痛抬起麻木的双手捧着脸,狠狠的搓了搓面皮,苦笑道: “这个问题太难,小弟没读过私塾,是跟说书先生学认的字,大姐还是问墨白吧! ”

  要让他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不比弄清楚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容易,干脆推给一旁干瞪眼的墨白,他反而大有兴趣地看着周围这五彩缤纷的世界,能够死里“逃”

  生,不由得让他的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墨白也是苦着一张脸,对钟道临低骂一声,无奈道:“梅小姐学究天人,你都弄不懂,小弟更不明白,小弟比钟道临更惨,从小到大连跟说书的都没交情! ”

  钟道临闻言,愕然的扭头和墨白对视一眼,先是表情凝固了一下,而后同时嘴角一掀,相顾捧腹大笑了起来,连梅冰蓝都觉得自己问也是白问,也跟着笑了起来。

  重生的喜悦使三人忘记了所处的环境,开怀的大笑着,就算是下一刻就要死去,也要珍惜这个难得时光。

  等三人喘着气,恢复了点气力,钟道临伸了伸酸疼的四肢,感到就好像坐在棉花糖上,浑身软绵绵的舒服,还好腰后的针囊没丢,有了点安全感,来回扭头观望了一番,疑问道: “咱们的大家伙哪里去了? 龙朋友怎么不见了? ”

  他只觉得好似飞龙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惨嘶一声就把他给甩飞了,等一睁眼就变成光线的世界,这才注意到飞龙已经不见了。

  墨白和梅冰蓝闻声一皱眉,飞龙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突然间就消失了,墨白猜测道: “是否飞龙就是负责带我等到此的引路使者,事成之后自动消失? ”

  钟道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哂道: “还勾魂使者呢! 差点没把老子摔死,我看是大家伙遇到什么阻力了,说不定…… 咦? ”

  他脑子中突然一闪念,和梅冰蓝对望了一眼,沉声道: “是否这就是欧冶子后人所布的封印? ”

  梅冰蓝闻声点点头,轻轻道: “如果真是如此,恐怕我们已经到了! ”

  钟道临当然明白梅冰蓝所指的到了是什么意思,如果真的这就是一千多年前欧冶子后人封闭古墓的力场封印,那么他们等于已经来到古墓的入口,换句话说,这次是真的到目的地了。

  呼出了一口热气,骇然道: “秦皇古墓如果在这么深的湖底,恐怕一万年都搬不下来一具棺材,更别说建造陵墓了! ”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绚丽多彩,好似一道道激光从半空中不停的划过,刚才脚下还是七彩缤纷的光线云,不多时已经变成了黄色光线组成的云团,而后又变幻成红蓝绿彩各种颜色,说不出的迷绚。

  钟道临落力的大点其头,对墨白的话深感赞同。

  以他们的身手,连寒湖的表层都下不来,更别说造墓的军队或者农夫了,就算是有飞龙带着,也把他们折磨得半死不活,古代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连平民都有三人的水平,要在这么一个地方建造古墓,那简直就跟在月亮上造万里长城差不多,根本没这个可能。

  梅冰蓝却对二人的说法不以为然,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道: “秦皇古墓其中一处绝对建造在此,这一点绝无差错,你我三人想不通是一回事,而它是否存在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钟道临和墨白刚要出言反驳,就感觉到身下突然间一轻,空间中的无数光线好似一下子交于一点,又疾速的炸开,轰然变成点点的光团,而后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钟道临就感觉到自己身处在无尽的虚空,四周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任何的生命能量存在。

  他大惊下扭头朝两旁望去,墨白和梅冰蓝居然像空气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别说是他们二人,就连一粒粉尘都找不到! 茫茫漆黑的空间什么都不存在了,确切的说,连钟道临自己都不存在了,低头望去是一片黑色,朝左右看还是无尽的虚空,没有星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

  他被这突然而来的景色吓懵了,他的意识告诉自己正在做的动作,扭头也好,伸手也好,都能感觉得到,但就是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就连左右两手互相交叉也是毫无碰撞的相错而过,好像整个都是虚幻的一般。

  再下一刻,他居然发觉自己没有呼吸了,没有憋闷的感觉,但确实是没有呼吸吐纳的感觉了,仿佛他现在就是一个纯能量体,只保留了意识,而他的身体则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你们听得到吗? ”

  钟道临想不到一剎那间居然会变成这般景象,使出全身的力量大吼,却好像是在真空中发音,丝毫没有声音传出。

  他还想再喊,却发现眼前突然亮起一点光芒,而后又急剧的膨胀,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如同一个发光发热的火球不断的加剧壮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球突然静止了一下,不再继续膨胀,却以膨胀速度的万倍开始急剧萎缩、塌陷,越来越小。

  当火球变成一个拇指大的光团时,突然猛烈的爆炸开来。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样的爆炸,整个静态空间好像被这股爆炸的能量所撕裂,以光的速度朝外破开,无数的爆炸能量朝钟道临冲来,他下意识的一闭眼,却发现这股能量对他毫无伤害,越过他,继续射向无尽深邃的空间。

  整个爆炸持续的时间好像是一瞬间完成,又好像一个宇宙世纪那样的长远,等到了一切都停止的时刻,虚空中出现了点点的闪光,无数色彩的光线彼此缠绕,而后迅速消失,无数光线组成的不规则图形,从一点变成各个形状,朝外散去又缓缓的消失。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时间,一切静下来了,彻底的静了下来,没有运动,没有声音,没有生命活动的痕迹,一切都是静止的。

  钟道临静静地看着面前景色的更迭,一幕幕熟悉的景色又缠绕在心头,这是他曾经经历诸般轮回的景象之一,是他破开生命能印记的最初体悟之一,如今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这次不同于上次所显现出那种生命的欢愉,而是一种绝对的静止,只有虚空,没有实体。

  他能体会到自己眉心疾速的分泌出了灵神所需的能量,尽管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身体,却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体会到自己生命印记中隐藏的那股最原始能量,体会到其中的欢愉和欣喜,好像是儿子遇到母亲的感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

  一剎那间,他回归了那种浑浑噩噩的大混沌道境,不执一念,不存一智,这个时候他就是虚空中的一颗尘埃,无数的尘埃就是他,无分彼此,无有内外。

  在钟道临这时候的生命体悟,空间中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他先前做过的动作、经历过的东西,和现在做过的动作,与脑中的思维能量,与未来经历的种种都是出于一个平面,没有过去,没有将来,也没有现在。

  这是一种他心灵深处的感觉,不能解释,无法言传,只是心里明白有一股和自己很亲近的能量,不住的向自己发出邀请,而他也就在这个时候,将身体的指挥权完全交给自己最真实的心灵,引领着自己的生命能量,朝这股亲切的能量进发。

  过了一会儿,又好似是万年的时光,钟道临发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无比巨大的五角型星阵上。

  说它大,是因为它完完全全没有边界,你可以说它包含了无数个宇宙那么大,尽管钟道临知道,脚下的星阵自己一眼就能看到头,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而他的潜意识也告诉他,这个感觉没有错,五角型星阵四周完完全全是精神能组成的各种生命形态,只能用感觉去沟通,却不能说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来了? ”

  一股深深的叹息,响彻在钟道临的心头,他不用去看,却知道就是那个熟悉而亲切的能量体,正是这股能量体不住的指引着自己来到这个空间。

  “是的,我来了! ”

  钟道临淡淡的在心头回应着,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就好像理所当然,从宇宙刚开始就存在的真理一般,简单而不需要解释。

  “还要往前走么? ”

  深沉的话语又在他的心头回响了起来。

  “如果有缘,为什么不呢? ”

  钟道临就好像在和梦境中的人交谈,没有任何的得失之心,也没有丝毫的功利念头,是或否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个反义词,而是相同的。

  “何谓缘? ”

  这股声音变得缥缈了起来,有点微弱。

  “是也是,不是也是,前也是,后也是,一切皆缘! ”

  这股声音忽然好似有了欣喜的感情,钟道临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在“笑”,只听“他”问道: “那你是要向前,还是要向后呢? ”

  钟道临感染了这股情绪,也笑了起来: “有区别么? ”

  一阵笑声过后,他面前的景色忽然大变。

  宇宙最原始的五大力量构成: 金、木、水、火、土,以其最原始的终极能量组成了二十八星宿、三十六星团所布成的星图。

  星辰运转下,从最微弱的元素构成,引出了宇宙本源的易理玄机,生灭的力量不断平衡而又被打破,又再次平衡,欲、色、无色三界尽显其中,而后又彼此融合……

  阴生,阳灭,阴阳平衡,而后又再次被无形的手打破,成为另外一种能量,而这种能量又再次从生灭走向平衡,就这样不住的循环。

  钟道临本来是作为一个局外人,静静看待宇宙万物的更迭,星辰的往复,等到他不知不觉地融入到了这股阴阳往复、生灭循环的能量中时,他精神灵能中的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随着这只无形的手舞动,形成了共振,跟随着宇宙中的潮起而起,潮落而落……

  渐渐的,钟道临有了呼吸的感觉,六识一个个的回到自身,生理上的感觉慢慢回来了,超越生理的另外四识,也从这股感觉中脱离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星辰已经回到自己本身的轨道,时间的感觉,空间的感觉,全回来了……

  他在这一说不清楚过了多久的时间内,精神能以无可比拟的大步子又深进一层,达到了“真常不脱”的境界,如果原来他利用精神力,还需要刻意的去运功及体而后始成的话,那么现在几乎是稍一动念,灵能就能如挥动手臂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六识之异念,诸般表相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