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临缓缓“醒”来,映入在他眼帘的是一片诡异的绿色,世间再绿的花草也绝不会有这么的绿,抬头望去,日月星辰如故,银盘一般的明月高挂在中空,明亮的有些凄迷如梦幻一般。
身后的一声闷哼传来,钟道临微笑着扭头望去,正好看到墨白呆头呆脑的从草地上爬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块天地,然后忽然跪了下去,伸手挖出来地上一块泥土,捧在鼻子前,深深的闻着。
“天啊! ”平躺在草地上的梅冰蓝刚一睁眼,就看到比外面世界要大上三倍的银月亮,娇呼出声。
她和墨白并没有经历钟道临所遇到的景象,对他俩来说,刚才只是突然失重晕了过去,等到一睁眼就看到天上大得出奇的月亮,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钟道临笑嘻嘻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衣服居然是干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墨白、梅冰蓝会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
眼前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方透过薄雾,还能看到山脉和丘陵,如果没有人告诉他们这是处在地底,恐怕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在海平面以上的某一个角落。
这不是他们原来所处的那个世界……
钟道临走过前去,拉着她的胳膊,将躺在地上的梅冰蓝给拉了起来,轻笑道: “那个月亮是假的,好好看看! ”
梅冰蓝一没注意被钟道临“偷袭”的拉住,脸红的刚要起来推开他的大手,就发觉了眼前的景色,刚才一睁眼就是无比巨大的月亮,站起来后才看到这茫茫的大草原,惊呼道: “我的天! ”
再也顾不了钟道临占便宜的爪子,跟墨白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心神震荡下,眼角留下了淡淡的泪珠。
“嘎嘎! ”
天空中一声鸟鸣传来,钟道临大讶下抬头望去,梅冰蓝趁机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举目望去,又一次感到了不可思议,天空中一排大雁,排着整齐的“人”字队形,朝月亮的方向飞去。
两人全看傻了,秦始皇再厉害,也不可能弄出来人造月亮和活着的大雁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金色的燕子! ”一直默不出声的墨白突然惊喜的喊了一声,朝一个方向指去。
钟道临和梅冰蓝循声望去,只见两只全身金色的燕子扑腾着翅膀,相互追逐着朝远方飞去。
三人全不说话了,知道这肯定是秦皇古墓没错了,典籍上曾经记载的一幕又浮现在钟道临的眼前。
司马迁和班固的记述中有一句: “黄金为凫雁”的文字,两位史学大师都记载过秦皇一处陵墓内,有用黄金制作的“凫雁”; 《三辅故事》记载,楚霸王项羽入关后,曾以三十万人盗掘秦陵,在他们挖掘过程中,突然一只金雁从墓中飞出,这只神奇的飞雁一直朝南飞去。
日月星移过了几百年,到三国时期的宝鼎元年,一位在日南做太守的官吏名曰张善,一天,有人给他送来一只金雁,他立即从金雁上的文字,判断此物乃出自于始皇陵。
至于说金雁制作精巧,不但好看,而且还能飞,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在春秋时期,著名工匠鲁班已经能制造出木雁,在天空中飞翔,直飞到宋国的城上,几百年后,秦国的工匠能制造出会飞的金雁,这是可信的。
梅冰蓝弯腰从地上拔起一株五叶小草,轻轻的放在手上把玩,又捏住小草的根茎挤压,绿色的汁液顺着挤压处流了出来,放在鼻前闻了闻,叹了口气: “是真的! 怪不得这里空气那么清新! ”
钟道临当然知道她所指的真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明白,为何在这深处地底的地方会有这样的景色,他现在是由衷的佩服发现和设计这里的主人,摇头长叹三声,招呼二人道: “我们该走了! ”
墨白和梅冰蓝最初震荡的心神,稍微平静了下来,明白来此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默默的点了点头,找准月亮的轨迹,随钟道临朝正北的方向奔去,那里是整个地势空间的龙脉所在,皇城所指。
不停的奔跑在广阔的草原上,而后又深入森林,翻山越岭,到三人抓了六匹野马策马狂奔时,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后,吸着富含泥土芬芳的空气,两旁树木不停的倒退,钟道临对这个神奇的地方越来越感到“梦幻般的崇敬”。
这些日子来,他们横越了茫茫平原,翻过了两座高山,路过了无数的湖泊与河流,这里的一切都是和地面上相同的,有飞禽走兽,有日夜更迭,不同的是,运转在天空的日月和数也数不清的繁星,都是人造的。
因为,不可能在深处地底的地方还有日月。
而湖泊与河流之中流淌的水,全部是水银,尽管天空或许就是外部世界的水底,但这些天内,三人没有遇到一滴的降水,却奇怪的拥有各式各样的物种,植物、动物和外边的世界几乎一样,只有很少几种叫不出名字的动植物,但是却弄不明白它们生长依赖的水源来自哪里。
这地底的世界到处都透着邪门和神秘,弄得三人一路上尽是想不透的东西。
到了月亮升上、降下二十多次后,三人已经连续换了六回马,钟道临和墨白、梅冰蓝都已经到了内息不绝的境界,不到一个时辰的打坐就能恢复精力,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所谓的秦皇陵,会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地下世界。
三人心情大爽下,也顾不得多休息,因为他们发觉根本不用进食,体内毫无饥渴的反应,遇到累的时候,就停下来打坐调息,一恢复气力就立刻上路,等到了这里,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远方的城郭外墙了。
“古墓成苍岭,幽宫象紫台。星辰七曜隔,河汉九泉开。有海人宁渡,无春雁不回。更闻松韵切,疑是大夫哀。”
据《史记》记载: “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无论先前钟道临三人怎样想象秦始皇陵的壮观,都无法和眼前看到的相提并论,矗立在三人面前的,不是如山的封冢,不是金碧辉煌的墓宫,而是一座雄霸四方的雄城伟关。
这城四周城墙墙高逾三丈,池深盈丈,城门九座均有洞台,城墙顶宽一丈多,垛口按正面一座来算,起码超过两千三百座,上有监城门楼、逻卒戎铺房、炮台等建筑,城门上方刻着一块石印,上面用大篆书了“始皇天城”四个金漆大字,整个城墙飞阁相连,巍峨雄奇壮观。
嬴政当年重修咸阳要“形法天汉”,说要“因北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象帝居; 渭水贯都以象天汉; 横桥南渡以法牵牛。”没想到死后也没有降低规格。
看到如此规模的建筑,的确令三人感到震撼,经过一千多年的时光流逝,城墙居然完好如新,真不知道当年李斯是如何开凿此地建城的。
钟道临三人跳下野马,将马匹放回自然,等几匹马欢快嘶鸣着,从三人的目光中消失,信手悠然踱步进入洞开的城拱,走进城内。
一条大块石岩铺成的官道横贯南北,两条青砖驰道、复道辅佐两旁,一眼看不到头。
钟道临回头望去,城墙内侧的排水道两旁斜横而至城顶的石梯上,站着一排排青铜铸成的秦兵俑,每一阶两个,手持钩镰枪、长矛、阔剑等各种兵器,神情肃穆,生动逼真。
官道两旁,站立着无数石质铠甲制成的兵俑,和神态各异的百戏俑与居民,商铺酒肆林立,住家客栈相挨,居住区、手工匠人区、交易市场坐落其中,几驾铜车马赫然显现在大道的两旁,御者高坐其中,提手扬鞭,就跟活着一般。
钟道临看得兴致盎然,扭头对走在他右首旁的墨白笑道: “你看人家始皇帝多气派,连城墙都修得那么高,只听过他欺负别的六国,还真没听过别人找他的事儿,难道死后怕被妖兵鬼将攻城不成? ”
墨白正仔细看着沿途形象各异的建筑和人俑,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道: “咸阳规模宏大是真,不过当时咸阳城并无城墙,而是在北至九峻山,南至终南山,东至黄河,西至干滑之交的区域,分布着诸多的宫殿建筑,藉助驰道、复道、南道等交通设施,与咸阳中心联为一体,渭河河道一千年来不断向北滚动,咸阳城墙估计都已冲毁无存了。”
梅冰蓝也来了兴致,最初的兴奋已过,看到处处是青铜和石材打制的人物车马,觉得少了点人气,听到二人说笑,也跟着娇笑道: “可能嬴政生前灭绝六国,得罪人太多,杀戮太重,求仙不成,怕死后六国冤魂找他秋后算账,干脆弄个大点的雄城也不一定! ”
钟道临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称赞道: “冰蓝美女果然聪明,解释的合情合理,临小兵受教了! ”
梅冰蓝听钟道临叫他“冰蓝”,又这么吊儿郎当的,红着脸没好气地轻啐了他一下,娇嗔道: “真不知道你想的什么,整天嬉皮笑脸的,你看人家墨大哥多稳重,也不知道像你这个性格,为何会练成高明的武功,太乙前辈居然会看上你做传人。”
墨白听到梅冰蓝赞扬他,笑咪咪的点了点头,道:“冰蓝说的深合孤意,这小子整天跟老子嬉皮笑脸,吃亏吐血的事儿全推给我了,改天脱了裤子,让冰蓝妹妹木棍伺候! ”
梅冰蓝听得呆了一呆,没想到一贯冷傲的墨白,能说出这么轻松调侃的话来,等到钟道临和墨白四目相投,交换了个胜利的眼神后,她才知道自己被二人联手耍了一记,一边娇嗔跺脚不依,一边却对钟道临的性格暗暗称赞。
从幼至今,无论男女,任谁都对自己有一种从心底里面的崇敬,不光是她的绝色芳容,更重要的是她那种无须明言的气质,别的男人遇到她,不诚惶诚恐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敢在她面前胡叫调侃,偏偏眼前这两个不把她当回事儿。
一个是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主,深沉时候双目深邃如不见底的深潭,浑身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没事儿的时候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而另外一个,就更不必说,高傲冷酷如冰,谈笑间杀人于无形,世间的仁智义信礼对他来说统统狗屁,是个遇鬼杀鬼、佛挡杀佛的主,这两个人混在一起,那还真有得瞧。
钟道临嘻嘻一笑,陪笑道: “二位息怒,所谓窈窕这个淑女,君子那个好逑,叫冰蓝美女,总比叫冰蓝大妈来的好吧? 俺这也是活跃活跃气氛嘛,你看看这里,他娘的一片死气沉沉的,估计我师父看上我,正是怕小弟如此人才被佛门的光头抢走,走上异常寂寞的和尚之路,这才使小弟从众生中脱颖而出,荣登天道门开山大弟子宝座! ”
墨白听惯了钟道临一路上的胡扯,只是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就懒得理他了。
梅冰蓝却“噗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发现越跟钟道临这小子相处得久,他就越是离谱,刚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还颇有君子风度,可现在却越来越像个流氓,娇喘着气道: “行了,别胡扯了,咱们到了! ”
钟道临闻声抬头望去,一座巍峨朱漆宝殿赫然屹立在官道的尽头,始皇殿前是能容十万人同时操演,用巨大方砖铺成的广场,九条栩栩如生的黑龙,雕刻在大殿前近千石阶的皇道之上,形态威猛,昂首欲飞,一条银波闪亮的宽广护城河,紧紧的将大殿围拢。
主殿内外城垣之间,三十二座珍禽异兽青铜雕像昂然挺立; 朱雀白虎两尊高逾十丈的巨大石雕,镇守着宝殿两侧; 站立在通往殿前石阶两旁手持斧钺钩叉的青铜兵勇,怒目圆睁,神态威猛。
三人还没有拾阶而上,单单是站在正对大殿广场的一侧,就能感觉到一片肃杀之气。
始皇大殿坐北向南,前有箭楼,后有钟鼓楼,殿北的石制塔台,遥遥俯瞰着宽阔的殿前广场,既能管兵又可作为殿北的屏障,格局尽善尽美。
钟道临与二人心神剧震的看着眼前这巍峨的宝殿,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代雄主始皇嬴政死后的阴宅,心中的震骇简直难以形容。
要建造成这样的石殿,就算是在地面上,也要倾秦国境内百万雄兵,不眠不休十年方可有成,这还不加外城和仿造咸阳建造的街市城郭,可在这不知道多深的地底,他们是如何开凿取料建成的呢?
钟道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叹道: “咱们眼前的该不会是幻觉吧? ”
一旁的墨白罕有的露出了崇敬的神态,摇头苦笑道:“这根本没法解释,日月星河运转,水银河流湖泊,千奇百怪的物种,根本不可能在如此地下建成的始皇殿,可你我都知道这是真的,如果要说幻觉,我宁可相信一千年前的嬴政给了整个世界一个幻觉,而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醒! ”
梅冰蓝望了望被眼前景色镇住的二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始皇嬴政果然不愧为一代雄霸,在他叱咤风云、灭绝六国一统天下的时候,异域除了古埃及外,都还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
“如果不是他希求永生不死,乃至派方士徐福率童男女数千人至东海求神仙的话,依照嬴政唯我独尊的性格,恐怕整个世界都要被秦国铁骑踏在脚下了! ”
钟道临暗忖道,也许这个徐福,就是正道用来引诱嬴政的术家吧?
天下既得,也只有长生不死,或许能引起这一代雄主的兴趣,可惜即使他身为九五至尊,魔教终究还是没有放过背叛他们的始皇帝,年纪轻轻就突然全身烂疮暴毙,落得个十四载短命王朝的下场。
三人最初的震撼过去了,边说边走,迈开步子,踏上或许只有嬴政才能走的雕刻着黑龙的石阶。
来到始皇殿门前,墨白忍不住心中好奇,伸手一把推开了沉重的朱漆殿门,石制滚轴和门柱的摩擦下,殿门“吱呀”一声开启,却没有丝毫的灰尘落下,等他看到殿中的摆设,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咦。
钟道临听到墨白的声音,赶忙朝前迈了一步,举目朝殿中望去,也是呆了一呆。
不是被殿内的豪华装饰吓住了,毕竟见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后,哪怕殿中的龙椅是宝石镶成的,他也不会感到太意外。
而是殿中的摆设,太简单了。确切的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摆设,空空荡荡,只有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地板上,画着一只阴阳鱼!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整个广阔的大殿中空得让人感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