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说不清神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说不清人类与异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从这个世界上有了神魔、有了人类和异族,比斯大陆就被分成了对立的两个部分,作为两个联盟斗争的最直接体现——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了平时的零敲碎打,每二十年更有一次数百万人参加的大场面,被称为神魔大战。

  这种为圣洁、为正义、为荣誉而发起的战争,让无数刚刚成年的少年们热血沸腾。他们怀揣着绚丽的梦想,收藏起清涩的情感,虽然稚嫩的面庞还带着羞怯的笑容,却义无返顾的走上了去往招兵站的路。

  征召年纪二十岁,自愿入伍十七岁,异族视种族有所变化,这是魔属联盟各国都遵照的征兵规定。

  实际上,兵员根本用不着各国大费周章的去征召,在各地魔殿祭祀们多年的教化下、在荣耀的感召下,无数年轻人早就把从军当成自己的第一理想,他们崇拜从战场上荣归的英雄,无数壮丽的故事早已使他们沉迷,

  只要稍微的想象一下……以后自己只身抵挡敌军的事迹成为传说故事,那豪壮的气概就能噎着他们,让他们喘不过起来。

  当然,作为黑暗魔族的子民,黑暗魔王会保佑他们的。

  魔属联盟、布路克帝国境内的一个小城镇外。

  “啊——啊啊啊——”一个有着金黄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少年正朝天空呼喊着,“就要到啦!我就要成为一个光荣的战士啦!”

  “小点声,现在可是早上,吵醒了村里人看你好意思。”另一个褐色头发的高个少年上去踢了他的屁股,“什么战士,是斗士团!我们的目标可是进入光荣的斗士团。”

  “真是粗鲁的人啊,”被踢的少年懒洋洋的揉揉屁股,“不过斗士团很难进吧?我听说能进斗士团的可都是精英。”

  “当然了!斗士团可是有着辉煌战绩的团队,无数次的把神属联军打败,是我们帝国里最骄傲的团队之一!而且团里的斗士不但待遇好,还被允许使用自己喜欢的武器,”褐发少年骄傲的仰起头,“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给自己取个威风的绰号。”

  “绰号?我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绰号,”金发少年苦恼的抓抓自己的头,“不过我父亲常常骂我是猪……”

  “如果你想用这个当绰号,我发誓现在就杀了你,你真是家乡的耻辱。”褐发少年扬起拳头威吓,“想想看,当你挂满勋章回家的时候,你那个农场主父亲还敢骂你?”

  “我、不用就不用……”金发少年拍拍同伴的肩,“那你用什么?”

  “炽色天堂!”褐发少年眼里翻滚着股股热流,右手用力拉了拉背包带子,“我要用邪恶的神族之血,将他们的天堂之岛染成炽色!”

  “真是远大的理想啊,哈哈哈哈,就凭你的那把刀?”金发少年大声笑着,“还是学学我吧,等这次神魔大战结束了,我一定存够了杀敌的赏金。我就带着鼓鼓的钱袋和耀眼的荣誉,去周游联盟的所有国家,做一个漂泊天涯、自由自在的浪子!”

  “我不用刀就能收拾你!”

  商路上响起俩个年轻人欢快的打闹声,迷朦的雾气中,他们的嬉戏的身影渐渐远去。

  当日,征兵处的化名册上多了俩个名字,一个的绰号叫“炽色天堂”,另一个的绰号叫“浪子”。据说,绰号浪子的金发少年一再要求在自己的绰号前加上“漂泊天涯、自由自在的”几个字,可他除了登记官的白眼之外,什么要求都没得到满足。

  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俩只菜鸟——炽色天堂和浪子来到了新兵训练营地。

  诸如皇家斗士团这样的传统团队,在少年们心中的有独特的地位,大多数菜鸟在征兵处就拍着胸脯向征兵官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的特长,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在自己的军服胸前挂上斗士团那银光闪闪的胸牌。

  “好样的,年轻人,”通常,和蔼的征兵官都会这样回答他们,“军队就是喜欢有志气的人,去吧,到训练营去打败你的对手,斗士团可不要废物。”

  于是,训练场里的吆喝声热火朝天。

  炽色天堂和浪子混在一堆菜鸟中进了门,三十多人在操练场的角落站了一条“因为过度弯曲而即将被废弃”的直线,等待着长官的来临。

  “拽一点,”炽色天堂跟身边的浪子耳语,“斗士团不要废物。”

  在菜鸟们目光的注视中,一身盔甲的长官带着两个手下,迈着威猛的步伐走了过来。三个人气势汹汹,六条腿搅起的气流带动地上的尘土,好一阵飞沙走石。

  长官戴着头盔,菜鸟们当然看不到他长得怎样,可还是以热切的眼光注视着长官。

  但长官站到队首,先阴沉的“哼”了一声,一群满怀希望的菜鸟马上傻了眼,因为谁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两个手下立刻来了精神,家犬一样冲到队列前后,手拨脚踢一阵推攘,劲大得象头情欲过盛的公牛……过度弯曲的直线终于不再弯曲。

  “放下手上的东西,”一只家犬还朝他们狂吠,“身上挂着的也取下来!”

  疼痛还未散去,菜鸟们连忙照办了。

  长官这才双手叉腰,慢慢的走了过来,跟每一个菜鸟的眼睛对视,他那露在面罩外的小三角眼里翻腾着一些菜鸟们不明白的东西,但没人敢好奇的问一问。当这对飘忽不定的小三角眼注视着某只菜鸟时,被注视的倒霉蛋的眼睛不是看天就是瞄地,没人敢跟长官顶牛。

  长官看完这三十来只菜鸟,走回队列正前方,对一只家犬说了话什么,家犬立刻喝令菜鸟们站成了俩列。另一只家犬游走在菜鸟们身后,拉拉这个的耳朵,捅捅那个的胁下。

  炽色忍住了被人拉耳朵的愤怒,而浪子却无法忍受被家犬捅胁下的待遇,身体瞬间飘出去几臂的距离——但他的腮帮子上立即就挨了一拳,乖乖的站回去。

  长官慢慢的走过来,用戴着粗糙手套的手托住浪子的下巴,一句难以回答的问话透过面罩传到浪子的耳朵里,“你这是什么表情?”

  炽色的呼吸有点急促,生怕浪子说出那是“拽”的表情。

  “我平常都这样,”浪子很“拽”的回答说,“有什么不对吗?长官?”

  托住下巴的手瞬间就收了回去,然后出现在浪子的肚子上,浪子痛苦的弯下了腰,口里发出“荷荷”的声音。

  “不要反问长官的问题,长官问什么,就回答是或不是,”长官收回了手,对队列里的人说,“不然的话,这就是榜样!”

  “榜样”弯曲的身体还在长官旁边微微抖动,象一支弓背的大虾。同仇敌忾的菜鸟们一致的向长官投去信服的目光,顺带再鄙夷的瞄上“榜样”一眼。

  委屈和羞愧交织着疼痛,让浪子俩腮通红。

  “这里是训练营,你们进了门,就已经是一个士兵了!”长官大声的说,“我不管你们为什么来这,但做士兵有士兵的本分,长官的话是不能违背的!谁再敢跟我对着干,我就踢爆谁的卵蛋!听到了吗?”

  “是!”为了某个部位的完好,菜鸟们齐声回答,三十来条嗓子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声势也不小。

  “啪”的一声脆响,又一个站长官身边的菜鸟被扇了耳光,沦落为第二个“榜样”。

  “回答是或不是,”长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后面都要加上‘长官’!”

  “是的——长官!”菜鸟们再次齐声回答,在这其中,又数两个“榜样”的声音最大。

  “呸!”长官掀起面罩,朝地下来了口唾沫,用看待牲畜的眼神在菜鸟们身上扫了一眼,“一群杂碎,给我围着训练场先跑上十圈!”

  就这样,菜鸟们开始了半年的新兵训练。

  换上利落的军服,跟同时进训练场的菜鸟们一混,组了个百人队,接受长官的教育。

  仿佛长官们的脑袋里都不长东西,整天就是喝骂,手里永远握着皮鞭,皮鞭的鞭梢永远朝上,随时准备莅临某个倒霉蛋的屁股。

  在这样的日子里,当然少不了为菜鸟们树立榜样。榜样的力量无穷大,榜样的数量无穷多……长官全身上下都是宝,皮鞭只用来对付人类,脚尖招待狼人,拳头是山地人专用,包裹在铁甲里的肘部只有野蛮人才能享受。

  在后来的日子里,浪子才明白自己第一天当“榜样”其实一点都不冤枉。训练期间的每一天,走了狗运没挨打的菜鸟那都是少之又少,菜鸟们做得好要挨打,做得不好更要挨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您多保重……

  除了揍人,长官们的语言更是绝妙,如果不来当兵,菜鸟们永远不知道自己通晓的语言会有如此的魅力。

  通常,长官们会用粗俗、通俗的语言问候菜鸟本人;如果菜鸟做错了事,这个范围会扩大到菜鸟的家人;如果菜鸟惹火了长官,那么这个范围瞬间就会波及菜鸟的所有亲属、所有认识菜鸟和菜鸟所认识的人……其打击面之广、打击力量之强,不是普通的精神类魔法可比。

  炽色天堂和浪子的生长在同一个村庄,他们的村里出产两样魔属联盟里最奇特的东西,一是用来制作顶级红酒的葡萄,另一个就是凶悍的泼妇,而盛产泼妇的历史似乎比葡萄更为悠久。但俩人一致以为,整个村、不,整个镇子的泼妇加一起都没他们长官的一半厉害。

  想想看,那些荣归故里的英雄们能够不凭借威名,而一人单单用舌头就骂哑整条街的泼妇,这的确不是没原因的。

  一个个掷地有声的字眼,一个个简单直接的词汇,甚至于一个语调的细微变化,都能让被骂的菜鸟们目瞪口呆,满脸羞臊,恨不得马上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不是没人抗争过,浪子他们队就出了这么一个勇敢的菜鸟,其直接后果就是他躺在巫医的那张散发着恶臭的病床上,幸福的持续了一天的昏迷状态。

  只有在每天三次祷告前后,菜鸟们才能松一口气,互相说说话,谈谈理想什么的。在这个枯燥而又粗鲁的营地里,理想是唯一纯洁而又能让菜鸟们安慰自己的东西,大家都是凭借着对理想的执着才撑下来的。

  想打退堂鼓的菜鸟也不是没有,不过想想,那得先让某长官踢爆自己的某个部位,这代价也太大了点。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炽色天堂和浪子也没有放弃进入斗士团的理想,炽色天堂的战刀和长矛用得相当好,几乎能和长官打平手。而浪子的单手剑耍得不赖,长弓更是出神入化。以至于长官常常带着他俩去跟其他队里的菜鸟比试,为自己赢得大把的银币和假期,但他俩的待遇并不因此而有所改变。

  半年的时间就快过去,炽色天堂和浪子渐渐成熟了些,稚嫩的表情也不会常常出现在他们脸上,这道理很简单——因为斗士团不要废物,而在军营里,稚嫩常常与废物划等号。

  一天下午,炽色天堂和浪子就发现一些穿戴跟长官不一样的军官在训练场里打转,他们也不多说话,就只在菜鸟们训练的时候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一个个抱着双手,虽然眼光犀利,面容却平和。

  长官们变得更加严厉,纷纷将自己手下最得意的菜鸟拉出队列操练,皮鞭来回挥舞,活象马戏团的训兽师,就差给菜鸟们栓上狗熊链牵过去讨钱了。

  因为,这些军官的左胸前全挂着各种形状的银色胸牌——这是斗士团的标志,缺员的斗士团到训练营挑人来了!

  训练营里的菜鸟们如同初次看见大草原的小马驹,彻底的兴奋起来,一个个擦拳磨掌的,都想着怎么才能把对手漂亮的撂翻在地。是的,不但要撂倒对手,而且要干净利落外加漂亮——因为斗士团不要废物!

  但遗憾的是,菜鸟们的对手是长官。

  因为心底有那份畏惧,菜鸟们大多缩手缩脚,不敢和长官真打。可长官们真打,一点留手的意思都没有。

  “嗯,看出来了吗?”浪子巧妙的弯了弯腰身和膝盖,把脸的下半部分藏到炽色天堂的肩后,小声说,“长官们也想去斗士团……”

  “看到了,我管他那么多,这次比试决不手软,”炽色天堂用同样的方式回答着,“什么长官,不过下等士官而已,粗俗狭隘又龌龊,还不如乡下的土财主,你父亲比他们高尚多了。”

  “我父亲可没得罪你。”

  “你父亲也骂过我。”

  “骂你什么?”

  “嗯……猪”

  正说着话,长官就奔这里来了。

  “你、还有你,”长官用手指点了炽色天堂和浪子的脸,“出来!”

  俩个人站出来,长官先让炽色天堂用长矛和别队的精英菜鸟对打,炽色天堂没几下就收拾掉了对手,然后对手人数就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当他用木制的枪头敲掉最后一个精英菜鸟的门牙,长官喊了停,亲自拿着长矛站到有些气喘的炽色天堂面前。

  “真卑鄙……”浪子心里暗暗着急。

  站着看他们这队菜鸟的斗士团军官笑笑,别过头去朝远处喊了一声,“贫血,这来。”

  远远过来一个穿便装的野蛮人军官,他个头比较高,身材在野蛮人中算消瘦的,但最特别的一点是他的面孔,那上面一丝血色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寒的苍白。

  他走近同伴,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根本没搭理上去献殷勤的“菜鸟长官”。

  “这个,撂翻十个了,”同伴对野蛮人说,“用长枪的。”

  仿佛这群斗士团的军官都没什么废话。

  “用战刀。”野蛮人看了一眼炽色天堂,对“菜鸟长官”说。

  长官照办了,回身过来在场边取了两把战刀,随手丢给炽色天堂一把,趁着炽色天堂还没拔刀的时候,长官已经冲上来了。

  炽色天堂早就恨透了这家伙,再说为了进斗士团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也不拔刀出来,连着刀鞘的战刀空中一划挡住长官的攻势,然后反手就是一刀背拍在长官头顶上!

  一声闷响,作威作福的长官被拍得一头栽地上,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围在旁边的百十号菜鸟全傻了眼,另两几个长官往这边冲过来,炽色天堂早就豁出去了,站在场子里跟个没事人一样。

  “有点意思吧?”

  “还行,”野蛮人军官回答了同伴,随即提高了点声音,“那个刺头,过来。”

  炽色天堂好半天才明白这个“刺头”就是自己,于是傻呼呼的走过去。

  浪子先听野蛮人军官说了句“我要了。”,然后就看见炽色天堂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飞上天,再重重的摔地上——尘土飞扬。

  “那边那个,叫什么?”接替的长官很恼火,大声喊着浪子,“还不快操练给长官看,等着吃屎呢!”

  挨了骂的浪子有些委屈,撅着嘴取了单手剑来,站在长官对面。

  “干!”长官提着战刀冲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打你个没卵蛋的。”

  讲力量,单手剑比不过战刀,不过浪子脚步的敏捷足以弥补这一切,浪子绕着长官的身体快速移动着,让战刀不停落空的长官气喘不已……俩个斗士团的长官完全是以一种戏谑的眼光看着浪子耍弄他的长官。

  终于,浪子光明正大的干了一件让所有菜鸟都心情舒畅的事情,刀刀落空的长官被他累得连刀都拿不稳,稀泥一样瘫坐在地上,还流口水来着……

  “这个刺头归谁?”在继续看了浪子的箭术之后,野蛮人军官问自己的同伴。

  “给你吧,”同伴笑笑说,“他会累着我。”

  “好。”野蛮人冲浪子一扬头,“过来。”

  浪子欣喜的走过去,愿望达成的喜悦毫无掩饰的出现在脸上。

  “行,喜欢耍长官是吗?”野蛮人军官冲他一笑,浪子就觉得胸口一闷,自己的身体已经飞到了天上,半空中隐约听到三个字“我要了”,然后就摔在炽色天堂身边晕了过去。

  军官们办完了交接手续,昏迷中的两个难兄难弟被人象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辆马车里。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了另一个新兵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