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列里的长枪兵一个个倒下,这情形让我心如刀绞。

  “掷斧手!”我嘶哑的喊声在战场上空回荡,“给我杀了他们!”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是红了,我从未试过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杀而无法上前帮忙——因为我是最高指挥官,我的职责是指挥全军而不是冲到第一线,就连我发出的命令也是传令官传达的。

  长枪兵队列后面紧跟着一队队掷斧手和普通刀兵,接到我的命令,前面的掷斧手齐喊一声,手中的飞斧已经出手!

  飞斧临身,长枪兵身前身后的红衣武士不得不停止攻击,先用手中的双刀格挡飞斧。

  我很庆幸前段时间对士兵的训练,因为长枪兵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挡与身后的红衣武士拉开了距离。前列的长枪兵也同时出枪,无数密密麻麻的银色枪头一起刺出,把正面的红衣武士逼退了好几步!

  掷斧手军官沙哑着嗓子,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投!”

  “投!”又一轮飞斧飞出,比上一次更有准头。

  “杀!”掷斧手后面是手持加装了长刀柄战刀的士兵,他们一涌而上将跳到长枪兵身后的红衣武士分割包围。

  掷斧手继续投掷,一点也不在意有一部分飞斧掉到自己人身上。

  因为当初在设计飞斧时,大师和我已经将今天这种混乱情况考虑到了。针对我方士兵的盔甲特点,大师对飞斧的重量和刃口都做了最恰当的调整,而我就对掷斧手进行了非常严格的训练。

  就象现在这种混战状态下,掷斧手们都知道自己应该用多大的力将飞斧掷出,应该施加给飞斧怎样的自转速度——飞斧才可以毫不费力的砍进红衣武士的身体又不伤害到自己人。

  这时,前线的长枪兵指挥官齐声喊出了相同的口令,“突袭!”

  “突袭!突袭!突袭!”长枪兵叫喊着,不再执着于整齐的队型,红衣武士正面的长枪兵原地停下与他们继续纠缠,而旁边的和后面的长枪兵就抢出几步左右包抄,刹那间就在第一线形成百十来个圈子,将红衣武士牢牢的套在里面。

  其他长枪兵越过圈子并在行进中再次整理好队型,准备应付敌军的后续部队——那些还没冲到的,在羽箭射杀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的普通步兵,红衣武士被接连袭来的飞斧搞得手忙脚乱,等到俩轮飞斧过后稳住阵脚时,他们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严酷的事实——自己被十几个刀兵或者长枪兵团团围住,围得还相当紧,前后左右都是闪着寒光的大刀片子和长枪枪头,已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空间!

  也许是为了保持身法的敏捷,红衣武士的身上并没有太厚的盔甲。在失去了宝贵的躲闪空间之后他们再不能施展快如鬼魅的身法,而失去了最大的敏捷优势,他们也就变得比普通步兵还不如。

  “杀!”无数红着眼的士兵带着深切仇恨喊出这句话!

  长枪兵狠狠的把枪头扎进红衣武士的身体,再咬牙切齿的将枪身左右旋转几次,然后退枪、再刺……最后,再由几个枪兵合力将红衣武士鲜血四溅的身体举起,大喊一声抛向圈外!

  虽然被抛出的红衣武士还没死透,但他们再也做不了怪,因为枪兵们下枪的地方都是致命处或者身体的主要关节——如果要比谁更了解人体的骨骼肌肉,我的士兵现在比巫医还要出色!

  一个个红衣武士被抛上半空,有的家伙还没落地就已经被战刀肢解。就算运气好掉到地上,连被激起的尘埃都没稍微散去一点他们就被砍成了肉酱!这可不是变态的行为,有关魔属联军里黑暗魔法师会复活死去战士的故事,每一个士兵都是知道的。

  一个近卫把我的马牵了过来,我跨上马背继续注视着战局。

  红衣武士刚被解决掉,冲到前面的长枪兵已经和敌军的普通步兵杀成一片,我方的整个队型也跟着压上去。

  随着我方魔法师的一片魔法咏唱,战线上空出现了大片的魔法结界。结界将整个前线的敌我士兵完全保护起来——我们已经占据优势,天知道失败的魔属联军会不会不顾自己人乱放魔法?

  而在散发着各种色彩的魔法结界下,双方士兵们正杀得热火朝天!我的士兵训练有素,而且在军官的指挥下配合得很默契。军官们大声的下令,士兵用呼喊回应,就象是一具运转良好的机器被发动起来……在士兵们每一波呼喊过后就会踏前一步,同样,敌人队列中都要倒下不少鲜血飞溅的肉体。

  不过多时敌军已经支撑不住了,虽然他们表现得很顽强但整个战线还是完全崩溃掉,我方士兵分散开来,把敌军的散兵游勇一一追杀……

  和上次战斗一样,没有一个敌军投降。

  对于敌军如此硬朗的风格我不觉得意外,毕竟这是一支前锋部队。而一支好的前锋除去速度与灵敏的要求外,强横的作战风格更显得重要!要不然的话,被对方抓住一俩个俘虏稍一动刑,不就什么都让对方知道了?

  在此战之前,我并没有低估敌军这支前锋,事实上我不但在伏击地点上做了精心选择,而且还以俩倍的兵力来招待他们。如果不是那些红衣武士的意外出现,这将是一次漂亮的伏击战……想到意外出现的红衣武士,我突然想到他们那鬼魅般的身法,还有他们手中那对妖异的长刀!

  他们一定有古怪!顾不得前面还有零星的战斗,我立即带着一群精灵魔法师来到刚才与红衣武士交战的地方,我要摸清这些武士的底细。

  地面上一片狼籍,躺满我方士兵的遗体和红衣武士的碎片。魔法师们纷纷蹲下身去,拣起红衣武士的配刀查看。

  “怎么样?”我大声问,“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请等一下,科恩总督,”一名领头的大精灵转过头来,拉下风帽对我说,“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我等。”我点着头回答她,心里却非常着急:如果不能快点确定这些红衣武士的身份来历,说不定我就会贻误战机。

  大精灵拿起一把长刀,对着太阳举起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再将刀握在手里,闭上眼睛,用发出白光的手指小心轻抚刀身,最后还和几个精灵凑到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科恩总督,”大精灵的眼睛向我看过来,目光里已经满是忧虑,“我想,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是什么人?”

  “毒蝎武士。”

  “毒毒毒……毒蝎武士?”我不由得皱起眉头,“那是什么玩意?”

  “毒蝎武士,魔属联军中一种数量极少的武士,非常特殊。”大精灵望着我说,“其实我以前也没有见过,我是从他们的武器上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在听。”我示意她说下去。

  “毒蝎武士是魔属联盟专为刺杀而训练,不是出自其他种族,而是黑暗魔殿在人类中挑选的。入选者从五岁起就严酷的训练,训练完成后拥有非常敏捷快速的身法,特别是短距离小范围的移动。而他们的武器,”大精灵将手里的长刀举起一点,“这把长刀,上面有巨毒。”

  “毒?”

  “不但有毒,还被黑暗魔殿的大祭祀级魔法师加持了诅咒魔法,”大精灵缓缓说,“其实我们的很多士兵,只是被他们的刀划破皮肤……而只要是被这样的武器划破皮肤,就会先被诅咒魔法麻痹,而后才会毒发。”

  “什么?”我从马上跳下,几步来到一个士兵的遗体前,仔细查看这名长枪兵身上的伤口。

  大精灵说得没错,这个长枪兵只被长刀划破手套而在手背上留下一个黑色的伤口而已,伤口很浅还没有一丝血迹。我再掀开他的头盔面罩,整张脸都已经变黑……

  “我的这些士兵都是中毒而死?”我抬眼看看四周,到处都是我方士兵的遗体。

  “是的科恩总督,这些士兵的尸体必须马上焚烧,”大精灵走过来说,“不然的话,我也不清楚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去休息吧。”我点点头,然后对身边的值星官说,“清点人数,打扫战场!”

  “是!”

  当牺牲士兵的遗体被放上木柴时,战损人数也清点完毕。

  此次战斗,我方伤亡近俩千人,其中有一千二百多名士兵牺牲,几乎全是死在敌军的毒蝎武士手上!也就是说除了被射杀的之外,每一个冲到我军阵前的毒蝎武士都杀死我八个以上的士兵!如果不是我有大量的掷斧手,如果不是我的士兵训练有素——牺牲的士兵人数至少还要多出一倍来!

  这只是区区一百多名毒蝎武士,而与他们战斗的,是我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团!是我麾下最精锐的士兵!在如此的优势下还有这样大的伤亡,可以说这场仗……我是失败者!

  牺牲士兵身下的木柴被点燃了,望着熊熊火焰,我无比沉重的右手抚胸给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安息吧,我的士兵,你们永远是最优秀的,我会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你们……

  不能再和这样的敌军交手了,我下定决心,转头对一干军官说,“立即撤退!立即!”

  “是!”

  一天后,我已经带着断后部队踏上神魔分界线。虽然我们跑得并不慢,仍然在接近大峡谷时被魔属联军的骑兵军团追上了。

  追上我们的是整整一个军团的轻骑兵,可他们并没有立即发起攻击,只是分成三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们目力所及的地方。

  我曾经试着停下,还曾经试着发起佯攻,可敌军就是不和我交战!

  我停下他们也停下,我反攻的话他们就往回跑……我总不能指望士兵们可以用俩条腿追上轻骑兵吧?

  这个骑兵军团想干什么?他们有接近三万的士兵,按理说应该进攻才对啊!怎么现在就好象监视一样远远的拖在我们身后?

  他们的所为让我很疑惑,我不得不在一路上提高警惕,同时一遍遍告诉自己:稳住!只要到了大峡谷一切就都解决了!

  日也防夜也防,我调动了脑袋里每一个细胞。

  俩天后,风尘仆仆的我们已经到了大峡谷外围,看到了大峡谷谷口的一座小城,离脱离险境只有一步的距离。

  进入土城后,我发现先行的部队并没有按我的命令做——我命令他们除留下一部警戒外其他人立即进入峡谷。

  土城里,每条街巷中都挤满了士兵,他们也刚到……由我带领的断后部队行进速度相当快,几乎是追着先行部队的脚后跟进了土城。

  “怎么还不进入峡谷?”我逮到一个军官问。

  “报告长官,这是参谋官的命令!”军官回答我,“他命令我们布置防御并待命!”

  “你妈的!”骂了句粗话后,我下令部队做好立即进入大峡谷的准备——后面的追兵离我们太近了,随时都可以杀过来。

  我快马加鞭的冲进指挥部,找到了卡罗斯。

  “为什么还不进入峡谷!”我抓住卡罗斯就是一记耳光,“追兵已经跟来了!”

  “长官……你最好到城墙上看看,”手中还拿着地图的卡罗斯眼里满是血丝,“我们根本进不去。”

  “不管是什么东西,也不能阻止我!”我丢下他,三俩步就冲上城墙,才看了第一眼已经整个人呆住。

  这个土城是流民建造的,主要就防范强盗,就在距离峡谷口大概七八里的地方,以俩道低矮简陋的城墙连接着大峡谷俩边的密林和沼泽,将整个峡谷入口圈起来,峡谷入口就呈一个漏斗状。而现在,从城墙下到峡谷口,这个巨大的漏斗中挤满了难民,一眼望去视野中全是蠕动的人流,什么种族都有,少说也有几十万!

  “你妈的……”我浑身无力,一下就颓坐在城墙上,“这不是要我的小命吗?”

  “长官,难民太多了,”卡罗斯走到我身边说,“我们不可能强行进入……别说进峡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人是从那里来的?”我有些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说,“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难民!”

  “战火蔓延整个神魔分界线,只有这里没打仗。他们最远的甚至来自特拉法帝国边境,拖家带口的翻过好几个山脉……而我们俩天前派出的侦察兵都没有发现退路被堵,在一个钟以前我们进入土城时,城里面到处都是人,离城十几里的地方还聚集了更多的难民。”卡罗斯低声说,“而我们事先却没有考虑到这点!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让他们逃到这里应该是魔属联军的圈套,”我缓缓的说,“记得我们在坎普驱赶乱民的事吗?他们学得可真他妈快!”

  “可以驱赶他们吗?”卡罗斯试探着问我,“让我们的部队先过?”

  “来不及,敌人已经追到,而要驱赶这几十万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我摇了摇头,“如果用强硬的手法,我们的士兵大都来自神魔分界线,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亲人……士兵们一但哗变,我们就完了。”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们掉进圈套,拼命的时候到了!”

  这时,一个军官跑上了城墙,“报告长官!敌军追到了!”

  “准备接战,我打错你了卡罗斯……”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但你别想我跟你道歉,有机会让你打回去好了!”

  “啊……不用……”

  “传我命令!全军进入土城防守!”在卡罗斯结巴的时候,我已经大步向城墙下走去,“修筑据点布置陷阱——我要杀光这些魔属联军的杂种!”

  “是!”

  “卡罗斯!”

  “到!”

  “各团军官会议!”我大声说,“就在前面的城墙上!”

  “是的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