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还有你的子弟,抬上你的鼓!”科恩一把抓起老者:“说不定你的十乐章可以让明天的战斗精彩一点。”
“可是老爷……”老者说:“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我们战斗时弄点音乐出来,让场面热闹一些。”
“可是老爷,”老者的头左右摇晃:“这并不符合传统……”
“你都以你的方式活了大半个人生了,结果又怎么样?”科恩转过身来看着老者说:“现在嘛!你就以我的方式活一次好了!”
虽然老者一路上都在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可科恩却如同没听到一样,他几乎是把老者强行的拖进了自己的帐篷。好在他的动作只介于粗鲁与粗暴之间,所以难民们也就没有其他的表示。
“坐下!”隔着一张小桌,科恩把老者按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再回头吩咐近卫:“地图给我。”
“是!”近卫在小桌上摊开地图,地图上绘有土城及周边地形。
“要让你的十乐章传遍整个战场,需要多少乐器?”科恩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然后以极其强硬的语气说:“不要再跟我说什么传统,我会不高兴的!”
“可是……”
嘴角微微一翘,科恩的脸色开始冷得让人发躇:“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敲鼓的……我发誓!”
“那……好吧!”老者看着地图想了想:“这样的范围,需要一百面大鼓。”
“我是说完整的十乐章!”
“那还需要两百支号角。”
“这样……”科恩回头叫来卡罗斯:“你去收集这些东西,马上。”
“老爷,你到底想怎样?”老者问:“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的想法啊!”
“你知道城墙外面有多少敌军?”科恩没有正面回答他,却反问了老者一句。
而在军营里,敌军人数可是绝密情报,老者又怎么会知道?于是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好了,城墙外有三十万魔属联军,他们正等着明天与我们分个高下,失败的一方是什么结局,就不用我说了吧?”科恩说:“而我们现在还能战斗的也就剩四万人不到,如果我们输了,你们又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呢?可能你们没人能活下来吧!”
“可……这与十乐章没有关系啊!”
“坦白的跟你说,我个人认为明天就是最后一战了。”科恩站起来在帐篷里踱着步:“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指挥官都不可能做的比我更好,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比我的士兵更出色。我们能撑到今天的地步已经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但是明天……我无法再期望奇迹的出现。”
“老爷……”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死法。有的人是无声无息的离开,而有的人就惊天动地。”科恩背对着老者缓缓的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喜欢后者,就算这命运无法改变……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又要我具体做些什么呢?”
科恩知道,对付这种老顽固,自己开出的价码应该是在极具诱惑力的同时又真实可信。看看老者那一脸的皱纹,想来这家伙也经历了很多事。
“如你所说,我的士兵多是你们部族的子弟。我想,你可以在明天的战斗中为我们演奏十乐章。”科恩的一双黑色眼睛精光闪动:“我要你用十乐章去唤醒他们血液里、灵魂中、肉体内的斗志!我要带领着这群愤怒的狮子去作战杀敌……
为其他必须离开的人争取时间!“
当科恩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但在老者听来却是清晰无比。
两人对视片刻后,老者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放在小桌上缓缓打开。
“嘉德南,这是我的名字。”老者非常慎重的说:“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但我希望在你那必须离开的名单中添加些名额,他们都是我们部族的希望。”
“多少?”
“一千!”
“先说明一点,我无法保证他们一定可以逃脱,”科恩点点头说:“但我会给他们机会——与我方离开的人同等的机会。”
“成交!”
“好的!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协议一达成,嘉德南就指着桌上的卷轴说:“这是十乐章的总曲谱,但其中大部分并不适合用作鼓舞斗志……”
“为什么不合适?”科恩在嘉德南对面重新坐下:“你说仔细点。”
“要解释十乐章的来历,就得从我们三十六部族的诞生说起。老爷你也看到了,三十六部族是个很奇怪的族群,随便在哪一个部族里,都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种,半兽人、人类、野蛮人、翼人……他们都可以在一个村子里共同而和谐的生活。”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就得从神魔分界线说起。按我们部族的传说,当年神魔两族划分边界之时,神魔为了留下缓冲的余地,所以在两个联盟间留下了这宽数百里的分界线。”嘉德南抚摩着手上的曲谱,向眼前的军人述说着自己部族里人所共知的事:“可你想想,这里是整个大陆最中间的位置,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最秀丽的风光……理所当然的,在他们划分界线之时,这里也居住着整个大陆上最优秀的种族。”
“我们的祖先也是以种族聚居,可是我们祖先的力量怎么可能与神魔相抗争?
于是就只有分了。各个种族争相外迁,整个分界线上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亲人分离的哭号响彻云霄……可分界线上有近千万的人口,而被现今世人所崇拜的神魔两族呢,他们只给了我们十天的时间!“嘉德南说到悲痛处,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十天啊——如何能够让千万人找到安身之所?更别说其他的土地已经被人占据瓜分,结果十天过去了,也就外迁数百万人而已。“
“后来呢?”科恩被嘉德南所讲述的故事吸引,忙着追问。
“神魔两族根本不理会我们祖先的哀求,在十天后封闭了分界线。我们的祖先本来认为不过是封闭而已,”嘉德南抬眼望着科恩:“可十年之后,第一次神魔大战就在分界线上发生。”
“第一次?”
“是第一次,这战争规模之浩大,并不比今次逊色。”嘉德南脸上流露出沉痛的表情:“老爷你想想,留在战场上的人还有什么好下场?”
科恩点点头:“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
“被杀、被掳、被奴役,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却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伤痛。祖先们只希望神魔杀够了可以不杀、抢够了可以不抢,好容易熬过这场战争。可谁知道二十年后,当新一辈的族人成年时,又发生了第二次的神魔大战!”嘉德南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周而复始,一直到现在。”
“为什么不逃?”科恩问。
“我们一直在逃,可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就像这次,本来分散逃离的族人却被魔属联军驱赶,用来堵住老爷你的退路。”嘉德南摇摇头说:“不但是二十年一次的神魔大战,就连平时的小战争,甚至没有战争的年月,我们都会被抢掠、屠杀。我们就像是神魔两个联盟的仓库,当他们缺少什么的时候,他们就会威风八面的冲进我们的村寨,光明正大的拿走我们的一切。”
“不停的被伤害、不停的流浪、不停的逃亡……在这样的命运之下,再怎么庞大的种族都撑不下去。”低声的述说着,嘉德南已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一个又一个的种族开始衰败,最终都没能逃掉灭亡的命运。”
“但你们不是还存在吗?”科恩不解的问。
“我们?我们是三十六部族,我们是神魔分界线上所有种族里劫后余生的人。我们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甚至失去了自己种族的文化、自己种族的传统、自己种族的信仰!”嘉德南眼圈都红了:“在一次残酷的神魔大战结束后,分界线上再找不出一个完好的村落、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是在这时,我们第一代的总首领爬山涉水,花费数年时间才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
“第一代的总首领啊!”科恩问:“那你们为什么叫三十六部族,而不叫七十二部族?”
“我们为什么会叫三十六部族?老爷你知道吗,因为我们当时所有活下来的人只够组建三十六个村寨!”嘉德南的脸色苍白:“你想想,从千万人口到只够组建三十六个村寨的人口——这当中有多少冤魂血泪!”
有着两世经历的科恩也算是个狠角色,可一听到这话,还是呆了呆。
“三十六个村寨,自然再也分不了什么种族了。”嘉德南面带着自嘲的苦涩笑容:“人类、半兽人、野蛮人、精灵、沙人……所有的人种共同组成村寨,大家小心翼翼的彼此接近、战战兢兢的生活,在生存的威胁下,最终相互接受。”
“别说这事了!”科恩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本少爷听得心里堵得慌,你还是说说十乐章吧!”
“十乐章的诞生不是偶然的,老爷你得听完……在三十六部族起步之初,族民们语言不通,习惯和传统又各不相同,这给当时的总首领带来很大的麻烦。”
嘉德南再次拿起曲谱:“于是在取得所有部族首领的同意下,总首领谱写了十乐章。从此,所有部族居民舍弃原来的所有传统和习俗,生活劳作皆以十乐章为准。”
科恩一拍额头:“舍弃原来的所有传统和习俗?”
“是的。或者说,十乐章里已经包含了所有种族的部分传统习俗。”嘉德南解释说:“经过无数代的发展完善,十乐章已经订下了三十六部族所有可能遇到的状况的处理方式。”
“对你们来说,”科恩抓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十乐章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
“老爷,我可以跟你这样解释,因为神族与魔族给我们带来的伤害,所以我们不崇拜他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们恨他们……他们都是邪恶的!”嘉德南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总得有个东西被你们崇拜吧?”
“有,就是我手里的十乐章。”嘉德南说:“我们崇拜十乐章,我们能在分界线上存活下来,就是因为有十乐章。”
“十乐章?”科恩眨眨眼睛:“万能的十乐章?”
“是的!”
“这样啊!”科恩摸着下巴:“那十乐章有没有说明,遇到本少爷应该怎么办?”
嘉德南暗自叹口气,决定放弃对眼前这人的血泪倾诉,直接说起了十乐章。
“十个乐章之中,各自的曲调有很大区别。每个乐章的用途必须在相对称的环境下才能发挥作用,用错的话会适得其反。”
“曲调不重要,战场上最重要的是节奏。”科恩想都没想,很自然的说:“你把每个乐章的节奏作适当调整,再依据战场态势灵活演奏!”
“调整节奏?”嘉德南的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闭上,对于一生都在演奏十乐章的他来说,更改节奏等同于臣子叛逆。
“是的,我已经听过全部的十乐章,我认为调整节奏没有问题!”
“哪有这种可能?”嘉德南回过一点神来:“节奏一变,那还是十乐章吗?”
“嘉德南,我并不想打击你。”科恩淡淡一笑:“但事实上最能触及灵魂的乐章……那是没有固定节奏的。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也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灵魂,你不会真认为你的那个十乐章可以包治百病吧?”
嘉德南无言以对,一大把年纪的他可以说是演奏了一辈子,自古相传的东西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他并不赞同科恩的观点,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战乱中的难民性命是没有保证的,为了部族中那一千个有希望逃生的名额,就……就赌上这一次吧!
“好的。”沉默片刻,嘉德南非常吃力的说:“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你需要什么样的节奏呢?”
科恩没有说话,他只是抓起嘉德南的手放到自己左胸上。
卡罗斯带着人在难民堆里忙乎着,如果不是有嘉德南的弟子陪同,他可能需要杀光所有难民才能带走被视为圣物的大鼓和号角。可即便是如此,那些家伙在交出乐器的时候还是很啰嗦。
“我们要乐器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卡罗斯对一个小部族首领抱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面大鼓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如果不是嘉德南的决定,我们死也不会给你的!”那部族首领嚷嚷着,只有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嗓声:“小心!小心!不要那样抬!”
听到这家伙的话,卡罗斯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看出自己不会无礼,这无赖哪敢说出“死也不给”的话来?
收集乐器及乐手花去卡罗斯整整两个钟头的时间,当他回到科恩的帐篷覆命时,却看到很怪异的一幕——闭着双眼的科恩和嘉德南正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卷轴。
好一会,嘉德南才睁开眼睛举起右手,卡罗斯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枝细细的木棍。
“啪——啪啪,啪——啪啪……”嘉德南手中的木棍在桌面上敲打一阵,然后问科恩:“是这样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而且语气表情都乖得像个学徒。
科恩也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把头微微一摇,再用手中的木棍在木桌上敲打了几下:“应该是这样。”
嘉德南继续敲击着,直到科恩点头为止,而迷茫的看着这一切的卡罗斯,觉得自己的脑袋转得已经不够快了。
“记下来,”嘉德南吩咐身后的弟子,然后转头对科恩说:“到下一个乐章了。”
“卡罗斯,”科恩转头问:“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卡罗斯一个立正:“是的,长官。我准备好了。”
“我这里有张图,上面有安放这些乐器的地点,你去把乐器放好。”科恩递过一张纸说:“然后赶紧回来,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是的,长官。”
卡罗斯转身走出帐篷,开始指挥着士兵把乐器抬到图上指定的地点。
“长官,”一个少尉军官不解的问卡罗斯:“科恩长官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科恩长官为明天战胜敌人而想出的办法。”卡罗斯微笑着说:“很有效的办法,我们照做就是了!”
“是的,长官!”少尉欢天喜地的走了,走时还说了一句:“科恩长官真是了不起啊!”
听到少尉的话,卡罗斯的脸上有一丝苦笑闪过。
“真的是不可挽回了吗?”抬头看着夜空,卡罗斯心中一阵翻腾,一股伤感又遗憾的情绪不可压抑的浮了上来:“连一直都在想办法避免失败的科恩长官都……都在为明天突围的人做着准备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执着的相信科恩能挽回局面,但卡罗斯不一样,他是科恩的总参谋官,有关于敌我双方的一切他最清楚不过。
虽然魔属联军在前几天的攻城战中损失了很多士兵,但他们的后援一直源源不断的到达。
就在今天晚上的早些时候,敌军那边还有一个军团风尘仆仆的赶来。而且,较晚赶来的部队居然未设营帐,好几万士兵席地而坐……
看来敌军是准备明天决一死战了,现在的停战,只不过是让士兵们为明天的战斗积蓄体力而已。
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卡罗斯知道魔属联军的大型攻城器械已经形成规模。
而己方的部队呢?不但兵员疲惫、物资消耗殆尽不说,连前面那道一直被视为生命屏障的城墙也快坍塌了。
敌军明天会出动多达三十万的军队,再算算自己这边,好胳膊好腿能站起来不打晃的撑死了也不超过四万人。除了让一部分人突围,也实在没其他办法。
但要在这种情况下突围,难度好像是大了些——想必科恩也是有感于此,才用上这些乐器的吧!
“不过,”卡罗斯看了看远处忙碌的士兵,对自己说:“仅仅这样的安排,的确是有点儿戏,希望敌军指挥官明天是处于白痴状态!”
当卡罗斯再次回到科恩的帐篷时,那两个疯子已经敲完了棍子——不用怀疑,在卡罗斯第一眼看到那种情形时就决定称呼他们为疯子了。
虽然这样对科恩不是很尊重,但明天大家的生存希望都很小,就连这样称呼科恩的机会也不多了,更何况这一惯是卡罗斯用来缓解压力的方法。
在随后召开的战前会议上,卡罗斯更是在心里大叫科恩疯子,因为科恩对所有人公布了第二天的战术。
“放弃城墙!”科恩在脸上挂起他的招牌笑容:“我决定了。”
事实上,所有高级军官都事先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因为有事错过没得到消息的卡罗斯差一点就晕了过去,其他军官则有各式各样的反应……
好半天,帐篷里才恢复安静。
“长官……”看到其他人都不说话,比所有人都年长的卡罗斯无奈的行使着自己的职责,问科恩:“这样对我方有利吗?”
“当然有利。”像是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科恩微微的点了点头:“根据侦察团今晚的情报,敌军已经完成了攻城器械的制造,同时他们的投石车也已经安装好,并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做了调试。如果我们明天依然死守城墙的话,在敌军大量远程投石车的打击下,我方会有很多无谓的伤亡。”
“那长官你的完整计画是……”
“我们放弃城墙,进入以街道为基础修建的阵地中。”科恩指着地图说:“而敌军,他们的指挥官在明天会有什么计画呢?”
“第一,他不会知道我们放弃了城墙,所以他在进攻的安排上仍然是老套路。那么多的军队一旦排列好可就没机会重新来过了,也就是说,即使在发现阵形不对时他们也无法做出调整,而当敌军在城墙上手足无措时,我们就可以下手。”
“第二,我们放弃城墙,他们的投石车和攻城器械就没了用处。而我们的主力,就要在这个阵地上牢牢的拖住敌军!”科恩的手重重的拍在地图上:“其后,我准备了两支反攻部队,他们会在敌人久攻不下,士气下降时发起反击!”
“在明天的行动中,最重要的就是时机的把握!所有人必须在得到我的信号后果断行动!违反命令的……严惩不殆!”科恩的目光变得凝重,一一在几个最亲密的人身上扫过,几个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无一不把头低下。
卡罗斯看在眼里,明白这几个人已经知道自己明天是会待在“反攻部队”中了。
在科恩接着说下去的话里,战术布置反而不是很多,占了重头戏的已经是近于宗教式的催眠……虽然这是科恩一向反感的东西,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很自然,而且很有煽动性。
听着某人的长篇大论,卡罗斯知道科恩在明天的战斗中也不会带队突围。如果以这种方式鼓励部队,那就需要把主将作为中流砥柱来支撑住场面,一旦主将稍有闪失,整个军队也就跟着完蛋。
科恩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这点呢?但这是三十万对四万,无论最后的战局如何,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死去。与其让他们在绝望中闭上双眼,倒不如让他们带着点希望去死,这样的话,说不定届时的痛苦会减轻很多。
“好了,那么你们对各自的任务都了解了吗?”科恩终于结束了这场对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催眠:“没问题的话,就回去准备吧!”
在军官们走出帐篷时,科恩叫住了卡罗斯,要卡罗斯陪他散散步。
“怎么了,卡罗斯?看来你的情绪不高啊!”
“没什么,长官,我只是有些疲劳而已。”
卡罗斯心绪一晃,没想到自己也上了科恩的撤退名单,刚刚心里还有的那丝惆怅已经不翼而飞。倒不是为了自己没有逃生的机会而不快,而是因为进入反攻部队的军官都是军团中最优秀的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科恩边走边说:“是对明天的战局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我没有其他看法,长官。”
“那好,你明天就待在反攻部队吧!”科恩说:“我身边的人手已经够用了。”
“长官,我可是您的参谋长,”卡罗斯的话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以肯定的语气说:“哪怕是我帮不上什么忙,在您身边待着都是我的职责。”
“何必这样固执?要知道在反攻部队里本来就有你的位置。”
“下官拒绝接受您的这次调遣,”卡罗斯依旧坚定不移的要留下:“作为斯比亚帝国皇帝派给你的助手,我有权这样做,我死也不去反攻部队。”
“干!”科恩的粗口又来了:“一个两个都他妈这样!”
“长官,”卡罗斯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老实说,我和其他人有些细微的差别……从现在起,我会一步不离的跟在你身后。”
“不去就不去好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科恩有些泄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提高了声音骂:“别他妈的冲我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远远的地方有一阵喧哗传来,那是嘉德南正在临时训练着他的乐手,看来,这家伙也在为明天的战斗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卡罗斯……”科恩踌躇了一下,低声问身边的人:“我一直在想,没有在战局刚开始出现危险时就撤退,应该是我的过错。”
“长官,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罗斯小心的回答,大战在即,还是尽量不要刺激自己的长官为好——虽然这的确是科恩的错。
“不是这样。”科恩摇着头说:“我对战局的揣测一直只停留在战术层面上,在战略上做得很不好。我一心一意的要跟吉伦特对着干,只考虑到要争回自己的脸面,其实在吉伦特出现之时我就应该后撤的。”
“长官,这也没办法,军部是不会让我们撤退的,而且魔属联军准备周全,我们周围是个严密的包围圈,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撤退,他们都有办法包围我们。”卡罗斯低声说:“至于说到错误,你想听一个小军官的故事吗?”
科恩点点头。
“有一个出身不是很好的小男孩,在第一次看到从家门前经过的近卫骑兵时,他惊呆了,近卫骑兵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光耀眼的铠甲,头盔上高傲挺立的是洁白的鸟羽,那是怎样的荣耀啊……从此,这个小孩就梦想着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官。”卡罗斯缓缓说着话,眼光迷离:“他知道,成为一个军官的道路是艰辛的,所以他不停的学习,学习自己所能学到的一切东西……终于,他如愿的以平民身分从圣都学院毕业,并成为一名少尉军官。”
“后来呢?”科恩饶有兴致的问。
“后来,少尉带着两队士兵去剿灭一股百人左右的土匪,他事前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预案,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自信满满的带着两百多名士兵出发了。”
说到这里,卡罗斯的神色黯淡下来:“可到了那地方,土匪们并没按照他预想的方式出现,他和他的士兵承受着一个又一个的变数。战局变化莫测,终于,他慌乱了……两百多个士兵啊!同他一样的出身,都是有梦想的年轻人……他拿这些士兵当兄弟对待……可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得担起责任来。”
“长官,你不用乱想了,事实上你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计。”卡罗斯明白到科恩留下的真正原因,由衷的劝说他:“十八岁的指挥官,你的指挥能力让所有人惊异,在开战的这些日子以来,长官你避免了许多伤亡。作为你的参谋官,我感到非常之荣幸。”
“那又怎么样?”科恩苦笑着说:“如果当时在峡谷放上一支部队,哪怕是一支小部队,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长官,我不同意你的看法,魔属联军既然下决心做出了这样一个计画,就必定不会让我们轻易脱身而去。”卡罗斯压低了声音说:“就算我们在难民之前到了这里,而峡谷那一边呢?又会有怎样离奇的事在等待着我们?我们说不定会被不明不白的处理掉……他们一开始不打击我们,正是怕我们快速脱离。打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不是要驱赶我们,而是要全歼。”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不,长官,有意义。”卡罗斯看着科恩:“你知道吗?明天的战斗,魔属联军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投降……你还是让我来指挥好了,我也很想穿穿神佑骑士的盔甲。”
“你做梦去吧!”
“长官,别说我没提醒你。”卡罗斯摸了摸鼻子,换了另一种方式:“自第二代杀戮之魔起,历代杀戮之魔都是最高等级战俘……听说,战俘们得跪在魔族长公主的脚下被魔化,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无限虔诚的亲吻那贱妇的脚趾……”
“如果你被俘虏,你会怎么做?”科恩脸无表情的问:“说老实话。”
“我?”卡罗斯想了想:“我大概会自我了断……”
“我就不!”科恩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笑容:“我会在被她魔化之前强吻她的嘴,摸她的屁股……给她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卡罗斯像个傻瓜般的微张着嘴,然后明白过来……两人再对视片刻,开始了狂笑。
“好吧!不说这个了。”笑过了之后,科恩低声问身边的卡罗斯:“其实,我愿意留下是为了我的兄弟,你又是为什么?”
“能活着当然好,但身为军人就没什么选择了。”卡罗斯擦去眼角笑出的泪,同样低声的回答他:“一方面,我是你的助手,抛弃某人的话,我会被陛下吊死。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乐意这样死去,至少会有个好名声什么的。最后嘛……我也喜欢待在你身边。“
“那你对明天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有!我想说,最好是撤消几个人的职务,再让人押着他们去反攻部队。这样他们就做不了怪——但对本人无效。”
“很放肆的语气啊!这样听起来,卡罗斯你已经变成无赖了。”
“好说好说,阁下比我厉害。”
“呵呵……去干一杯怎么样?我那还有瓶好酒,再不喝就浪费了。”
“好啊!可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就为……无赖遇上无赖好了。”
“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