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皇宫正门处。

  准备参加阵亡将士葬礼的官员们已集合完毕,武官上了马,文官上了车,但官衔最高的帝国总参谋官卡罗斯少将并没下令出发。

  今天是官员们第一次以帝国官员的身分出席正规仪式,所以后勤部已经在昨天向文武官员们发放了新的服装。文官们一色的蓝色束腰长袍,没有过多装饰物,仅以绶带和胸标题不具体官阶和职务,显得非常简洁、有精神。

  依据黑暗行省的传统,军官们的制服式样更加简单,以黑色为主要色调,加上银白滚边和组扣,宽肩、窄袖、东腰的上装搭配长裤。军衔在双肩,军种标志戴在上臂。

  从官职最小的尉官到目前军衔最高的中将,以后大人都会穿这个,准将以上的军官在服装上阔气点,多了一袭带领的披风……当然,因为皇帝是军人出身,所以军官们在皇宫里都获准佩带长剑。

  “总参谋官阁下,人已经到齐。”等了一会,卡罗斯的副官提醒他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是吗?”卡罗斯少将一扬头:“你认为那一辆向我们驶来的马车是谁的?”

  “马车?”副官回头看上,皇帝的专用马车和卫队正从正宫中门处开出来。

  “你就待在这辆车上,我去迎接。”卡罗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新式军服:“准备出发。”

  皇宫正门缓缓打开,清脆的马蹄声里,近卫军骑兵护着车队出发。

  “皇帝陛下早上好,亲王殿下早上好。”而在那辆巨大的马车里,卡罗斯正眼皇帝父子问安:“对了陛下,你不是说你不去了吗?”

  “当然我说过这样的话,但你要明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穿戴整齐的科恩一本正经的回答:“更何况我是一个皇帝,我得抓紧每一刻时光以完成我的历史使命……”

  “这话已经足够唬人了。”眼看科恩就要长篇大论,卡罗斯连忙点着头说:“陛下你就饶了我吧!”

  “我很高兴你明白我的意思。”科恩脸上的正经表情在瞬间就崩塌下来:“事实上是我昨天晚上的行为触怒了某位内政监督,她肯定在饭桌上等着找我算帐。”

  一边看着公文的国相在这时抬了一下头:“怎么回事呢?”

  “后宫的房间太多,我昨天晚上找错了窗口……”科恩微笑着解释:“结果绕来绕去没找到要去的地方。”

  “然后呢?”国相大人又看着手里的公文。

  “然后就糊里糊涂的跑到凯丽那里,然后早上才找到去御书房的路……”

  “据我所知,凯丽和菲琳的房间是门对门。”国相毫不留情的揭穿科恩的谎言。

  “事情的重点就是在这里,门对门而我却上错了,这已经成为一个解释不清的错误。”科恩继续着自己的谎言:“菲琳绝对不会让我好看,我至少要避过她最生气的早餐时间。”

  “那么,我只能祝你晚餐时走好运。”国相批阅着公文:“我会和你母亲两个人在房间里吃,给菲琳留出生气的机会。”

  “我亲爱的老爸,我是你儿子呢!”

  “菲琳是我的儿媳,更是地位特殊的第一皇妃、后宫之首,而且她的表现一向很好,我凭什么要帮你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儿子?”

  “了解,现在不说这个。”科恩点点头:“卡罗斯,老爸,有一件事我们必须做。”

  “什么事?”

  “你应该记得,我们有一个让水族逐步内迁的计划吧?”

  “有,但是因为经营的原因已经暂时中止了,水族到目前为止还没能上岸。”维素亲王抬起头来:“我们预计在明年可以实现这一计划,现在只能支援他们粮食。”

  “昨天晚上我想到了一个问题。”科恩皱起了眉头:“不是说神魔两族都在追杀他们吗?如果帝国内有大批水族人出现,我们无法向光明神族解释这种情况。他们甚至会要求我们杀光这些人,到那时我们就麻烦了。”

  “的确如此,那你准备如何做?”维素亲王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知道的人并不多,仅限于找们最高层的人了解。往来物资全在内政监督的帐上,官员们甚至不知道,我们和水族有来往。”

  “停止内迁计划,过段时间再说,我们继续支援粮食给他们,但要更加隐蔽才行,派去水族那里的军事人员就不用回来了,筹备中的港口全用我们的人……”

  科恩转向卡罗斯说:“我想,帝国境内偶尔有几个水族人出现,神族应该不会为难我们,他们只对大批水族人有反感。”

  “这倒是真的,在其他帝国的奴隶市场上,类似于水族这样的奴隶很抢手。”

  卡罗斯同意科恩的看法:“那我立即就给他们去信。”

  “好的。”科恩义想起什么:“对了,你再告诉山德,让福尔娜来圣都。”

  “福尔娜小姐?以什么身分呢?”

  “什么身分?你问我她以什么身分来?我是皇帝,要操心的事数以万计,这种小事不要来烦我好不好?”科恩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于是把这个问题又踢给总参谋官。

  “明白了。”而总参谋官只能点头,自认倒霉。

  车队出了车门,驶向郊外。

  跟叛军比起来,在此次战争中帝国军队的伤亡很少,但激烈的圣都战役仍然让六千余名士兵失去生命,或者在别人看来这代价微乎其微,但站在科恩的角度,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他手里总共才十五万军队,失去一个士兵都会觉得心痛。

  工兵团花了五天时间,在郊外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修建了陵园,六千多将士的还体已经全部下葬。六千多门色墓碑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形中央树立着一座巨大的士兵雕像,牺牲将士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刻在雕像基座上。

  每一个墓碑旁都站苦一个军官或者上官,这些人是牺牲将士生前最好的朋友,他们手里拿着朋友的武器和军服,静静的站立在沉睡的朋友身边。

  换上新装的近卫军士兵在陵园内外戒备着,一个个精神抖擞、表情肃穆。看到车队到达,主持仪式的军官一点头,军乐队开始演奏军乐,这是皇家军乐队第一次亮相。

  长长的车队停在陵园外,官员们在门口等着皇帝。

  皇帝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在国相和总参谋官的陪同下走下马车,顺通道进入大门。官员们跟在后面,穿越飘扬在头上的数十面帝国旗帜,来到雕像下的空地上站好。

  一系列庄严凝重的仪式之后,典礼进入尾声,皇帝走到前面,对他的大臣和将领讲话。

  “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缅怀在此次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将士,一共是六千四百七十三人。”科恩看着这些手下,目光很平和:“我想在我们之中,我更熟悉他们,我能说出他们何时加入军队,何时完成训练,何时在何地战斗,还有,他们在何地牺牲。”

  这算不上一个好的开场白,有的大臣甚至在心里埋怨起皇帝的秘书都是混饭吃的蠢材。

  “我能记得他们,我甚至记得他们中的某些人跟我说过话,我还能永远记得他们!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已经长眠于此。”说到这里,科恩摇了摇头:“我没来得及给他们说说我的人生目标,我也没能让他们过上几天舒服的日子,我只能在他们牺牲之后给他们一块长眠之地——而他们!他们却为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让所有在场的大臣心里一惊。

  “今天,我们已夺回了帝国!今天,帝国里已经没有战争!今天,我们穿着新的制服来到这里……我们之所以有今天,是因为有无数士兵的奉献和努力,但他们连新制服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机会知道!”皇帝终于说到了正题:“仅仅因为少数人的错误,我们失去了这些士兵,我请你们想一想,在我们把帝国从叛军手里夺回之后,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去做,我们用什么回报,这些甘愿牺牲生命的战士……你们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

  “这些天以来,我接触了不少人,也接触到很多公文,大家对帝国日后的发展提出了很多意见和看法。在这里,我也不想说谁做得对,谁又做得不对,我只是要求你们凝视一下这些将士的墓碑,想一想他们的容颜,然后考虑自己的建议,重新写出一份公文交给我。”科恩的目光笼罩着大臣们,表情依然平静,“一些牺牲的将士,我衷心希望他们能得到安息,但活着的人却应该继续努力,没价钱可讲。”

  “雄壮的军乐、正式的仪式、有皇帝参加的葬礼,这真的不算什么。”科恩昂起头,他有些激动,语气停顿了一下:“我心里真的很愧疚,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当我想起他们的时候,我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慰祭他们的灵魂,我们大家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牺牲了,他们成为英雄烈士,他们的名字载入史册,我们尽可能的给了他们这些……但我宁愿让他们活着!我宁愿让他们以普通人的身分活着,并享受生活的乐趣。”科恩恢复平静:“查清每一个牺牲将士的家人,替我照顾好他们。”

  大臣们还没从皇帝的话里体会出更多的意思,科恩就把仪式交给国相主持。在后者站在雕像前讲话的时候,皇帝陛下已经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因为皇帝的脾气一向如此,所以大臣们除了有一点点不满之外,并没有谁多加留意。

  但是,当仪式收场的时候,国相大人在马车上却没有看到科恩,等着他的又是变成科恩,一脸沮丧的阿布——皇帝又溜了!

  国相大人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阿布手里接过几封信,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真是会找麻烦啊!这次又得跑多久呢?”

  马车轻轻晃动,车队正在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