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孔燃道使回头寻找手下的支援,却发现人们都躲开了。

  近百名道士吓得一哆嗦,刚才的场面记忆犹新,想到孔燃道使毫无怜悯的牺牲手下,心底直冒寒气,谁也不想成为他的挡箭牌,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他们怕的不是敌人的凶狠,而是自己的人的冷酷和无情。

  孔然道使见了众人的表情又怒又恼,大声怒吼道:“还不快过来!”

  大部分的道官依然在观望,只有几名亲信战战兢兢地移了上来,瑟缩在他的身后。

  孔燃道使见身边有了人,稍稍松了口气,傲慢的神色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扬声道:“小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派你来的,就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一名亲信阴笑道:“道使大人,其实也不必多问,谋逆团体只有四个,无论是哪一个派他来行凶,都是罪不可赦。”

  “不错。”孔燃道使点点头,朝着斩风阴阴一笑,却又被他冰冷的目光刺的心中发悚,头皮发麻,为了掩饰心虚,连忙大声喝道:“按朱雀国刑法,杀道士的人会被诛杀全家,我劝你最好现在自杀,否则会连累你全家。”

  看着飞扬跋扈、面目可憎的道官,斩风打心眼里厌恶他,对道士的印象差到极点,丝毫也看不起这些仙界的爪牙,更懒得与他们多费唇舌。

  孔燃道使见他向自己走来,冷笑道:“这里是道士的国家,任何反抗势力都会被铲除,例如以前的风氏家族……”

  “风……氏……家……族!”斩风像是被闪电劈中似的,顿时呆若木鸡,巨浪般的狂怒,在顷刻间淹没了所有思绪。

  “还是好好想一想吧!”孔燃道使以为自己的话吓着他,不禁大为得意。

  “道使大人,您可真威风。”

  “是啊!一句话就把对手吓傻了,真是英雄。”

  阿谀奉承之词不断地在孔燃道使的耳边响起,亲信们似乎忘了刚才的狼狈,也忘了近在咫尺的尸体。

  斩风缓缓地抬起头,冰剑似的目光狠狠刺向孔燃道使,他的话证明了家族遇害与道士有关,埋藏在心中的疑问,终于打开了一扇窗口。

  答案就像一团烈火,点燃了所有仇恨,像火山一样爆发了,方圆十几丈被寒流般的杀气侵占了,连炽热的太阳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孔燃道使和他的手下正得意洋洋,突然感觉到四周犹如冰窟一般寒冷,就像是顷刻间由夏天变成了冬天,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脸色也唰的一下全白了,惊恐的目光四处张望,寻找着寒气的来源,直到他们的眼睛迎上了斩风的目光。

  “该死——”咆哮似的狂吼,如同雷滚九天,炸得道士们心惊胆寒。

  面罩下那张一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变了,因为狂怒而显得有些狰狞,充满血丝的眼睛射出噬人的凌厉目光,狠狠地撕裂着百名道士。

  孔燃道使觉得心头突然被压住了,几乎透不过气,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连回击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手。

  奇妙的紫芒驱散了太阳的金辉,如同飞坠的激流,喷发的火山,势不可挡,带着强大的恨意钻入了孔燃道使心中,压迫着他的情绪,刺激着他的心灵,勾唤着他的惧意,求死的欲望犹然而生。

  孔燃道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煞白的面颊不时地抽搐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想使自己镇定下来,但一切都只是徒劳。

  紫月之瞳是杀性极强的冥术,它的力量可以吞噬人们的求生欲望,使他们无力反抗,任人宰割,达到最高境界时,更能让人自戕,即使是仙士也只能勉强应对,何况是一个普通的人。

  孔燃道使全身乏力,被紫光摄住的眼睛无法闭上了,心底深处被一股股强大的惧意冲击着,眼见就要崩溃,不

  禁后悔自己不应该小看对手,以致即使拥有高明的道术也于事无补。

  “啊——”

  他身后的一名亲信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黄绿色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出,竟被吓破了胆。

  斩风已经陷入了仇恨的深渊,无法自拔,眼前幻影重重,道官们就像恶魔,吞没了他自己。

  刀又挥了出去,闪烁的刀光在阳光照耀下幻影成形,仿佛一条条银色的长虹破空而飞。

  又是一声惨叫!

  血光暴洒,银色刀光被孔燃道使高大的身躯吞没了,喷洒出一阵腥浓的血雨,染红了斩风的身躯。

  “道使大人!”一声声尖锐惊叫,从道士们的嘴角跳出。

  斩风的刀没有停留,又一次没入倒下的身躯,他的思绪已被带回往昔,深深的恨意像蚂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灵,此刻他所想的只有一个字——杀。

  他的确这么做了,眼睛里妖异的紫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红色,红得同样让人心惊胆寒。

  道士们早就被斩风狂野凶狠的气势震撼了,煞白的脸色,惊恐的表情,紧皱的眉头,流淌的汗珠,还有微微发颤的身影,一切都真实地表明了心中所想。

  斩风不给敌人有任何喘息之机,无情地挥动着手中长刀,缕缕寒光如同一道道闪电一般,劈向道士们,眼中的紫光犹如闪动的流星,夹杂着坚不可摧的杀气,随着狂野的刀势四散飘荡。

  残肢,断臂,血雨,腥风!

  在短短的一瞬间,孔燃道使的亲信们承受了巨大的冲击,结果只有刀光和死亡。

  天啊——躲在后面的道士们吓傻了,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剎那,一个犹如恶魔般的银面杀手,挥舞着长刀,像切豆腐一样劈开了同僚的身躯,溅起满天血雨。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带起了腥浓的气味飘向远方。

  观望的道士们原本还有些幸灾乐祸,嗅到血腥味的他们,终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连孔燃道使这样的六等道官都死于非命,他们更是不堪一击,死亡的压力开始在他们心中升起,为了生存,他们也开始反击了。

  虽然这群道士中的最高等级只是道使,但数十名道士合击的威力绝不容小视,他们此时已经忘记了彼此之间的隔阂,同心协力对付斩风。

  斩风依然没有从暴怒中清醒,渗入鼻中的血腥味也让他回忆起往事,裂刑之苦,家仇之恨,心神不断地受到刺激,迫使他疯狂地舞着长刀,奔向黑压压的道士群。

  “宰了他!”

  道士们不甘示弱,以半月形的阵式向他发起了围攻。

  短木棍化成的木人,拂尘变成小黑龙,利箭般的树枝,飞刀似的树叶,剑身喷出的烈火,粗如弹珠般坚硬的水滴……各种道术纷纷展现在斩风的面前。

  随着道士们疯狂的反扑,斩风每前进一步,都必须化解强大的阻力,地上突起的石剑会击伤他的脚,飞来的青藤会绊住他的腿,天上落下的冰珠会打得他血流披面,虽然每一种道术都不算强大,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无疑扩大了道术的威力。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挡斩风前进的步伐,暴怒中的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一道道阻碍都被他奋力击破。

  当然,一切还要归功于紫月之瞳,这种神妙的冥术,使他的敌人在顷刻间失去战意和斗志,虽然光芒只停留一瞬间,但对于生命的流逝已经足够了,挥刀只是最后插曲。

  终于,他带着无限的杀气闯入了道士群,刀光如大浪滚滚,奔滚而去,令人望而生畏。

  其实斩风的刀术并不高明,甚至可说是杂乱无章,但在“紫”、“蓝”两种力量的支撑下,拥有了极大的爆发力。

  烟雨本就是大面积的攻击技,是冥战士在战场上常用的冥武技之一,面前三丈之内的敌人全都受到攻击,扇形的攻击面给道士们很大的威胁。

  这些道士的等级都不高,所会的道术不多,有的更只会一些辅助性道术,攻击性道术也都局限于远端攻击,因此近身的肉搏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恶梦,更主要的是,他们已经没有战意了,浓烈的血腥气让不少人呕吐了。

  场面开始失控了。

  一声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此起彼伏,刀光飞过,屡屡带出一阵阵的血花,裹在银色的刀光中,分外凄美,瞬息间,地上已经倒下了十数具尸体。

  道士的阵形越来越单薄,尤其是几名攻击力较强的道士战死后,胜利天秤开始向斩风倾斜。

  斩风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却如狂人一般越战越猛,刀光闪动,如入无人之境。

  两名只会辅助型道术的道士,首先用遁术逃走了,他们的离去,使这些眼见取胜无望的道士们更加灰心。

  “快逃!”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所有的道士慌忙用遁术隐身逃去。

  霎时间,人影散尽,只剩下愤怒中的斩风,依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发泄心中的恨意……

  情绪发泄之后,留下的却是空虚和思念,复仇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杀戮和血腥而终结,反而越烧越旺。

  他扶着刀柄跪倒在染红的草地,仰天望向天空的浮云,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道士的回忆,父母亲人也从未谈论任何有关道士的事情,所以他的心里一直认为敌人是朱雀国皇帝。

  现在他明白了更多,孔燃道使的话使他意识到,家族的惨案并不单纯,背后也许还隐藏着更多事情。

  “爹,娘,亲人们,我又回到了人界了,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无论有多少困难,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你们报仇,你们在九泉之下等我的好消息吧!”

  晶莹的泪花,第一次闪烁在他的眼中,插在地上的长刀,就像是亲人们的墓碑,触动着他的心灵。

  毕竟他才十七岁,无论平时表现得如何冷漠,只要想到亲人,内心就不由地软了下来。

  静静地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扶着长刀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原有的冷漠,冥界苦修的日子磨炼了他的心志,因此他比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反抗道士势力的扩张是爹娘的遗志,我一定会帮他们完成,反正道士是仙界的爪牙,也正是冥界的敌人!”

  杀戮之后,四周显得格外宁静,山间清脆的鸟声虫鸣十分悦耳,青草和野花的芳香钻入鼻中,令人心旷神怡,远处还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更是添上了一丝活力。

  阔别两年多的日子,人界的一切依然是那么熟悉,相比之下,冥界的一切就像是幻想世界,像似虚幻却又真实。

  虽然战胜了许多道官,但他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这群道士中位阶最高的只是道使,道使之上还有五个级别,道术也会更加厉害,而遁术更让他担忧,因为敌人会随时出现在身边,向他发起攻击。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离开禁区以后,冥神之眼和紫月之瞳都不能随便使用,否则会引来仙界的怀疑。

  而花月和烟雨虽然很不弱,但与道士对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正如刚才一战,如果单凭两种冥武技,根本不可能杀败这些对手。

  “离开这里再说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满是血染,喃喃地道:“禁区方圆百里,我该准备点东西。”

  想着,他抬头望了一眼幽静的庄院,然后走向最大的一间木屋。

  屋子用桦树建成,木色的外墙显得十分古朴,门前种着些花花草草,芳香扑鼻,缓解了刺鼻的血腥味。

  推开屋门,一间大厅出现在他面前,红木家具摆得整整齐齐,柜子里,茶几上还放着不少装饰品,正中有一张黑色的大书案,上面放着些文件书稿,还有纸墨笔砚,竟像是办公的地方。

  挂在侧墙的一幅彩图,吸引了斩风的注意力,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幅禁区的平面图,画得很细致,山山水水都标有名称,画下的空白处还有注明和解释。

  “原来这座山叫做掌山,的确像一只竖在大地上的手掌。”他发现山上有个星的标志,于是往空白处寻找,果然发现有关山的解说。

  掌山坐落在朱雀国的北部,再往北,就是通往仙界的天山和仙履之路。

  天山向南延伸,形成一大片丘陵,掌山就是其中一个点,长久以来都被仙界划为禁区,原本有仙人驻守,后来改由道士守卫,不许外人闯入百里之内。

  斩风忽然有所领悟,似乎平静日久,冥界也没有任何举动,所以仙界渐渐放心,便把守卫的责任交给道官,不禁有些庆幸,如果依然是仙人守门,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过关。

  想了片刻,他又把目光放回图上,掌山环绕着大片森林,而森林之外一圈大山,形成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区域。

  “这里是掌山……道庄……接着是……古树镇!”森林中只有一条黄色的线,那是道路的标志,斩风顺着线路往下看,最后在图的最下方发现一个叫古树镇的地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沉吟道:“原来这里才是第二关!”

  他离开地图,走到竹制的软椅上坐下,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行动,古树镇既然是禁区的出口,一定会有更多道士,也会出现等级更多的道官,危险度也会提高,硬闯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还要杀吗?”

  斩风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身躯,虽然不算太重,但依然会影响战斗力。

  过了片刻,他又走回地图前细细观察,很快,右上角的一片黑色区域进入了他的视线,旁边写着“禁止进入”四个字。

  “禁区中的禁区?”斩风的眼中露出惊喜,“一片被道士列为禁区的地方,也就是说追捕的道官不会进去,如果闯入禁区,再攀过山峰,就可以顺利地逃离道官的搜查网。”

  禁区里到底有甚么呢?居然连道官也不敢进去!难道有甚么厉害的东西在内?

  同样是危机,一片没有道士的地并不代表绝对安全,比起可见的道士,无形的危险总是最致命的,因此他不得不使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来了就没甚么可怕,就算死在里面,也不会为冥界带去麻烦。”斩风决心已下,再无犹豫,伸手把地图揭了下来,收入包袱。

  黑色书案上一张“格杀令”使他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案前拿起崭新的文告,然而只读了两行,整个人就像被投入了冰窟似的,呆若木鸡,刚刚收敛的杀气和愤怒,再次涌入心中。

  “鉴于逆党众多,对道官造成威胁,特此通告各地道馆、道庄、道衙、道院,凡查明任何与四大逆党、望沙城风家、花湖杨家……有关之人,就地正法,以平民愤。道仙戟布”

  “任何有关之人……就地正法!”斩风嗓子里挤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道仙戟布,你好狠啊!杀了我全家七十二口还不满足,居然连有关之人也要杀,不杀你,我有何面目去见亲人。”

  暴怒中的他,抓着纸边想撕成碎片,却突然停住了,然后把格杀令放回原位。

  “我要冷静,仇要报,冥界的大事也要完成,绝不能让仇恨控制了我,我要先在人界立住脚,然后再去寻找可以替代冥术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让戟布为他犯下的错误赎罪。”

  冷静是斩风最大的优点,虽然恨意填满心室,他还是克制了激荡和烦躁,并不断地告诫着自己不要无谓地冲动。

  呆住了半晌,他转身走入卧室,找到了一些干净的衣服,用一件白色道袍换下身上的血衣,又拿了几件衣服放入包袱。

  整理完毕之后,他提着长刀背着包袱,向东北方的“禁区”走去。

  森林广阔如海,走在其中就像是入了迷宫似的,不小心就会走错路,因此斩风每走一段,就爬上树顶判别方向,断定一切无误后,才继续向前走。

  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木藤交缠的区域,青藤在树干之间来回盘绕,有的匍伏在地与灌木相缠,除非用刀劈开道路,否则十分难行。

  斩风没有犹豫,双刀抓着刀柄奋力挥动,青藤杂草被劈的四处飞散,道路也随着刀光渐渐出现。

  突然,十几条青藤如同灵蛇般向斩风缠去,几乎无声无息。

  斩风一心一意挥刀开路,根本没有料到普通的青藤会对他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被青藤紧紧缠住四肢,并迅速将他吊离地面,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

  一名青袍道士突然出现在他的左侧,狞笑一声,朝着他的大腿狠狠刺出一剑。

  剑尖钻腿而过,没入一棵大树的树干,鲜血沿着剑身流到了树干上,再往地下流去。

  斩风闷哼了一声,腿部痛得像裂开似的,额上斗大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先留你一条小命,活的比死的值钱。”青袍道士满脸得意,看着被捆住的斩风,阴阴一笑,道:“嘿嘿,幸亏本道爷胆子大,没让你这混蛋吓跑,百名道士死的死,跑的跑,而我却抓了凶手,相比之下,这份功劳实在太大了!”

  斩风很庆幸暂时对方没有趁机下杀手,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咬牙忍着痛楚,眼角透过藤间的缝隙望去,青袍道士长得很丑,面部疙疙瘩瘩,青一块黑一块,下巴有颗大痣,上面长着几根黑色的粗毛,血盆大嘴咧开,露出黄黑的牙齿。

  “刚才你可杀得真够狠的,一眨眼的功夫砍了十几个,血洒得像下雨似的,害得道爷连裤子都尿湿了。”

  青袍道士狠狠地飞起一脚,踢在斩风的头上。

  头顶又是一阵剧痛,但斩风硬是撑了下来,装作没有任何反应,此时生命远比荣辱重要,他需要等待最好的机会反击。

  青袍道士见识过斩风的紫月之瞳,虽然没有直接感受到威力,但同僚的反应历历在目,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因而一直避免与斩风对视。

  斩风见他有意躲避,心中一紧,嘀咕着是否立即用花月脱身。

  青袍道士见他闭上眼睛不言不语,阴笑道:“不说话也没有关系,反正杀害道士是诛杀满门的大罪,既然干了就别怕死,何况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嘿嘿,升级的大功全在你身上了。”

  斩风一听这话顿感心安,对方既然要领功,就会带活人回去,不会轻易杀死他,无疑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吃了甚么熊心豹子胆,竟然闯到这里,还杀了几十个道士,不过这样更好,你杀的道士越多,抓你的功劳就越大,守在这鬼地方想立功可不容易,算我彭发时来运转,遇上你这么一个宝贝,哈哈。”

  彭发越想越得意,脑子里幻想着众人钦佩的目光,上级赞赏的表情,升级的奖励。

  斩风见他对同伴之死漠不关心,居然还盼着死得越多越好,极为不齿,若不是等他把自己放回地面,早就宰了他。

  青袍道士看着藤网,忽然皱了皱眉,埋怨自己道:“刚才实在不该刺他的腿,索性砍下一只手算了,现在这小子大腿受了重伤,恐怕连爬都爬不动,拖着他走几十里路实在太累。”

  但他不愿把这份大功劳分给别人,在贪心的怂恿下,最终还是决定拖着藤网上路,于是伸手从斩风的腿上拔出长剑,又把藤网放回地面,狞笑一声,抬起右腿,狠狠地往斩风胸口踏上去……

  “青山秀,绿水流,春暖花开风悠悠……”

  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道装少女的悦耳歌声。

  “谁!”

  彭发惊得猛然地缩回右腿,慌张地举目四望,既怕同僚来抢功,又怕敌人有援兵,心中惴惴不安。

  斩风也吃了一惊,多一个敌人,自然多一分危险。

  “噫!这里有人!”歌声骤停,一把娇柔的声音随之从树林中传来。

  转眼间,树丛中袅袅走出一位明眸皓齿的道装少女,纤眉如黛,玉肌胜雪,一对秋水般的明眸,流转之际令人魂飞,香腮嫣红,盈盈一笑似群花盛放,怡人心扉。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道袍,袖口有四条金色的绣带,胸口也有四枚金色小花,都说明了她道师的地位。

  斩风无暇理会,全神贯注地将影子移向长刀,准备随时反击。

  彭发终于看清楚道装少女面貌,脸色大变,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含笑问道:“原来是道师大人,您不是在古树镇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你呀!”道装少女柔柔地朝他笑了笑,嫣然道:“这几天我在森林里修炼,正准备回古树镇,没想到碰到你了,噫——”

  她的眼角忽然扫见地上的斩风,闪光的银色面罩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惊讶地问道:“这人是谁?为甚么要困住他?噫!他还穿的是道袍,是我们的人吗?

  怎么伤成这样?“

  一连串问得彭发不知所措,沉吟了片刻,恭敬地解释道:“这身衣服是他抢来的,他不是道官,而是犯人,刚刚被我抓住,正想把他押回古树镇交给道君大人。”

  “犯人!”道装少女好奇地打量着斩风,见他满腿是血,吓了一跳,惊叫道:“他流了好多血呀!”

  彭发得意地笑道:“这小子狡猾,我怕他跑了,所以刺了一剑,不然他不会这么老实。”

  “啊!”道装少女轻呼了一声,不悦地扫了彭发一眼,随后幽幽一叹,看斩风的眼神中多了一阵怜惜,摇头道:“流血太多,不治会死,还是让我先治一治吧。”

  斩风正准备出击,听闻她竟然要为自己疗伤,大为惊讶,随即放弃了行动,等待着道装少女的下一步举动,杀了数十名道士之后,他并不奢望道士会对他礼待。

  彭发狠狠地瞪了道装少女一眼,埋怨她多事,但当目光扫到她衣袖上的金花时,甚么脾气也没有了。

  道师的身分比他高出几级,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撞道师,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道装少女走到斩风的身边蹲下,温柔地朝他笑了笑,忽然伸出纤纤玉手,在他脸上的面罩摸了摸,喃喃地道:“好古怪的面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