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罗王亲了一下他的拇指甲,然後把他的手臂举到眼前,看著被罗紫玫咬的齿痕,脸上露出一种少见的温柔。他把衣服重新穿上,走出柴房,在刘府的花园里看见了何东芝的女儿刘敏。

  她是一个娇柔的女人,身量大概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有一头黑的秀发,时常扎著两条辫子,今天却是一头的长发披肩。颜罗王觉得这样显得她那瘦俏的脸蛋更见秀丽,她或许不是什么绝色,但无疑是一个极其迷人的可爱女孩有时候颜罗王觉得她像他的三娘,虽然她没有他的三娘那么美,可是她在气质上真的很像她的三娘,一样的温柔,一样需要人的保护。

  在这个府里,除了刘贤达之外,另一个和颜罗王关系最好的就是眼前这个刘敏。她从不嫌弃颜罗王是个下人,也不嫌颜罗王长得黑,或者因为她在四年前也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孩的缘故,所以她没有那种千金小姐的娇气和傲慢。她比颜罗王还要小一个月,这是她偷偷告诉颜罗王的,颜罗王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他说出她的出生年月,也就不放在心上,只知道她是的确比他小的。

  颜罗王迎上她,依然笑得灿烂,道:“小姐,你在花园里赏花吗?”

  刘敏道:“我哪会有这种情趣,我是路过的,我娘叫我到她房里去。你到哪里去,黑眼?”

  刘敏习惯叫颜罗王作黑眼,这是取他的肤色和他的姓合起来的——黑颜,叫著叫著也就叫黑眼了,因为颜罗王的眼睛也的确够黑。

  颜罗王也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就道:“我随便走走,看看哪里有需要我帮忙的,人闲著就是无聊。嗯,小姐,你要走了吗?”

  刘敏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几抹淡红,她嚅嚅道:“我不急,你急吗?”

  颜罗王道:“我当然不急了,这府里就我不急,只要老爷不在家,我都是没事干的,老爷一到家,就把我叫去听他吹牛,我那时才叫急哩!”

  刘敏道:“是吗?那你就陪我在这花园里走走吧!”

  颜罗王笑道:“小姐,你不是说要去你娘那里吗?”

  刘敏愣了一下,道:“我刚去回来了——你不愿意陪我吗?”

  “不是,不是!”颜罗王连忙否定,继续道:“我愿意陪著小姐,一千一万个愿意,能够陪小姐逛花园,是我黑眼的最大荣幸。”

  刘敏微微一笑,道:“我不是爹,你不要拍得这么夸张,我问你个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颜罗王道:“嗯,你问。”

  刘敏在花园里的四角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颜罗王也坐在她的对面,隔著亭中的石桌,凝视著似乎有些羞涩的刘敏,他有几秒钟入了迷。

  忽听刘敏道:“黑眼,我不扎辫子好看吗?我总觉得扎了辫子会舒服点,可是今日我来不及扎了,这样让人看了会不会笑话我?”

  颜罗王的双手在她的脸前上下比划了一阵,道:“是有点不修边幅,女孩子如果不注意打扮,她的形象的确会很让人说闲话的。”

  刘敏脸色一黯,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颜罗王笑道:“哪怕全世界的人说小姐的闲话,我也真心希望能够看见小姐秀发披肩的模样,因为这个样子的小姐是最美的。”

  刘敏垂首道:“黑眼,你说谎,我不和你说了。”

  她站起来转身就跑出花园,留下颜罗王独赏园里的冷淡花色。他摇摇头笑笑,不懂刘敏为何突然不与他说了,他跟著也走出花园,不知不觉地就走入了兰容所住的洁心园。

  他看了看兰容的寝室,见房门关著,但从里面传出很轻的脚步声,他就知道兰容在里面,也就说明刘贤达不会在外面被她撞见了——其实刘贤达能在外面撞见兰容才是怪。

  颜罗王刚想转身离开,那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兰容穿著一袭宽大的白色睡衣出现在门口。

  颜罗王恭敬地道:“夫人,我来看看这里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兰容道:“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替老爷来探风的。你过来,我刚好有点事要你帮忙。”

  颜罗王的目的被识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既然说有事要他帮忙,他就硬著头皮进入了她的寝室。

  她跟著反锁了门,然後走到床前小心地坐了下来,朝颜罗王招招手,道:“罗王,你过来坐在我旁边。”

  颜罗王心中不敢,呆站在当场,定定地看著坐在床沿上的兰容。

  兰容道:“为什么还站著?”

  颜罗王道:“夫人,我不敢弄脏了夫人的床。”

  兰容粉脸怒色道:“我叫你坐你就坐,这是命令,连老爷都得听从,你敢不听?”

  颜罗王无奈,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坐在床的一边,与她之间空出一大截距离。

  兰容柔声道:“乖,坐近一点。”

  颜罗王不敢抗拒,於是又坐近一些。

  兰容道:“罗王,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颜罗王想不到兰容会问他这种幼稚的问题,他道:“我是男孩,喜欢的当然是女孩了。夫人,问这个干嘛?”

  兰容幽幽地道:“我已经有八个月了,孩子再过两个月就要出世了,我想请你帮我猜猜我肚里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颜罗王露出惊奇之色:她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他颜罗王怎么晓得?他道:“夫人,我不会猜。”

  兰容道:“你听,孩子正在和我说话哩!你把耳朵轻轻贴在我肚子上,你就能听出他的声音是男的还是女的了。”

  颜罗王定睛看著兰容,只见她绝色的脸容上此时温柔平和,他道:“夫人,真的要听?”

  兰容道:“嗯,要听的。”

  颜罗王犹豫了一会,终於俯首下去,耳朵轻贴在兰容鼓胀的肚皮上,可是他真的听不出什么。

  兰容却在此时问道:“听到孩子和你说话了吗?”

  “听到了。”颜罗王本不想欺骗兰容,可是如果说没听到的话,可能就会被骂,他只好选择说谎。

  兰容惊喜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颜罗王想一下,道:“他说,别压著我,黑脸蛋!”

  兰容笑得很美,就因为颜罗王的这句话,她笑得像一个少女似的,颜罗王看著她笑,她的几根发丝掉落在她的脸前,她道:“罗王,帮我把头发撩上去。”

  颜罗王照做了,把她的不安份的发撩到她的耳郭後面,她的右手就悄悄地放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抚摸著。

  颜罗王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得很快,兰容的手摸在他脸上的那种柔软的感觉,让他的脑袋无法思考,他不敢抗拒,也不想抗拒,任由她抚摸著。

  “罗王,你多少岁了?”

  这个问题,她以前问过颜罗王,颜罗王也记得自己回答过她,然而此刻她又问起,他只得重新回答,“夫人,我实岁已经十四岁半了,虚岁应该有十五六岁了吧!”

  兰容叹道:“你看起来像十八九岁的少年,也许是与你所经历的沧桑有关,所以你的心性比较成熟。”

  颜罗王眼中的芒光闪了一下,然後又垂下头来。

  兰容的手从他的脸撤离,放在她自己的肚子上轻柔地抚摸著,道:“能问你个问题吧?”

  颜罗王连忙道:“夫人,你问。”

  兰容道:“你右臂上的齿痕是谁咬的?”

  颜罗王不料她会问这样的话,一时愣住。

  兰容看他这个样子,叹息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颜罗王道:“是我三姐咬的。”

  兰容惊道:“你三姐?她怎就这样狠心,咬你这么深?”

  颜罗王道:“是我叫她咬的,我让她咬这么深。”

  兰容道:“哦,原来是这样。罗王,你知道是谁用剑伤了你吗?”

  颜罗王的眼睛的恨意突然变得浓重,看得兰容也有些惊惧,只听他道:“夫人,我如果不死,我会找到她的,她叫——兰心。”

  兰容道:“你很恨她?”

  颜罗王道:“不是恨,是仇。”

  兰容把他那激动的双手握在手里,道:“你以後见到她,哪怕是心里恨她,也不要去惹她,好吗?”

  颜罗王无言,对於这个救了她性命的女人,很多事他都能答应她,唯独这件事,他颜罗王不能应承。

  兰容凄怨地道:“你就真的这么恨她?”

  颜罗王点点头,道:“恨可消,仇难解。我总有一天,让她知道胸口痛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她留在我胸口上的伤疤是永存的,我想忘记也不行。”

  兰容道:“我也是为你好,你不会是她的对手的,我可以救得了你这次,却救不了你下次,你以後见了她,最好装作不认识,这样我也就能放心一点了。”

  颜罗王道:“在我未有十分把握之前,我是可以忍的,这个夫人请放心,哪怕死,我颜罗王也就是烂命一条,当不得一回事的。”

  兰容伸手掩住他的嘴,怨道:“不准这么说,谁的命不珍贵?”

  颜罗王感激地看著她,许久才道:“夫人,你若没有别的事要我帮忙,我还是先走了。留在你这里久了,我心里觉得慌,这不是我该久留的地方,虽然我知道夫人很疼我。”

  兰容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道:“好吧,你出去吧!记住,我虽然不管老爷的事,但你不要跟著他胡闹,他越老越像个小孩子了。”

  颜罗王道:“夫人,我会记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