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事都是来得很突然,谁也不能预测生命,然而生命却在时间里演变著。

  颜罗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往外跑了,除了砍柴,他只是陪著他的三娘,兰容也没有要他来听她肚里的孩子的语言,红珠许多时候都依靠著颜罗王,她对于颜罗王的胸膛依赖,超出了常人的思维,也许她曾经期待得到的一个男人的爱护,在她懵懂的今日终于得到了,只是这个并不能称为男人的大孩子,曾一度以儿子的角色存在于她的生命。

  在她的一生中,她不曾得到任何爱情,哪怕是男人的一些真实的爱护,她也是不曾得到的,当年她唯一的男人罗刚,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泄欲的工具或是生养的工具,她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只是得到作为女人的一些感觉和一点欢乐。一种真实的爱怜和保护的欲望,她却在这个由她和另一个女人奶大的孩子的怀中得到,可惜的是,她并不能清楚这一点,如果她突然从混乱中清醒过来,也许会把这些忘掉,或者是不敢接爱这种错与对无言都的感情。

  颜罗王蹲在地上,抡著斧头劈柴,对于他手中的斧头,他总是能萌生一种感情,仿佛这斧头就是他的生命的一部分,在没人的时候,他也会学著那武人抡起斧头偷偷地来一两下,天真地以为,如此他就能创出绝世的武功,只是他知道这不大可能,即使盘古也只是一个传说,盘古的开天劈地之斧,可能比他现在手中拿著的这把斧头还要钝些——至少那时盘古用的可能是石斧,而他颜罗王总算用上了铁斧,他想,石头再硬也没有铁的来得锋利。

  红珠盯著地上劈柴的颜罗王,眼楮也不眨一下。她在春风扬万里时就已经脑子不清了,但有时也会突然清醒,只是後来一想到罗芙,脑中便又一片混乱。去神灵庵还神那时,她是略微清醒的,所以当她看见玉娘的血的时候,惊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後,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颜罗王擦了擦汗,扭脸看向红珠,咧嘴一笑,黑亮的眼楮如同黑夜里眨动的明星。

  坐在床上凝视著他的红珠,看到他的黑脸呈现的这一笑,以及他那在她记忆里永远明闪著的黑眼,娇躯颤抖,眼中的迷茫之色转变成清澈的惊讶之色,在颜罗王回首再度抡起斧头的时候,她突然道:“玉儿?你是玉儿?”

  颜罗王心头剧震,抡起的斧头从他的手中掉落下来,他扭脸过来不敢置信地看著床上同样惊诧的红珠,忽然站起身扑到红珠身上,喊道:“三娘,你认得我了?你认得玉儿了!三娘,你好了,你终于好了!”

  红珠双手突然往颜罗王的胸膛使劲地推,痛苦地道:“不,你不是玉儿,玉儿没有你这麽高的,你不是!”

  颜罗王没有让她推开,她的力气还是小,不足以推开颜罗王,他抱得她更紧,道:“三娘,我是的,玉儿已经长高了,你看我的脸,还很黑的,眼楮,哦,眼楮没变多少,三娘,你看我的眼楮!”他把脸晃到红珠面前,那一张脸虽变了些许,但依稀有著几年前的模样。

  红珠看著面前这张脸,是的,这一张脸的确是她所熟悉的,哪怕这张脸变了,他的肤色也变多少,最是那一双黑亮的眼楮更是一成也没变,面前这个大男孩,真的是她一手抚养大的颜罗玉,是被她遗弃了的儿子——颜罗玉。

  红珠的手颤抖地抚摸著颜罗王的脸庞,眼中的泪渐渐弥漫、成形,从而滚动著溢出来,那麽的晶莹!她道:“你是玉儿?”

  颜罗王点点头,道:“三娘,我是的,我是你们的黑玉儿。”

  “不,你是地狱来的魔鬼,你害我没有了芙儿,我不要再见你,你走,走!”红珠的双手又开始推著颜罗王,在她复苏的记忆里,她记起了颜罗王给她们所带来的灾难。她对颜罗王的感情,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她在刚开始时,因为初见的喜悦使她一直深埋在心中的爱表现了出来,可是当这种突来的惊喜和爱失去了最初的震憾之时,她心中一直怀著的恨也跟著爆发,她恨面前这个她亲手抚养大的孩子,是他,令她家破人亡的。

  颜罗王傻了,抱著她久久无言,任由她捶打著他的胸膛,他忽略了一件事:三娘恨他!

  颜罗王站离了她,双手无力地下垂,低首道:“三娘,我知道是玉儿对不起你们。”

  红珠抬首瞪著颜罗王,他长高了许多,现在是比她高了,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脸上的沧桑感很浓,也同时给人一种成熟感,他的身架也像个男人,且比一般的男人要粗犷,腿却给人一种修长的感觉,黝黑的肤色显示其作为一个年青男人特有的健康与活力。

  红珠道:“我这是在哪里?”

  颜罗王道:“我们这里是扬州的府台的大宅,三娘,你能告诉玉儿到底发生了什麽吗?”

  红珠道:“你二娘和紫玫呢?”

  颜罗王道:“我不知道,他们只救回了三娘,他们说,他们遇见你们的时候,并不见有二娘和紫玫。”

  红珠愣了,忽然掩脸哭泣,颜罗王不自觉地又走到她面前,道:“三娘,你别哭,玉儿以後会找到二娘和姐姐的。”

  红珠哭喊道:“都是你害的,你二娘一定是不在人世了,我亲眼看见玉姐流血,剑从她的背刺穿过去了。”

  “是谁?”颜罗王跪倒在床前,双拳击在床板,同时吼叫道。

  红珠一惊,看著他,眼中露出些怯意。

  颜罗王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缓了缓情绪,柔声道:“对不起三娘,玉儿吓著你了,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的剑刺穿了我的二娘。”

  红珠哽咽道:“是一个肥肥矮矮的中年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那时的事我不大记得清楚。”

  颜罗王咬牙道:“肥龙,你这猪,总有一天我会放干你的血!”

  红珠吃惊地看著跪在她面前的这个大男孩,不,应该说是一个男人,她料不到这个曾经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会变成这麽一个令她心生畏惧的人。这不像以前的颜罗玉,记得那时的他,每和他的两个姐姐打架时都是哭著跑回来要她抚慰的,可是自从萧路君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发觉他变了许多,最初是不爱说话,後来渐渐地开朗了,也就与他的两姐姐又玩又闹,然而她却从来没见过他哭了。他爱哭的那时候,她以为他长大了也是个懦弱的男人,可是他竟不哭了,她又觉得这个孩子以後会变得坚强。她怎麽也无法想到,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却能令她心生恐惧。或许是她天性柔弱,也或许是面前这个大男孩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魄力令她震惊:他竟然可以在这麽痛苦的时候,把眼泪藏得那麽深!

  从他颈项爆起的青筋和他那快要爆裂的眼珠,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怒火,而这怒火就是他爱的表明。为什麽他还会这麽地深爱她们?难道他一点也不恨她们把他赶出家门?但是,她恨他!

  红珠道:“我来这里多久了?”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有时候迷糊起来就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颜罗王道:“三娘来了有五六天了。”

  红珠急忙下床,道:“我要回去了,这不是我的家,我也不想见到你。”

  颜罗王拦住她,道:“三娘,你回哪里?春风扬万里又没人照顾你,二娘和紫玫都不见了,那里只剩下罗薇,我不放心你回去。”

  红珠道:“那是我的家,我当然要回去。”

  颜罗王道:“三娘,你错了,那曾经的确是你的家,现在却不是了,不管你多恨玉儿,也请你留在这里,玉儿会照顾你的,玉儿在哪里,三娘的家就在哪里。”

  红珠怒道:“你是我什麽人?我要你照顾?”

  颜罗王一愣,痛苦地道:“不管三娘认不认我,玉儿都是三娘的儿子。”

  红珠哭喊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让我走,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在这里,看著你我心就恨。”

  说罢,她避过颜罗王,就待走出门去,颜罗王站起来拦住她,道:“三娘,请你不要走,你在外面没人照顾,玉儿是不准你走的。”

  红珠冷笑道:“你现在长大了,你能了?可是我不要你照顾,你给我让开!”她双手去推身前的颜罗王,欲图出去,颜罗王却挡在门前,怎麽也不肯让她得逞,最後干脆把她抱在怀中,痛声道:“三娘,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红珠被他抱住,又是挣扎又是骂,道:“颜罗玉,你还不放开我?你抱著我干什麽?颜罗玉,我是你三娘,你敢这样对我?”

  颜罗王惊喜地放开她,道:“你终于承认是我三娘了?”

  红珠没料到自己急中出错,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颜罗王喜得再次抱住她,欢叫道:“不,你永远都是我的三娘,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红珠一双手儿推拒著他的胸膛,道:“你放开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三娘面前,玉儿永远都是孩子!”顿了一下,忽然又道:“三娘,只要你答应不走,玉儿就放开你,不然玉儿就抱著你不放!”

  红珠没有商量的余地,道:“不,我一定要走,我恨你,不想见到你!对著你,我会想起许多痛苦的事,我会更恨你!”

  颜罗王抱著她无言,沉默了一阵,才道:“我知道三娘恨玉儿,讨厌看见玉儿,可是我更知道三娘离开了玉儿就没人照顾她了。三娘,你可以不走的,我让夫人替你安排一个房间,你好了,也该有个自己的房间,夫人是个很好的人,他一定会帮我的。三娘,你有了房间,这府里又这麽大,你就很少见得到我了,只要我知道你在这里,有人照顾著,没出什麽事,玉儿就心安了。这是玉儿对三娘的唯一妥协,玉儿只能做到这样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回春风杨万里的。”

  红珠伏在他的胸口,道:“好吧。”

  颜罗王道:“三娘答应了?”

  “嗯!”红珠轻应了一声。

  “那玉儿先扶三娘到床上坐著,我这就去请夫人埙uㄐI”颜罗王把红珠扶到床上,转身开门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了,里面的红珠急道:“你洛u欢磊F?”

  颜罗王在外面笑道:“我怕三娘趁我不在的时候逃走了。”

  里面的红珠不出声了,她的确有这意思,是想骗颜罗王离开後,她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可是她料不到颜罗王也有这层担心,也只好坐在床上等了。这孩子虽然做得过份些,然而也是洛uo著想,她恨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颜罗王兴冲冲地跑往兰容的寝室,她可不管红珠恨不恨他,只要能够把她留下来,他就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对于一个失去女儿——且她又觉得是他令她失去女儿——的母亲来说,恨是不可能没有的,要恨就恨吧,他想,只要能够照顾三娘,即使她天天骂他打他,他也心甘情愿。

  兰容想不到颜罗王会来找她,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过了,她对颜罗王道:“罗王,你是来听孩子说话的?”

  颜罗王尴尬地干咳一声,道:“夫人,我是想来请你帮我一个忙的?”

  兰容有些失望,但还是微笑著道:“说吧。”

  颜罗王把事情陈述了一遍,兰容听了,笑道:“我还以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这麽一点小芝麻!罗王,这里有的是房子,我叫人给你娘安排一间就行了。”

  “谢谢夫人!”颜罗王刚想走,兰容又把他叫住,道:“罗王,你说你三娘不愿意在这里,如果她单独住一间,她走了你也不知道。”

  颜罗王被她一说,刚才的高兴劲儿也没了:的确是有兰容说的可能的。

  兰容叹道:“你三娘还恨你?”

  颜罗王道:“是的,除非我能找回四姐和三姐,不然她都会恨我!”

  兰容道:“罗王,让我去和她谈谈吧,也许她就不会走了。”

  颜罗王看了兰容好一会,见她对他盈盈一笑,只听她道:“相信我!”

  颜罗王点点头,跟随著她回到柴房前,把锁打开,兰容道:“罗王,你先到别处去一会,别在门外偷听哦,我是能够知道你的,别忘了上次你在我房外偷听我和李丞相说话的事,我和你三娘说完再叫你。”

  颜罗王少见的脸红,道:“夫人,那次我不是故意的。”

  兰容道:“别解释,我不要听。”

  “唔。”颜罗王转身走出很远,才回头看著那间熟悉的柴房,兰容已经进去柴房里了,他不知她要和他的三娘说些什麽?

  红珠看见进来的是个美妇,惊奇地问道:“请问你是谁?”

  兰容坐到她身旁,笑道:“我叫兰容,是这府里的主人。”

  红珠道:“你就是玉儿说得夫人?”

  兰容道:“嗯,是的,你想离开这里是吧?”

  红珠道:“不知夫人能否行个方便?”

  兰容笑道:“我并不想阻止你,不过,在你离开之前,可否先听我说几句话?”

  红珠点点头,眼楮望著兰容。

  兰容道:“你是不是很恨颜罗王?”

  红珠疑惑道:“颜罗王?”

  兰容失笑道:“忘了你不知道他改名的事,他说他以前叫颜罗玉的,也就是你的养子,你很恨他是吧?”

  红珠道:“也许不单纯是恨,但我的确恨他,他使得我家破人亡,我最心爱的女儿也早在几年前失踪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兰容叹道:“你们的事,颜罗王和我提过,所以我还是有点了解的,其实那道士纯粹是一片胡言,他来到这里也没给我们带来什麽灾难,只是所发生在你们身边的事又和那道士说的很一致,这就有问题了,我想问题不是出在颜罗王身上,而是出在那个道士身上,也许这整件事都是密谋好了的,虽然并不知道是谁在害你们,但可以肯定其中必有原因。颜罗王只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除了这一点,他什麽也不是,更不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红珠陷入沉思。

  兰容继续道:“其实颜罗王离开你们之後,一直过著流浪的生活,每天都是饱一餐饥一餐的,睡也没个地方,他告诉我,他出来後又偷又抢又骗还乞讨,而干这种事,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他也被打过不知多少次了,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恨你们,他认为你们赶他走是应该的,他只想著他走了,你们可以消灾解难。事实证明不是如此,也证明了那道士所以说的谁和他接触谁就有难的说法是错的。我是在一年前遇见他的,那时他被人从胸口上削了一剑,几乎断气了,我刚好路过,所以就救了他,从此他就在这里帮著砍柴。他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们,说你们是世界对他最好的人,每次提起你们的时候,他的脸都有种幸福的光彩,让我知道曾经你们真的给过他很美好的回忆。他平常都是笑著的,除了这种表情,他的脸上几乎没有别的表情,这是一种虚假的表象,我想是他出来後为了在这世间生存而形成的一种习惯,只有当他说起你们时,他的表情才会变化不断,因为那时的他,用了他的真心。”

  红珠的脸上流淌著泪,她哭道:“玉儿,真的是这麽过的?他的胸口被削了一剑也是真的?”

  兰容被她的情绪感染,眼也有些红了,道:“他胸口上还有一道疤痕,你以後自己看。”

  红珠道:“当初我虽恨他,但也不想赶他走,只是,只是他的大姐要毒死他,我只好、只好——”

  兰容把手帕递给她,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疼他,你也没有白疼他。你来到这里之後,他就一直照顾著你,喂你吃,替你洗澡,各种你无法自理的事,他都帮你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红珠拿著手帕擦眼泪的手忽然停止,惊问道:“什麽?你说玉儿替我洗澡?”

  兰容失笑道:“怕什麽?儿子帮病了的母亲洗澡不是很应该吗?”

  红珠道:“可他不是我亲生儿子,还有,他已经长大了,人家又——”

  兰容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又这麽年轻漂亮?”

  红珠垂首细声道:“不是。”

  兰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当时谁靠近你,你就惊怕得哭喊,只有他在你身边时你才变得安静,所以他这段时日那里都不去,只在这里陪著你。他以前一砍完柴就往外跑的,在这府里,他并不是一般的下人,别看他只住在柴房里,老爷其实好几次要叫他搬到大房去住的,只是他不想去罢了。这府里,老爷最喜欢的一个人,就是他,因为他能够令老爷开心。”

  经兰容如此一说,红珠渐渐地记清一些事。虽然她在那段时日的记忆模糊,然而这就如同人们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後有人记得,有人不记得了,但只要接触到一些与所做的梦有关的信息,这消失了的梦又会在记忆里重现,如今的红珠正是如此,她被兰容的话触动了深埋在某一角落的记忆,那记忆就从模糊渐渐地清晰起来,让她想起了这几日来,颜罗王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她对他的依赖。她曾靠著他的胸膛让他喂她吃,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著他;颜罗王曾四五次在浴桶旁把赤裸的她抱进抱出,她回忆起颜罗王那一双被水泡白了的手在她的身上的每一处揉搓,同时回忆起颜罗王替她著衣时那一双黑亮的眼楮里所闪烁的温柔而炽热的眼神,她曾在他的拥抱里安静地睡,她曾——当她陷入回忆的时候,她的脸开始泛红,娇美的脸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春色。

  兰容凝视著她,道:“你在想什麽?”

  红珠一惊而醒,没有拿手帕的手不自觉地举起来,食指轻碰了一下红脸蛋,道:“不,不想什麽!”

  兰容道:“如果你还要走,我就不阻止你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让你儿子照顾你,我可以帮你安排一间房。”

  红珠深思了一会,道:“玉儿真的不是地狱来的使者?”

  兰容幽幽道:“你如果觉得他是,你可以继续恨他,只是别让他担心,我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然而你可以想想,不管你多恨他,他对你,却只有爱!话说到此,我要走了,他还在外面等我!”

  红珠抬脸道:“他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说话?”

  兰容道:“这个放心,他离这房挺远的,不会听到,他现在应该是蹲著像拉屎的那个臭样。”

  红珠淡然一笑,道:“你不用替我重新安排房间了,我就在这里住,我想试著重新接受他,毕竟,如果我能忘记恨,或许他还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哦?我倒不这麽觉得,不过,你真是个好母亲!”她朝红珠神秘地一笑,转身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