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罗王到达木兰居之时,木兰居的大典已经宣告结束──他被群追的时间太长,所以错过了。

  从春风扬万里到这里,他本想直闯木兰居,可是他的那种不良习惯总是在坏事,他这辈子也许最恨自己的好色,可他又不得不好色,偏偏色是好了,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色”的本事,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是待宰的童子鸡──他觉得自己是绝对的处男,也是天下最好色的处男,干他娘的路照照。

  木兰居位于扬州城的东面,建筑是一种木式的复古风格,不见辉煌,却见幽雅。和很多大户一样,木兰居占地宽广,约十亩之地,里面分许多小庄院及幽园静湖。

  颜罗王被门仆挡在门外,极大原因是他太招眼了,本来他把红头发染成黑色,是为了低调一些的,可偏偏爱裸露他那特别的胸膛,守门人一看他衣衫不整,便把他拦截住了,一问却知道他没有请帖,也没有什么名号,更不是武林名门,守门人便拒绝让他进入木兰居的大门。

  颜罗王笑嘻嘻地请求,不停地拍守门人的马屁,说什么英雄了得、英俊潇洒,说得守门的武士心花开开,可职责在身,还是不能放颜罗王和紫玉夫进入,颜罗王无奈,退离一旁。

  紫玉夫建议道:“我们偷进去吧!这围墙也不是很高,随便一跃就过去了。”

  颜罗王却道:“很多时候我可以偷偷进去,就是入兰心的门,我要堂堂正正从她的大门进入,然后堂堂正正的面对她,因为是她欠我的,不是我欠她的,只有她不敢面对我,没有我颜罗王不敢面对她。”

  紫玉夫眼瞪瞪地看着颜罗王,他有些糊涂了,刚才的颜罗王还低声下气像个狗熊似的求那些低下的守门人,此刻却换了一副英雄气概,他实在搞不懂颜罗王的个性,一会儿说话哄得人家喜欢,一会儿却又沉默寡言。

  颜罗王的神色忽然一变,掠过紫玉夫背后的眼神略见慌张,只见他急忙躲到一边人群里,紫玉夫跟了过去,问道:“什么事?”

  却见颜罗王注视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那马车缓缓地从木兰居里辗出来,紫玉夫又问道:“马车里是什么人?你认识?”

  颜罗王不答,他只是注视着那马车,而恰在此时,那马车的窗格的帘子忽然大开,颜罗王大惊,欲掉头走的时候,却看见了兰容的忧怨的艳容,从兰容的口中呼出一句“咦”,颜罗王转身就逃,背后传来兰容的话,“罗王,你要进木兰居?”

  颜罗王停住了身影,紫玉夫道:“怎么了?”

  刚才兰容用的乃是传音,只有颜罗王能够听到,因此紫玉夫对于颜罗王的奇怪举动极为不解,颜罗王道:“她叫我。”

  “谁叫你?是她吗?那香车上的美妇?”

  “嗯。”颜罗王无奈地道,他转身走向停了下来的马车。

  阿田也看见了他,惊得眼儿圆嘴儿大的,好久才道:“颜、颜罗王,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扬州?”

  颜罗王笑着施了礼,道:“来看看夫人的。”

  马车传来兰容的声音道:“罗王,上来吧!”

  颜罗王上了马车,进入车厢,看见里面除了兰容,还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儿已经在兰容怀里睡着了,脸依着兰容。

  颜罗王看不见清楚孩子的脸,但他能够猜测这就是兰容的小女儿,他笑道:“罗王向夫人和小姐问好。”

  兰容不答,她那双满含怨幽的眼睛凝视颜罗王,而颜罗王却发觉兰容变了,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他以前所认知的兰容是高贵大方的,不知何时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忧怨?

  “夫人……”颜罗王又一声轻唤。

  兰容娇体微震,收回她的怨忧的眼神,道:“你为何还要回来?”

  颜罗王又开始笑。

  兰容立即道:“在我面前,不要给我,你的虚假的笑,我并不需要你对我笑。”

  颜罗王敛住笑,换了一副认真的神色,道:“扬州城里,有我太多的牵挂。”

  兰容的脸忽然微红,这种神情颜罗王很熟悉,以前兰容每提起她肚里的孩子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神情。那个时候,他还是刘府台的好跟班,而此刻,他却是与刘府台有着深不可解的仇恨的,只是,不管他和刘贤达之间有着什么,兰容对他颜罗王,都是恩盖一生的。

  “你牵挂着我吗?”兰容垂首轻言,她的手儿抚着她怀里的女儿的发丝。

  颜罗王随着她的手看去,道:“夫人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会说话了吗?她有没有告黑脸的状?”

  颜罗王巧妙地转移话题,兰容嗔怨地看了他一眼,道:“告你什么状?”

  “就是当初我老压着她娘的肚皮……”颜罗王顿住了,像以往一样,他还是习惯在兰容的面前说错话,而每次错,都带着很浓的调情的味道,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似乎每与兰容在一起,都会说出让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的话的。

  然而像以往一样,兰容却不生气,她笑道:“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唉,她会说话了,会喊爹,也会摇摇晃晃地走哩,她生得很漂亮,你要不要抱抱?”

  颜罗王慌忙道:“我哪有资格抱小姐?”

  兰容眼睛射着慑人神芒,忽又敛去,幽幽一叹,道:“你是最有资格抱她的,能够得到你的一抱,也许是她今生最大的福份了。可怜的孩子,连亲生爹都不愿抱她哩!”

  颜罗王道:“老爷不抱小姐吗?”

  兰容嗔道:“他喜欢得不得了,哪天不抱着四处招摇的?”

  “那……那你为何说她的爹不愿抱她?”

  兰容一愣,叹道:“唉,跟你说不明白,你现在不抱就罢了,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我知道你这趟回来可能是报仇的,但是,你要害谁,也不要害她才好,知道么?”

  颜罗王断然道:“我绝不会伤害夫人和小姐的,我的命是夫人给的,如果夫人要,我便可以给夫人,颜罗王在这点上还是真的。”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两年不见,你长高了很多,比福生还高了,长得这般结实壮硕,一样的黑着,但也一样的好看,可是,你胸膛怎么多了灵色教的印记?”

  颜罗王惊道:“夫人知道?”

  兰容伸手抚摸着颜罗王胸膛上的印记,道:“灵色教与我们五行花主几世为仇,我身为上一代木兰花主,哪能不知道的?这是灵色教的教主印记,只有灵色教的教主拥有这个奇怪的符号,你这般裸露着,是极为不妥的。虽然世间很少人知道这些,可是,五行花主都清楚这一点的。我刚刚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兰心,以后你要见到五行花主,还是莫要让她们看到你的胸膛,因为她们是你的天敌。这些事情,在上一代,有了改变,上代花主中,土灵花主和火焰花主深爱着灵色教的教主路照照,也就是你的师傅。”

  “他不是我的师傅!”颜罗王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曾经的确叫过路照照一声师傅,可是这两年的经历,他实在是不能再把路照照往好处去想了,他恨不得剥路照照的皮、刮路照照的骨。

  他的一声大吼,也把兰容怀里的女儿惊醒了。那可爱小人儿一醒来就哭,白嫩的美丽小脸蛋上那双黑亮可爱的大眼珠瞧着颜罗王,泪水潺潺的。

  兰容一边安慰,一边解开衣扣,仿佛无人似的给女儿喂起了奶。颜罗王看见那一双爆胀的巨乳,老毛病又开始发作,眼睛射出色光,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摸兰容的乳房。

  他极力控制着,双手抖个不止,他背转身,道:“夫人,我下车去了。”

  “为何这般急?你不是要进木兰居吗?我待会带你进去吧!但你答应我不要闹事,你现在虽然是灵色教的教主,但我看得出你只继承了灵色教世代传承的力量,封印却未解开,路照照曾被我们五行花主合力封住他的力量,也只有我们五行花主能够合力解开,然而你不可能获得五行花主的相助,至少兰心不会帮你的。况且,当年我们战路照照的时候,灵色教的灵色三将没有出现,估计灵色三将背叛了路照照,我猜想现在教主是你,唯一的教众也是你。因此,你别在里面闹事,我、我救不了你的。”

  颜罗王不敢转身,他背对着兰容,道:“夫人,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哦?我也不明白,或者我现在已经不是木兰花主,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所以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让你好有个准备。你,还要见兰心吗?今日是她的好日子,你再恨她,也等过了今日吧!我不希望她在今日让你见血,你敌不过兰心的,她现在可不是两年前的兰心了。五行花主也像灵色教有个传承,新一代花主都会得到上一代花主百分之七十功力的。还有,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们每个人的胸脯上,都有一个相应的印记,木兰花主是兰草印记……”

  兰容没说完,颜罗王的鼻血上冲,两个鼻孔喷出了血,他忙打断兰容的话,道:“夫人,我不进木兰居了,我先走了,过些时候再探望夫人。”

  他掀开一边车帘,瞬间跳下马车,冲入人群里,紫玉夫跟了上去,背后再度传来兰容的传音,“罗王,记得回来看我和女儿,否则我会更恨你的,当初我对你那样,是因为我必须那样,你懂吗?”

  颜罗王不懂这传音之术,却把手中的巨斧高举起来,他不曾回头,但他知道兰容会看得见他高举起来的巨斧,也会明白他的意思:高举起来的斧头,那是他颜罗王对兰容的承诺。

  不管兰容对他做过什么,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恨过兰容,在他的心中,对兰容,只有感恩。

  紫玉夫追上来问道:“为何急急忙忙地跑了?那个妇人是谁?你怎么和她相熟的?她怎么允许你进入她的私厢?你们在里面这么久,到底干什么了?”

  颜罗王擦了擦鼻血,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怎么答你?瞧你男人模样,说起话来像女人一样啰嗦,我和她在里面干什么,又与你何干?你妒忌我吗?”

  “谁、谁妒忌你了?”紫玉夫慌忙道,声调也变了。

  颜罗王道:“你别把我想得太那个,我这人和女人在一起,是最安全的,况且她是我以前的夫人,我的命是她救的,我忍到流鼻血也没碰她,你以为我还会干什么?”

  “什么你最安全?你这人最好色,见了女人,不分货色,都可以乱摸乱捏的,你还敢说你安全?”紫玉夫怒道。

  颜罗王笑道:“公子哥,别说粗话哦!”

  “你、你、你……”紫玉夫被颜罗王激得气不顺,顿了一会,才继续道:“你刚才说那妇人救过你的命?”

  颜罗王又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自语道:“夫人还是把我当小男孩一般看待,竟然在我面前给女儿喂奶,差点被她弄得脑门冲血至死。我颜罗王曾经偷看无数次妓女嫖客干那事儿也安然无恙,想不到如今一点免疫能力也没有了,唉。”

  紫玉夫拦在他面前,怒眼瞪他,道:“我在问你话,你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可是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你有听到没有?当时兰心在我胸膛给了我一剑,我横尸街头的,夫人经过,就把我救了。如果这次你听不到,我也不会说第三次了。别拦在我面前,否则我斧头劈前去,把你公子哥劈成两半,哪有做手下的挡在主人面前的?”

  “也就是说,她只是你的恩人,没有其他的关系了?”

  颜罗王道:“有啊!”

  紫玉夫立即又紧张,道:“什么关系?”

  颜罗王撇撇嘴,道:“像你我一样的关系。”

  “我和你的关系?”紫玉夫疑惑了,蓦然想起了什么,叫道:“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颜罗王舔舔手指上的血,道:“主仆关系。”

  紫玉夫松了一口气,也没反驳颜罗王,却问道:“现在不入木兰居了,你要去哪里?”

  “会宾楼。”

  “什么地方?”

  “你公子哥喜欢的地方。”

  紫玉夫不满地道:“到底是什么地方?”

  颜罗王笑了起来,在紫玉夫耳边道:“扬州城最大的妓院。”

  紫玉夫听得目瞪口呆的。

  颜罗王道:“你在幻想什么?是不是一听就来火了?公子哥,外表看起来虽然正经,心底却色欲满腔哦!”

  紫玉夫跺跺脚,变调道:“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

  颜罗王不以为然,道:“你不去也好,省得老拖我后腿。我被夫人弄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能在大街上再胡来,只能去会宾楼了,那地方我可熟着哩!”

  紫玉夫听得无言,颜罗王一句“那地方我可熟着哩”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料不到颜罗王是个经常出入妓院的男人。虽然颜罗王在妓院出生,且发誓要开一间天下第一的妓院,但也不必经常出入妓院吧?他怎么能够知道,当初颜罗王出入会宾楼,只是为了替刘府台看风把水通风报讯的呢?

  当紫玉夫从沉思中醒来,已经不见了颜罗王的身影了,他喃喃自语道:“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以后就不管你了,你真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