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凌思静说要出去一下,就别了红珠母子。红珠在自己的房里还是轻轻的哭泣,颜罗王则到宅屋后背的小菜地上忙碌了。这些菜原来是他种的,后来他已经不打理了,红珠和凌思静在家打理得挺好的,只是他还想继续把剩下的空地开垦出来—以前只开垦左边荒草地。

  晌午时分,门外走来六个男人,每个男人的手中拿着一根臂粗的木棍,其中之一赫然就是以前被颜罗王揍得半死的光棍。

  两个月的光景,那个光棍似乎把伤养好了,此时正带人来寻仇,而屋里的红珠只顾独自流泪,一时未发觉他们的进来,待她发觉时,光棍已经领着五个弟兄进入屋里,她张嘴惊叫,颜罗王在屋背听到红珠的声息,扛着锄头就赶了过来,却见光棍扯着红珠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放开我娘!”颜罗王怒吼。

  光棍嚣张地道:“上次被你袭击,才让你这黑鬼得逞,如今你以为老子怕你吗?”

  “放开我娘!”

  颜罗王扛着锄头走过来,光棍心跳加速,虽说此刻他们人多,且每个人都拿着武器,然而对于扛着锄头的颜罗王,他还是遴免不了恐惧,恨自己当初不买几把大刀过来,可是他人虽然烂,这次来只是想报仇并且把红珠奸淫了,倒真不敢杀人,所以只取了木棍,仗着人多,他以为就能把颜罗王吓倒了。

  红珠哭叫着,“玉儿,你不要过来了,三娘不要紧的!”

  “黑鬼,你若再前进,我就杀了你娘!”光棍扯红珠的头发,阴笑道:“我只要把她的头随便一拧,她的脖子就会立即断掉,你信不信?”

  此时,左邻右舍一些人过来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堆满在篱笆周围,却无人过来帮助他们母子。

  颜罗王不敢继续踏前,光棍又得意地道:“敢招惹我黄四儿,你娘的没被操过,我今日就要在你的面前、在大家的面前操你娘,我操完了,还叫我的弟兄一起来操,然后把你打残,方消我心头之恨!”

  悲愤过度的颜罗王,竟然在此时露出了笑容。

  黄四儿心头一凉,喝道:“黑鬼,把你的锄头丢掉。”

  “铛!”

  颜罗王丢掉锄头,黄四儿狂笑道:“弟兄们,替我揍扁他!我要先操烂这婆姨,你们一边揍他,我一边操这婆姨的烂洞,这般才叫爽,哈哈!”

  黄四儿说罢,那五个男人举棍就朝颜罗王攻过来,颜罗王就要与他们厮打,黄四儿一拳就击在红珠的小腹,红珠痛得直不起腰。

  黄四儿叫道:“黑鬼,你若还手,我打死你娘!”

  颜罗王突然停止所有的动作,五根木棍重击在他的身上,他一动也未动,双眼紧紧地盯着黄四儿,那黄四儿正得意,要撕扯红珠的衣服,撕掉了半边胸衣,红珠挣扎着不让他得逞,他就发狠地抓住红珠的头发,扇了红珠几个耳光,红珠软倒在地,黄四儿提起脚就对地上的红珠大脚踢,红珠忍着不叫一声痛——她是不想让颜罗王听到她的痛苦。

  颜罗王怒吼一声,一头撞在挡在面前的男人的胸膛上,把那人撞飞半空中,他则急奔几步,跑到黄四儿面前,一拳把黄四儿打退。

  他抱起地上的红珠,喊道:“三娘、三娘——”

  正在此时,几根木棍砸打在他的天灵,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黄四儿喝喊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把他往死里打!”

  颜罗王头破血流,被乱棍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可他抱着红珠,用他的身体把红珠保护着,不叫那些落棍打在红珠娇弱的身体上——他颜罗王强壮着,不俱打!

  黄四儿得意的笑声和红珠撕天裂地的哭声响遍全场,颜罗王被打得有些迷昏了,根本听不到这些声息。

  黄四儿已经不再使棍,而是拿脚去踢颜罗王,把脚踩在颜罗王的头上,狠声道:“黑鬼,我看你有多狠!老子比你更狠,看你能够撑到什么时侯?黑鬼,你叫一声痛,你他妈的不叫一声,老子打死你都不爽,向老子求饶吧!老子干烂你娘的洞,就放过你们母子!”

  旁观的许多妇女都流出了眼泪,一些小孩子还大叫道:“爸爸,快去打那些坏人!”

  男人们很愤怒,但无人出头,大家都不敢帮忙,一个白发的阿婆流着泪对身旁的中年男人道:“儿子,你去帮忙。”

  那男人道:“娘,这黑家伙也挺可恨的。”

  “可他爱他母亲,我也是母亲的,你就没个良心吗?你不去,我自己去!拼了老命,也不能叫他们母子在我面前受这种罪,多好的孩子,我怎就没生个这样的儿子啊?”老人颤着身体要去帮忙。

  与此同时,一群妇女高喝道:“打死这些畜生!”

  妇女们要冲进去,男人们跳踏过篱笆,那六人见此情势,拨腿欲逃,却已经被人扭扯住,上百人出手,那六人岂能活?在呐喊声与痛叫声中,六人就急急地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愤怒过后,居民们才知道害怕:打死了人,该怎么办?

  可是,这人到底是谁打死的?

  也终于没有人知道,反正阿婆有出手、阿公也出手、妇女也出手,连小孩子都出手了,你一拳我一脚的,就叫这些人没命,众人心慌意乱的,正在此时,那孟风又过来了,原来是有人看不过去,早早跑去报案—孟风看到此情形,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六人,都是本地的恶棍地痞,他于是开始问,了解了情况,知道事情的始末,就以找不到凶手为理由,当场结了这案,然后叫官差把六具尸体拖走,“把地上的垃圾拖回去喂狗,一群烂人,早该死了。”

  他看看地上抱着颜罗王哭的红珠,心中一紧,“这次看来又要被花主责骂了,唉,那黑小子其实蛮带种的。”

  孟风等人离去后,居民们也散了,那个首先出言相帮的阿婆走到他们母子身旁,道:“孩子,以后常来奶奶家走走,这世界,不是一个人就能够活下去的,有时侯也需要别人的帮忙,虽然你看起来很可恨,可你真是个好孩子。”

  阿婆被他的儿子扶持着离去,小宅院里就剩下颜罗王和红珠了,宅院周围的篱笆已经烂塌,颜罗王全身伤痛,脑壳上还流着血,觉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也无力站起来,红珠只是抱着他哭,也不懂得给他止血。

  凌思静忽然回来了,见此情形,拨腿就奔跑过来—她之前并未知此事,孟风没遇到她,也就暂时没向她提,她是直接找上梁亭武要银子的。

  她跑到红珠身旁,跪了下来,眼泪就落了下来,看着满身是伤的颜罗王,放下手中的包袱,抓着红珠的肩膀,哑咽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红珠只顾哭,一时也无法给凌思静解释,此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给凌思静递上一瓶药酒和一瓶止血药。

  凌思静把止血药粉洒于颜罗王的头上,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布下来,包扎了颜罗王的头,然后对红珠道:“娘,先把哥哥抬到床上吧!”

  两女把颜罗王抬入厅屋的颜罗王的床上,凌思静就把颜罗王身上的衣服脱了,看了颜罗王胸膛上的图腾和剑痕,心下一酸,莫名地要流泪。

  颜罗王的棍伤主要在背上,她把颜罗王翻转过来,那背上、手上满是伤,她柔嫩的手在他身上一抚,没有发觉骨折类的伤势,心下略安,把药酒倒在他背上,擦拭起来,红珠也相帮着。

  擦完了背,要擦他的腿上之伤,凌思静捏到他的裤头,嫩脸一红,红珠就道:“思静,让娘来吧!娘不怕看他,你出去一会。”

  凌思静默然地走出去,顺手关了门。

  红珠把颜罗王的裤子褪下,然后在颜罗王的屁股和腿背上涂了药酒,哭道:“你每次为了三娘,命都不顾了,可知在三娘的心中,你的命比三娘的一切都要珍贵的。”

  颜罗王不回答,他已经昏睡过去了,红珠把他的裤子拉上,开了门,朝在外面背着身的凌思静道:“他睡了,思静,你到我房里来吧!”

  凌思静提起地上的包袱,跟红珠入了左房。

  凌思静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可以跟思静说说今日的事了吗?”

  “唉!”红珠擦了擦眼泪,低语哭诉,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叙述。

  凌思静越听越哭得凄婉,当她听罢,两女都成了泪人儿,凌思静抱着红珠道:“娘,我以后再也不让哥哥给别人欺负了。”

  红珠拭了拭凌思静的刘海,凄笑道:“女人本来是被男人保护的,女人又有什么力量保护男人呢?像你我这般弱的女子,也只有靠男人的保护,你的这个哥哥虽然不是很强大,可他总是尽所有的力量保护我们——我想,如果有一天,你出事了,他也会像保护我一般保护你的,因为他给你买了新衣服。”

  “嗯,我知道。娘,你瞧瞧!”

  凌思静把包袱打开,红珠看见里面满包的白花花的银子,惊得目瞪口呆,她道:“思静,你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凌思静道:“娘,这个你别管,以后我还能在这里继续住吗?这些钱,是我交的住宿费用,我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可是我知道娘想赶我走了。”

  “谁也不会赶你走的。”红珠叹息,“只是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

  凌思静道:“娘,这些银子是干净的,也是思静的,你不要怀疑。”

  红珠凝视凌思静,幽然道:“思静,我现在有点怀疑你的身世了,这段时日以来,我观察你好久,但一直不说出口,我早就觉得你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凌思静含着泪笑道:“娘,你别管那些啦,反正思静是真的把你当娘的,这可是真的,其他的,以后思静再告诉你好不?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们了,娘你不用担心。”

  红珠抱紧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思静,以后,你嫁给我家玉儿好吗?”

  凌思静娇体一震,绯红着脸填道:“不啦,娘,他是思静的哥哥,思静不嫁他。”

  红珠笑笑,道:“我们去向邻居们说声谢谢吧!”

  “嗯。”

  凌思静应诺。

  两女挨家挨户地去道谢,顺道和居民们聊几句,就这样,到了黄昏时回来,造饭吃过,两女沐浴—以前她们沐浴的时侯,颜罗王都会跑出外面,现在颜罗王躺在里面,凌思静在沐浴时心儿跳个不停,怕颜罗王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沐浴过后,两女各回房睡。

  翌日清晨,两女醒来,颜罗王依然未醒,凌思静察看了颜罗王的身体,发觉并无大碍,就与红珠做早饭。

  刚做好早饭,颜罗王恰巧醒转,从厅屋里走出来时,惊得凌思静两眼发直:颜罗王裸着上身,那头发竟然全红了,像血一样的鲜红。

  红珠道:“玉儿——”

  颜罗王朝红珠一笑,道:“三娘,我出去一下,就回来。我的伤没事,你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是铁打的。”

  说罢,颜罗王就走出去了。

  凌思静看着他消失,才转脸问红珠:“娘,他的头发?”

  红珠却笑道:“好看不?我觉得红头发的他好看极了,他那头发是因为我变红的,我以前没有告诉你,其实他的头发早就红了,只是怕别人看了把他当成怪物,所以才染黑了。”

  凌思静道:“我、从来没见过红头发的人哩,可是,真的很好看。”

  红珠道:“玉儿又长高了一些,高大的身材配上那头红色的头发,披挂在他削铁似的流瘦的脸庞,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他在我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儿子,也是独一无二的男人。思静,我们吃早饭吧!”

  红珠挽了凌思静进斤屋吃饭——这厅屋既是浴室亦是饭厅,而茅厕本就是有的,就在屋后。两女正吃着,忽然那个阿婆走了进来。

  两女昨日拜访过这位阿婆,知道别人都叫她为“英婆婆”,红珠就道:“英婆婆,你来得正好,吃些东西吧!昨日谢谢你了。”

  英婆婆喘着气道:“你们那黑小子是怎么了?一大早的逐家敲门,别人打开门,不管开门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就跪下来向人家磕三个响头的,弄得左邻右舍都无所适从。这冷天气,他还光着上身,而且,那头发,到底是怎么了?”

  红珠听了微微一愣,继而会心一笑,搬来椅子让英婆婆坐了,道:“那是他的感谢方式!”

  “啊?”

  红珠看着颜罗王的空床,道:“我的这个儿子,很多时侯面对别人时都是以他的虚假,他要裸着上身、红着头发去磕拜你们,只是想真心地谢谢你们。英婆婆,我儿子的头发本来就是赤红色的,是不是很好看呢?”

  她说话的时侯,眼泪里含着莹晶的泪。

  红珠后来才察觉,经过这场劫难,颜罗王那颗被世人冷落的心渐渐地复活,在颜罗王深藏的漠然的心灵,对人世有了一丝温情,也因此,他本性的善良渐渐地苏醒——那可以说就是他从春风扬万里出来后沉埋了多年的童真。

  “很好看,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赤色的头发,赤色的灵魂,赤子的心。他就像一块黑铁,一旦燃烧,就红得可爱。”

  英婆婆也笑了起来,那双老眼笑得眯了,眯成一线的眼睛悄悄地眨出两颗老泪珠——这是一个老人赐给颜罗王的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