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和凌思静从厅屋里出来,红珠道:“思静,你到娘房里来吧!今晚和娘睡。”

  “嗯!”凌思静应了,跟在红珠后面,进了红珠的房。

  两女睡下,红珠问道:“思静,知道娘为何要你过来吗?”

  凌思静道:“因为哥?”

  红珠道:“是的。你叫他为哥哥已经有一年多了,或者没有多少兄妹感情,只是,说实话,我宁愿你一辈子都叫他做哥哥,只做他的妹妹,那样你们都不会伤心,也永远都是兄妹。”

  “为什么?为什么娘要说得这般严肃?思静不喜欢太严肃的。”

  “思静啊!你还小,不懂生活,也不懂男人。你说你不喜欢严肃,可你为何要给玉儿出那么严肃的问题呢?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可是玉儿说他觉得累,我以前从来没听过他说累的,即使他流浪时为贼为乞丐,保护娘的时侯把命也赌上了,可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也不曾说过一次累,但今晚他说了。思静,可以告诉娘,你到底要他做什么吗?”

  “我、我、我——”凌思静“我”了很久,还是不能够说出来。

  红珠又道:“思静,说吧!娘不会怪你的,娘把你当成女儿,希望你也真的把我当娘。”

  凌思静急了,道:“娘,我是真心的,真心的把你当娘哩,你不要怀疑思静好吗?思静是有些东西瞒着娘,可思静真的是从十岁开始便没有了娘,你是思静现在的娘,思静有了你,很开心哩!”

  “那你就把一切告诉娘吧!啊?”

  “嗯,好的!”凌思静翻身趴在红珠身上,在红珠的耳边轻轻地诉说着刚才与颜罗王发生的事情,把一切说了,凌思静还加了一句,“娘,其实我刚开始并不喜欢哥哥,可是,不知为何,后来总想着他的,思静喜欢娘,也喜欢哥哥,都真心喜欢。”

  红珠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娘知道思静是个好女孩,又漂亮又纯洁,像传说里的月精灵一样可爱,所以不希望看到思静痛苦伤心,思静应该找一个比你哥更好的男孩结婚,你哥他配不上你。”

  “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说?是不是你不喜欢思静了?”凌思静急得要哭了,那玉体在红珠的肉体上缠磨。

  红珠叹道:“娘喜欢你,所以才怕你受到伤害。”

  凌思静不解地道:“哥怎么会伤害我?”

  “思静,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许多关于玉儿的事情。现在再跟你说一些,即使是重复了,你也听听,你总会理解的。你哥以前的生活,是被撕成一片片的,且都是一些无奈的碎片;他的记忆也是一种碎片,关于欢乐的,关于痛苦的,爱的、仇的、恨的,都有。”

  “你也知道他经常跑来和娘睡,你以为他只是想要轻薄娘吗?或者轻薄也有,只是更多的是想从娘的怀抱寻找一些温馨,寻找他童年时的欢乐的记忆。他小时侯,就是经常在娘和他的二娘怀里睡的,后来跟了一个妓女睡,那妓女叫萧娘,是个很好的人儿,她替玉儿挡下致命的一剑,把命送了。玉儿在和她睡的时侯,也常跑来和我们睡,直到他离开妓院流浪的那一年,他都还与我们睡的。现在他很坚强,只是,你可知道,他小的时侯是很脆弱的,是个很需要保护的男孩子,而我们的怀抱,就是他需要的。”

  “娘没读过书,不懂怎么表达。但是,娘清楚,他很多时侯,只是想抱着娘睡觉,就像他小时侯一样。只要在我的怀抱里,他会放下他的虚伪,放下他的冷酷,也放下他多年来痛苦的回忆,从而回到他记忆里的童年,回到娘的怀抱。在这种时侯,他就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一般,就是我们的玉儿。”

  “他在睡梦的时侯,那梦也是被撕成碎片的。他常喊着几个女人的名字,不要想歪了,只因为他所遇到的或者都是女性,他是妓院长大的。在这些名字中,有他的两个姐姐,有他的二娘,还有萧娘,可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另外三个女性的名字,一个叫夫人,这个可能就是救过他命的那个府台夫人,一个是兰心,这我也知道,因为这女孩在他的胸膛上划了一剑,但是,有一个叫李清玉的,娘就不清楚的了,他在梦吃李清玉的名字的时侯,是一种很甜蜜很温柔的感觉。”

  “你瞧见他左右两个臂膊上的咬痕没有?有一个是他的三姐留的,另外一个,我估计就是那个叫李清玉的女孩留的,因为排除了其他的女孩,就只有李清玉这个女孩了。当然,他也常做恶梦,做恶梦的时侯可能就是梦见蜀山九龙了,可他只咬出鹰龙的名字,还加咬着两个字‘疤痕’,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要恨蜀山九龙,应该先恨水龙和毒龙的,因为这两个畜生一个让他喝尿,一个逼他吃屎——我不想说这事了。”

  “思静啊!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娘是想让你知道,他在你之前,有情、也有仇,有恩、也有怨,他的一生也许都会被这些纠缠着,躲不开,也丢不掉。像你这般纯洁的女孩,真的不适合他。他现在是在这里平静的生活,那是因为他每个月发狂的原因,他必须要两年的时间来消化他体内的什么东西。待他好了,他就会出去,听说找到一把斧头,他就会变得很厉害,他也发誓要把娘的亲生女儿找回来,因为有人说娘的亲女儿没死哩!他息是要出去的,他要报仇,也要报恩。”

  “娘不想让他出去的,因为他一出去,娘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够回来。娘担心这些!可娘帮不了他,娘只能给他一个怀抱。这是他从小就拥有的,他在娘的怀里是很安心的,因为能够让他暂时回到那个快乐的童年,能够得到一份安全感。别看他平时很悍,都是他在保护娘的,可娘知道他缺乏一种安全感,总想到娘的怀里寻找。哪怕他怎么变,也有他的痕迹,像他的吻手指,就因为小时侯他习惯了含手指,他小时侯习惯了娘的怀抱,长大了仍然需要的。可是,当他睡着,他的梦就把这份安全撕碎,因为他的梦就像他的生活一般,是被撕碎了的。”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侯把撕碎的梦拼揍起来,可我知道他累了的时侯,需要一份安静、一份温暖和轻松。而娘,也只能给他这些了。他背负着太多的东西,他总会累,可他从来不说。娘也默默地看着他,他要休息的时侯,娘就给他一个怀抱,一个女人的怀抱。思静,你知道吗?一个女人的怀抱,其实对男人来说,就是一切,因为男人有时侯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你给他一个不变的温暖的怀抱,不管他去多远的路,他都会回来的。”

  “玉儿他就需要这样的一个怀抱,可你今日就让他感到累了。他不给你承诺,那是对的,重承诺的男人不会轻易地许诺,那种轻易许诺的男人反而是随时都可以背叛和抛弃女人的。我或许对玉儿有着不该有的感情,只是做为一个母亲,他是我水远的儿子,母爱在我的心里高于其他一切的感情。我希望有女人爱他、照顾他,能够给他一个可靠的、温暖的、安静的怀抱,让他累了的时侯,可以休息一下。但,我不希望女人成为他累的缘由。男人就像云,飘到哪里,或者都会下雨的,可是女人应该像天空,包容着他。作为一个女人,是无奈的,这世界,给女人太多的感情,却给男人太大的天地,而无论多深多浓的感情,一个女人不可能把男人的天地全部的占有。你常说,你爹有着太多的女人,可你有问过你爹最爱的女人是谁吗?这世界就是这般不公平的,女人总要为男人伤心。”

  “像玉儿这种人,或者都会叫女人伤心的。娘以前没爱过男人,也没被一个男人真正地爱过,可娘现在爱他,以一个女人的感情来爱他,也知道他爱娘,只是,娘还是愿意把他当成儿子来爱,这样,就不会太伤心了,也不会让他觉得累。思静,你也把他当成哥哥来爱吧?娘不想叫你伤心,也不愿意让玉儿活得太累。叫玉儿活得太累的女人,无论她是谁,娘都不会让她成为玉儿身边的女人的。”

  红珠说完,凌思静已经哭成泪人儿了,红珠擦拭着她的眼泪,劝道:“思静,把玉儿当作你真正的哥哥好吗?”

  “不,我不!”凌思静哭诉,“我不明白娘的话,可我就是不要!我不会让他再累了,真的,娘你相信思静。”

  红珠叹道:“其实你对玉儿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可你看看这世道,哪个有本事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如果玉儿没本事,或者他一个女人也没有。可他若是个没本事的男人,你还会喜欢他吗?”

  “会,我会的。我会照顾他,不叫别人欺负他。”凌思静发誓道。

  “不管玉儿有没有本事,他都是我的好儿子,他做贼当匪也要养活我的,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虽然我很恨他去做那些事情,可是,我仍然感到很幸福。思静,我知道你和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是否想过这些?”

  凌思静道:“我没想过,可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比在家里的日子快乐很多,娘,这是不是也是幸福?”

  红珠笑道:“是吧!”

  凌思静道:“那娘就别赶思静走,思静要和你们一起过幸福的日子。”

  红珠忽然吻了凌思静的小嘴,凌思静呆愣住了。

  红珠道:“你不吃我跟玉儿的醋吗?”

  凌思静感到自己的脸面很热,她嗔道:“娘,你亲我?”

  红珠娇笑道:“娘就不能亲一下女儿吗?”

  能。”凌思静羞语道。

  “好啦,娘不逗你了,娘喜欢的是男人,刚才只是亲一下自己的女儿,思静,你也亲一下娘吧?”

  凌思静听了,犹豫了一下,伸嘴在红珠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红珠抱着凌思静道:“娘很久没被女儿亲过了,唉,芙儿如果活着,应该也长大了,不知长得什么模样?像不像我呢?”

  凌思静安慰道:“姐姐一定像娘的,像娘一样漂亮、善良。”

  红珠道:“思静,娘要你确定的回答,你真的不愿意只把玉儿当成你哥哥吗?”

  凌思静嘟起嘴儿,道:“才不愿意。”

  “如果他以后会有别的女人呢?”

  凌思静酸酸地道:“思静只知道自己的心是不会变的。”

  红珠会心一笑,道:“思静,别怕啦,我这个儿子脾气怪,还老爱四处摸女人,像个轻薄浪子,不知道的人说他是色狼,知道的人说他是太监,还没到那种四处招女人喜欢的地步,我想除了你这傻孩子,也就没别的女孩喜欢他了,没人跟你抢的。”

  凌思静嗔道:“别的女孩喜欢他也无所谓啦,反正这里很多少女都想嫁给他,思静都习惯了。娘也是睁眼说瞎话,思静不知替他挡了多少桩提亲了。我就怕他喜欢别的女孩,但是,现在看看,他也没喜欢那些女孩。以后就不知道了,娘不是说有个李清玉吗?思静悄悄告诉你哦,其实思静知道兰心和李清玉是谁,兰心差点要了哥的命,这个就不必提了,那个李清玉,我很担心耶,她若要跟我抢的话,我怕抢不过她,若只是哥的一厢情愿,我就放心了,因为她也就瞧不起哥,哥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她的。”

  这次轮到红珠迷糊了,她道:“这李清玉到底是谁啊?”

  凌思静天真地道:“我不告诉你。”

  红珠要来搔凌思静,凌思静也搔红珠,两女厮闹一阵,各自笑得心花怒放的。

  红珠道:“思、思静,以后你就代替娘吧!娘不想让他整天乱来。”

  凌思静道:“我不,以后我不会让他碰我的,我还小,怕哥。娘如果不喜欢,就让他到外面去乱搞,让人追他满街跑吧!反正他怎么搞也是没结果的,这点最让思静放心了,嘻嘻。”

  “娘在他身边,怎么能让他到外面去乱搞?”

  “那娘就多牺牲些了。”凌思静甜甜地笑道。

  红珠忽然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你今晚是在吓玉儿?”

  凌思静道:“不吓吓他,他以后不是乱招惹女人?我从小见到的男人,可都是家里养着一大群女人的,因为他们就像娘所说的很有本事,有权有势更有钱,所以也见惯了。哥虽然没有钱,但他可也不是像娘说的没女孩喜欢的那种人,虽然好像看起来是没有别人白,可是他长得也不丑,满条街的女孩都想嫁给他,他今日非礼了我,我不给他一点下马威,还行吗?”

  红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原来你兔点子挺多的,那什么李清玉一定斗不过你。”

  “娘放心啦,李清玉的身分比我高贵得多,她是瞧也不会瞧哥一眼的,哥另一条臂上的齿印,说不定是被哪个疯婆子咬的。”

  “如果真是李清玉咬的呢?”

  “思静就在她的咬痕上再咬一口,把她留在哥臂上的痕迹咬掉。”

  红珠惊道:“你说真的?”

  “骗娘的,那样哥会很痛的,人家舍不得咬,思静可不像她们那般狠心,咬那么深。”

  红珠放下心来,道:“思静,很晚了,我们睡吧!”

  两女入睡,室内室外一片静寂。而隔壁的颜罗王想到凌思静要的承诺,就难以入眠,他不是不想给凌思静承诺,只是他给不了。以前,他有一个承诺,给了三姐,那也不知算不算一个承诺,三姐也已经不在了,可是他这辈子不想再给任何一个女人承诺—除非三姐复活。

  给出去的,收不回来,也实践不了,徒然给对方一个无望的期待,给自己一个填补不了的伤口。

  生活也就是这般,承诺是一种负担,若自己背不起这种负担,也就不要对谁承诺什么。

  颜罗王不对凌思静承诺,凌思静也不再要求颜罗王的承诺。在以后的日子,凌思静还是甜甜地叫颜罗王一声哥哥。初始,颜罗王有些躲她,后来觉得她似乎恢复从前的样子了,他也就放心了。他以为,凌思静把那件事忘了。可就在这时侯,他对凌思静的色心又起,时常想把凌思静抱到床上去,凌思静都不叫他得逞,但允许他平时的拥抱甚至亲吻,就是不准他脱她的衣服。

  颜罗王与他的三娘自然继续着以前的没结果的游戏。

  时间就在三人平静的、哄闹的、暗涌的生活的缝隙里划过,划过冬、划过春、划过夏、划过秋,又划到另一年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