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罗王起身时,凌思静已经不见了。他跑了出来,红珠正在门前,颜罗王问起凌思静,红珠说走了。颜罗王无言,为何不与他道别一声呢?红珠似乎猜出颜罗王的心事,说思静怕和你道别的时侯会落泪、会舍不得你,所以悄悄离开了,她说不用多久就会回来的然而过了冬,又过了春,凌思静还是没有回来。红珠为此去找孟风,孟风支吾不说,可是对红珠的态度很好—孟风知道红珠与凌思静的关系,凌思静还特意交代平时多照顾他们母子,孟风自然不敢怠慢。
红珠得不到凌思静的消息,只好让孟风传达一句话:颜罗王准备回扬州了。
红珠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她和颜罗王在苏州已经不止两年了,正确的说,是两年半了,可因为没够三年的时间,因此仍然当作两年来计算。在这两年里,颜罗王几次要前往扬州看看,都被红珠劝了下来,如今红珠亦不想劝他了,就让他去吧!
颜罗王当晚打点了一切,就摸入红珠的房里,红珠看见他把头发的颜色变回去了,问他为何,他说要给三娘留下最真实的一面,红珠知道他真的不愿意把她带上,她亦知道,她在他身边不但帮不上忙,或者还会拖累他就像当年害得他钻草龙的裤档、喝水龙的尿、吃毒龙的屎。她不知道颜罗王这趟出去会不会回来,但她愿意一辈子都等着他回来,哪怕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她也会等的。
当颜罗王拥着她在床上时,她道:“真的不等思静了吗?”
颜罗王停止动作,叹道:“三娘,我先前说会回来娶她,可是,我这趟出去,能不能够回来,我都不知道的。她回到这里的时侯,你跟她说,不必等我了,我真的不想让她空等,但是,我希望她能代我照顾好三娘。我知道她并非她所说的是个逃婚的可怜女孩,孟风从她的房里出来后,我就猜到她的身世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我不担心她,我只担心三娘你。”
红珠道:“你也不要担心三娘,你在外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不要欺负善良的人。三娘在这里会过得很好的,这里的街坊和三娘都很要好,只是,三娘以后得每日每夜地担心你了。无论如何,你答应三娘,别总是把命赌上好吗?人的命都贵重的,可你有时侯,把你的命看得太轻了。那个时侯,你想想三娘—你的命,是三娘最珍爱的,你给三娘留着好不好?”
“嗯,给三娘留着,都给三娘留着。”颜罗王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流泪了,发誓永不再哭的他,总有些时侯还是免不了流泪。
哭声是一种形式,可以控制;眼泪出自真心,心之所至,泪之所出。
红珠亦哑咽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颜罗王突然道:“三娘,我想问一下我的亲娘葬在哪里,我想去跪拜她。玉儿这辈子还没见过我亲娘,也不知道她的坟在哪里,我这次回去想给她磕个头,让她在地下得到安急。玉儿好想给她磕个头哩,可玉儿出世后她就走了,她或者连玉儿的一声哭也没听到的。玉儿想在她的坟前,哭一声给她听听,无论她离玉儿多远,她总能听到玉儿的哭声的。三娘!”
红珠就哭了,她道:“三娘——不知道你娘的坟墓,清楚你亲娘的坟墓的,只有你二娘、萧娘和翠姨,可你二娘和萧娘都不在了,如果你翠姨还活着,这世上就她知道了。”
“是这样吗?”颜罗王感到茫然,他连跪拜自己亲生母亲的机会也没有了吗?
红珠紧搂着他,此时两人是赤裸的,颜罗王感觉到红珠真实的肉体,心中一阵温暖,道“三娘,玉儿没事的,都这么多年了,玉儿不也过来了?”
“嗯。玉儿,那路照照留给你的武功心法,你练得怎么样了?”
颜罗王气道:“练有个屁用啊?”
红珠惊道:“这两年来你没练?”
“练了。还好他那心法也是像《男人至宝》里面的心法一样躺着练的,我练练他的,又练练萧娘教的,他里面的那些字我还认得,可能灵色教的创始人也清楚会练武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几天墨水,所以用了很浅显的字,我没读过多少书,可也认得几个字。不过,这练和不练,根本没什么区别,我的命根子还是没用,打架也全靠自己的实力,路照照留给我的那些东西一点用也没有。妈的,倒是害得老子不男不女的,还跟他一样好色。”
红珠吃吃地笑了,咬着颜罗王的耳朵,道:“三娘相信你一定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的,到时你就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萧娘教你的那些,可都是很有用的。另外,路照照曾经说你已经不是处男了,你怎么跟三娘解释?”
颜罗王抗议道:“三娘,玉儿是绝对的处男,那路照照说的话也能信吗?”
红珠道:“我们不说这些了,明天还要为你送行,今晚娘好好地宠你,你是我最好的儿子。”
颜罗王色心大增,爬上红珠的肉体,以他特有的方式进行着某种暗晦的交流,这种交流在天地之间是正常,而在人伦道德上却是被否认的,然而世间多少被世人否认的东西存在着?
被否认和被肯定一样,都因为存在。
被肯定的,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被否认的,也不都是一种错。
哪怕错,也因为缘。
无缘便无错。
缘至,错又如何?
缘,是人的命运的相互交错,像颜罗王和红珠的相拥一般,能够拥抱在一起,就是一种缘。这种缘,不知何时会结束?只是相拥的两人,总要分开的,在黎明。
当红珠在黎明的阳光中为颜罗王送行时,很多居民都过来了,颜罗王扛着巨斧对他们笑,然后单手拥抱了红珠,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下,转身就走。
走了十多步,他忽地又转身,朝背后那群人喊道:“帮我照顾好我娘,我回来的时侯,会感谢你们的。可是,若是我娘出个什么事儿,你们就全部搬走吧!请你们记住,我是地狱里跑出来的阎罗王,记住我这一头血色的头发!”
他再度转身,阳光洒在赤红的发,晨风吹过,像是血在流潺!
高举的巨斧,在朝阳中,闪耀、坚定。
红珠的眼泪却在阳光中悄悄地滴落。